第54章 水火不容

水火不容

劉徹确實不知私底下陳家和衛家達成一定的共識, 他只知道陳皇後每日打着劉挽和霍去病的名號,讓人從九華宮做好飯菜送來,吃得那叫一個香。

華刻禀告時言語間流露出的擔憂不曾掩飾, 劉徹只說了一句知道了, 餘下的也就沒有了。

君心難測, 華刻也不敢多嘴。

陳皇後不是純真不谙世事的少女, 她敢明着打劉挽和霍去病的旗號吃九華宮的飯菜,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風險,怕只怕,風險歸風險, 陳皇後巴不得。

內宮局面詭異的似乎達到某種平衡,陳皇後每日上課, 蹭飯, 偶爾也會跟劉挽搭上幾句話,卻也是不多的。

春去秋來,霍去病和劉挽漸漸長大, 一個五歲,一個十歲, 劉挽終于開始習武!這事別說,衛子夫第一個不同意, 她既是舍不得劉挽吃這樣的苦,也是覺得女孩子家家整日舞刀弄槍, 來日得成什麽樣子, 很是為劉挽的未來憂愁。

可惜,衛子夫拗不過劉挽, 有劉徹點頭,劉挽習武一事誰也攔不住。

劉挽再清楚不過, 她真正該憂心的是怎麽樣的未來,并非衛子夫所思慮的女兒家的婚嫁小事。

對,養尊處優的日子過得是舒服,一但有一日人心劇變,怕是那舒服的日子也将一去不複返。劉徹這個皇帝爹,這兩年越發成熟,也越發叫人猜不透。

一個明明從心底裏不樂意王娡幹政,費盡心思要解決王娡伸出手的人,愣是讓代表王娡勢力的田蚡依然居于宰相之位上,由着他一回一回的張羅門客,勢力發展越來越大。

當然,田蚡底下有窦嬰日常讓田蚡不痛快,田蚡對窦嬰是帶着幾分畏懼,同時又有些怨恨,最重要的一點莫過于,他搞不死窦嬰。在比真本事上,田蚡必須要承認自己不如人。

兩方鬥得水火不容,劉徹穩坐釣魚臺,他也不管,雙方誰告狀他都聽着,要查,行,查吧,可勁的查兒,誰也別落下了。

一來二去,兩人日子都不好過。哪怕他們都清楚的知道,劉徹不管他們怎麽吵怎麽鬧,依然讓他們共存的原因無非正是讓他們相互制衡,他們能有什麽辦法不争嗎?

争來争去,他們争的都是權力。

劉挽作為一個看客,每每聽到有人跟劉徹禀告田蚡和窦嬰又因為什麽事吵起來,告了誰什麽狀,餘光掃過劉徹那張不辨喜怒的臉,都不禁在想,一個個明知道劉徹利用他們,依然不得不遂劉徹所願的鬥得不可開交,神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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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史書關于劉徹的記載,終劉徹一朝,劉徹提拔的人才不少,因為他的苛責而沒了的人才也不少。外戚,終劉徹一朝都是話題,沒辦法,大漢的取才之法,以及整個時代的教育背景,注定了劉徹能夠得到的人才遠遠沒有數千年大興發展教育事業後,為朝廷孕育出更多的人才時那樣,由得劉徹選。

外戚,算是另一種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偏偏劉徹最成功任用的外戚衛青和霍去病為大漢立下了赫赫戰功,自然而然讓劉徹覺得,嗯,他是伯樂,能識千裏馬。他可以任人唯才,卻忽略一個事實,千裏馬常有不假,并非所有的馬都是千裏馬。

“陛下,出事了。”好些事,劉徹算是已經習慣,華刻來禀出事時,他正教着劉挽寫字。是的,劉挽也得開始練字了,一筆一畫由劉徹教着寫,寫在錦帛上,也讓劉挽意識到一點,大漢朝的紙是有了,卻比樹皮都要厚,且尚未普及。不僅是紙,冶煉的工藝,陶制品等等,有些事,她不是不可以搞一搞的哦。

結果,一心二用的劉挽被華刻沖進來喊的這一句,額,手上一抖。

劉徹正教劉挽寫名字,快寫完了,華刻一喊,前功盡棄,好字全毀了。

華刻明顯也注意到了,連忙告罪道:“陛下,奴有罪。”

“好了。字毀了再寫一副就是。何事。”話說着劉徹已經将錦帛丢置一旁,再給鋪上一張,重新握着劉挽的手教道:“名字要寫好了。泰永,與泰永存。父皇盼着我們泰永将來能夠與泰山一樣傲立于天下,為世人所尊。”

額,劉挽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名字的含義,只不過意義過重了,她擔得起嗎?

好想捂臉的劉挽沒敢把話問出,乖乖的由劉徹教着描下自己的名字。

華刻聽着劉徹的話,沒敢打斷,等劉徹又低頭教起劉挽來,方才禀告,“丞相婚宴,灌夫在丞相鬧起來了,言語有些難聽,惹得丞相大怒,灌夫被扣下了。”

灌夫何人。本為一介游俠,家財萬貫,樂善好施,曾廣交好友。漢景帝在位時,因灌夫在七國之亂時身先士卒,不畏生死沖戰在前線,為漢景帝所知,對這位多有重用,灌夫曾為代國相國。可這位的性格怎麽說呢,是個喜歡控制不住脾氣,也不懂得隐忍的人,誰讓他不痛快,他讓別人不痛快。

有一回酒後曾打過窦家的人,若非漢景帝相救,灌夫或許早就死在窦猗房那位當時的太後手裏。

不得不說,灌夫的起點不錯,無奈他自己作死,最終因犯法丢官,賦閑家中。

沒有了權利,再富有在灌夫看來都不成。

灌夫開始想方設法結交權貴,一來二去,和窦嬰算得上同病相憐的人搭上,兩人十分交好。灌夫是個喜好抱不平的人,曾經親眼見過窦嬰的門庭若市,如今窦家卻門可羅雀,一切的過錯在他看來都是因為田蚡。

“又是灌夫。”

劉挽腦子閃過偶爾聽見的關于灌夫的種種,日常跟在劉徹身邊的最大好處莫過于,什麽人出了啥事,說正事的時候劉挽不會問那個人是誰,事後卻可以當着劉徹的面讓華刻解釋解釋那麽一個人到底怎麽回事。

如劉徹的一句喃語,灌夫此人不是第一次被告到劉徹面上。

“陛下,魏其侯求見。”劉徹說着話,手卻沒有停下,察覺劉挽出神,劉徹點了點劉挽的頭,讓她專心些。大人的事同她一個孩子沒有什麽關系。

咦!劉挽繼續描起自己的名字。

“讓魏其侯進來。”劉徹揮手讓人進來。

魏其侯正是窦嬰。窦嬰為何而來,知道他和灌夫關系的人自都心知肚明。

“是!”內侍下去傳話,不一會兒窦嬰被請了進來,神色有些着急的沖劉徹見禮。

劉徹擡眼掃過窦嬰,“你來得正好,朕正教泰永寫字,你過來看看字寫得怎麽樣。”

窦嬰沒來得及張嘴說明來意,不料劉徹已然先一步開了口,進門只埋頭行禮的窦嬰也是沒有想到劉挽也在,但他也知道他須得穩住心神,有什麽話瞅準時機再說。

是以,窦嬰努力讓自己平複下來,屏住呼吸的走向桌前,慢慢的靠近,努力的看清劉徹教劉挽寫的字,劉挽的封號泰永,

“寫了幾回了,拿好筆開始慢慢練。”劉徹教了好幾回了,并不打算再教,劉挽得自己拿筆練起來。

劉挽......以為她不想嗎?她也想寫好,可這用啥寫的,錦帛,竹簡,劉挽不得好好适應。

筆,劉挽捉得挺好,唯一不好的分明是書寫的工具。

不好也得習慣,不然能怎麽辦。

劉挽努力的勾着筆畫,終于明白為什麽要簡化漢字了,筆畫太多了啊,寫得好累,而且她現在學的是小篆。嘤嘤嘤,好難寫。

窦嬰更慘,瞧着劉徹教劉挽寫下的字,再看劉挽艱難的落筆,嗯,“陛下親自教導,字自然是好的。”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誰說不是。

“今天是丞相成婚的大喜日子,太後下令列侯與皇族都要前去道賀,你沒去?”劉徹明知故問的話落在窦嬰的耳朵裏,該怎麽形容窦嬰複雜的心情呢?

劉挽一邊描着字,一邊滿肚子腹诽。不經意會掃過窦嬰一眼,卻被劉徹敲了敲桌子,無聲提醒劉挽專心,外頭的事和她無關。

“臣去了,宴會上出了事,臣是來向陛下求情的。”劉徹把話挑白說了,窦嬰能怎麽辦,他要是不配合,是能不把有些話說出還是怎麽樣?

本就是有求于劉徹而來的人,該說的話趁早說了不好?

“求情?給朕好好說說,喜宴上能鬧出什麽值得你求情的事。”裝糊塗裝到劉徹這個境界,劉挽認為她也要學着點。皇帝嘛,知道得太多也不見得是好事,就得裝裝傻。

窦嬰臉上陣青陣紅,可他既然進了宮,他自清楚如今能救灌夫的人只有劉徹。

沒辦法,窦嬰唯有一五一十的把事情交代清楚。

灌夫是個藏不住話的人,酒宴上頭窦嬰敬酒,從前巴着窦嬰的人如今全都巴上田蚡,難免對窦嬰各種看不上。一個兩個的灌夫忍着沒鬧已然不容易,偏一個個接一個的挑事,連田蚡也在挑釁窦嬰,到最後灌夫借着酒勁發作出來,和田蚡大吵起來。

在人家的喜宴上和人吵架,是為客之道嗎?

劉徹聽着窦嬰就輕避重的說完事情,笑了笑,“你覺得自己從始至終沒有任何過錯?”

本着進宮為灌夫求情的窦嬰如何也沒有想到,劉徹竟然問起他來。窦嬰張了張嘴,有些話明明想說,又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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