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31、32章
第30、31、32章
狗蛋憋着一股氣, 想要和石頭比較出一個高下，早早就從家中離開，争取當第一個來到二叔家裏幹活的人。
二叔雖然有些讨厭，但有一句話說得很對, 笨鳥先飛, 他不如石頭聰明, 想要勝過石頭, 就得少花一點心思在玩上，多花一些心思在幹活上。
就在狗蛋去二叔家的途中, 偶然, 發現了一個正在二叔家附近徘徊的小乞丐，對方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 一身破破爛爛，還瘸了一條腿，走路一瘸一拐的，特別可憐。
狗蛋仔細看了看，确定對方是個生面孔, 不是他們村子的人, 就走上前去, 兇神惡煞地想要将其趕走。
“喂，小乞丐，去別的地方乞讨吧？我們村子的人都窮得厲害，沒什麽東西可以施舍給你。”
狗蛋是有同情心的, 但可惜, 同情心并不多。
護食, 排外，才是他的本性。
在趙毅的教導下, 狗蛋并不會恃強淩弱，但指望他有多少善心，那是不可能的。
自己和自己的家人都還吃不飽，穿不暖，讓他拿出一部分存糧去接濟他人，然後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忍饑挨餓，狗蛋可做不到。
桃源村的窮苦，可是遠近聞名的，村裏的絕大多數人家，都和狗蛋家裏差不多窮，剩下的零星幾戶，條件比狗蛋家還要差。
平時，乞丐們乞讨，也基本不會來他們桃源村。
狗蛋的話雖然有些難聽，但确實是一番好意，小乞丐想要在他們村子裏乞讨，最後只能是空手而歸，還不如趁早離開，去其他村子碰碰運氣。
小乞丐似乎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讨喜，也早就習慣了其他人看到他就嫌惡地皺眉，不耐煩地大聲呵斥他，驅趕他離開。
有些兇惡的大人，不僅會動嘴，還會動手。
小乞丐瘸了一條腿，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根本跑不快，過去可沒少被這些看他不順眼的大人給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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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只是拳打腳踢，忍忍也就熬過去了，最怕的就是這些大人有心拿他出氣，拳頭棍棒一起往他身上招呼，每次都能把他給打個半死，回到栖身的破廟後，要躺好久，才能養回來。
還有一些不懂事的頑劣孩童，看到他瘸着腿走路時不僅會嘻嘻哈哈地嘲笑他，還會往他身上丢石頭。
這些年來，小乞丐也算是嘗盡了人世間的人情冷暖。
別說狗蛋只是說話難聽了一些，哪怕狗蛋當面啐他一口，或者是罵他幾句，小乞丐都不會放在心上。
看到狗蛋和自己差不多大，小乞丐雖然有些緊張，但還是鼓足了勇氣，佯裝鎮定地說道：“我不是來你們村子乞讨的，我來找住在你們桃源村的沈郎君，他夫君姓趙。”
“你找我沈小叔幹嘛？”
“恩公讓我來桃源村找他，說是可以給我介紹一個活幹。”小乞丐，也就是大魚，昨天晚上想了又想，還是決定來桃源村幹活。
恩人心善，自己偷了他的衣服賣掉，他也不和自己計較，還願意給自己介紹一個活幹，稱得上是以德報怨了。
自己若是不識好歹，那就是恩将仇報了。
至于這份工能掙多少錢，大魚也沒考慮過，錢多錢少根本無所謂，大不了，不掙錢就當是給恩人幹活抵債了，他欠了恩人那麽多錢，恩人也沒催着讓他還，還同意他慢慢還，世上可沒幾個這麽心善，又好說話的人。
如果換成縣城裏那些放利子錢的，每天的利息都繼續利滾利，要不了多久，就能滾成一個他根本還不起的數目。
大魚自己就是乞丐，也見多了因為還不起利子錢，被迫賣房賣地，甚至是賣兒賣女，賣妻典妻的，到最後一無所有，被那些放利子錢的人打斷手腳，扔到街上，淪為乞丐，潦倒度日的人。
深知利子錢有多恐怖的大魚，和恩公商量欠款的時候，心裏一直都很忐忑，就怕恩公和他計算的利息太高，結果恩公從頭到尾提都沒有提利息的事。
大魚愈發覺得，恩公是一個大好人。
給恩公幹活，哪怕沒有工錢，他也願意來。
知道小乞丐不是來他們村子乞讨，而是來找沈小叔的，狗蛋對他的敵意也少了不少，主動帶路道：“正巧我也要去沈小叔家，你和我一起吧，對了，我叫狗蛋，你叫什麽名字啊？”
小乞丐沒想到狗蛋會主動問他的名字，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我叫大魚。”
“就你這瘦巴巴的小身板，都沒多少肉，還好意思叫什麽大魚，我看叫魚幹還差不多。”一邊說，狗蛋還一邊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了大魚一番，然後，小大人一樣地嘆了口氣，勉勵他道：“等你掙了錢，還是得多買一些肉吃才行啊。”
太瘦了，估計都不夠自己一拳頭揍的。
小爹說過，想要長得高高大大，還是得多吃一些肉才行。
自己能長這麽高大，都是多虧了二叔時不時往他家裏送肉，不然，他說不定也會跟這個叫大魚的小乞丐一樣，瘦瘦小小，幹幹巴巴，跟個剛破殼的小雞仔似的。
一想到自己變成那副模樣，狗蛋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不行，自己以後也要多吃肉，絕對不能變成這副模樣。
大魚好脾氣地笑笑，沒有計較狗蛋的無禮，還好聲解釋道：“我剛出生沒多久就被父母給抛棄了，是被一個好心的老乞丐撿回去，用乞讨來的百家飯長大的，名字，也是我自己取的，那時候我年紀小，饞肉都快饞瘋了，就希望自己以後都能頓頓大魚大肉，所以才給自己取了大魚這個名字。”
可惜，願望只能是願望。
随着年齡漸長，大魚也終于懂了人活着有多艱難，現在的他，別說是頓頓大魚大肉了，每天能吃飽穿暖，他就知足了。
“那你運氣還不錯，沈小叔開工錢一向大方，只要你好好幹活，努力存錢，以後總能過上天天吃肉的好日子。”
狗蛋這話可半點都沒有誇張，自從他們這些小孩子來沈小叔這裏幹活後，每天掙的錢，比家裏大人掙的都多。
家裏的大人們又是高興又是驕傲，給他們準備的飯食都另外加了菜或者肉，就指着孩子們吃得飽飽的，更有力氣，也能幹更多的活，掙更多的工錢回來補貼家用。
就在狗蛋和大魚閑聊的時候，目的地到了。
“這裏就是沈小叔和我二叔的家了。”
大魚這才知道，原來狗蛋是恩公的夫君的侄子，四舍五入，也就是恩公的侄子，但讓大魚感到困惑的是，若論親緣關系，狗蛋明明應該和趙公子更親近，但他卻一口一個“沈小叔”，稱呼倆人時，也是把“沈小叔”擺在前面，“二叔”放在後面，明擺着和恩公更親近。
看來，恩公雖然是一個小夫郎，但卻在家中地位頗高。
大魚并不知道沈清然和趙毅還沒有成親，但他卻猜對了一點，那就是沈清然在這個家中的地位極高，頗有些說一不二的意味。
狗蛋一邊敲門，一邊扯着嗓子大聲喊道：“沈小叔，二叔，我來幹活啦……”
話音剛落，大門就打開了。
趙毅那張兇神惡煞的臉出現在門內，瞪着狗蛋，語氣不耐煩地說道：“小點聲，你沈小叔還在睡覺，要是吵醒了他，看我不打爛你的屁股。”
狗蛋聞言，趕緊擡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滿臉的不好意思。
他是真不知道沈小叔還在睡覺，不然，他也不會在門口大喊大叫了。
大魚目瞪口呆，擡頭看了看天，确實是日上三竿了，恩公竟然還在睡覺？
誰家的小夫郎這麽懶惰，睡到日上三竿都還不起床的？就算不下地幹活，家裏的大小活計都不用管的嗎？
事實證明，沈清然确實不用幹活，他只想躺平，當一條無憂無慮的鹹魚。
趙毅和狗蛋都早就習慣了沈清然這麽懶散，對此見怪不怪，就連狗蛋，都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弄得大魚表情讪讪的，有些尴尬。
他好像大驚小怪了，希望沒有給趙公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趙毅只是淡淡地掃了大魚一眼就移開了視線，詢問狗蛋道：“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
“我來幹活啊！來早一點，就能多幹一點活。”狗蛋振振有詞，但顧忌到沈小叔還在休息，還是壓低了聲音，小聲回答道。
趙毅知道狗蛋一向争強好勝，猜測他是被石頭昨天的表現給刺激到，想要和石頭一争高下，側過身，讓他們倆進屋了。
“進來吧，你想早點幹活沒問題，不過動靜小一點，不要打擾了你沈小叔休息。”
“知道知道。”狗蛋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熟門熟路地跑去柴房搬出了桌椅板凳和一衆工具，有條不紊地幹起活來。
他要努力幹活，等石頭那小子來了，好好吓他一跳。
大魚一個人惴惴不安地站在趙毅面前，眉眼低垂，安安靜靜地接受趙毅的檢視。
沒了沈清然在身邊，趙毅周身的氣勢更盛，大魚光是站在他面前，就感覺自己像是被大型猛獸盯上的小型食草動物一樣，只能蜷縮在原地瑟瑟發抖，連大氣都不敢出。
如果不是恩公太和善，大魚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和趙毅單獨打交道。
要知道，像趙毅這種體格健碩，看起來兇神惡煞的成年男子，一向都是大魚他們這些小乞兒敬而遠之的存在。
曾經吃過大虧，還差點小命不保的大魚，更是害怕類似趙毅這種的高大成年男子。
“至于你，嗯，先把自己給洗漱幹淨吧。”
朝夕相處了這麽久，趙毅很清楚沈清然有多愛幹淨，每天入睡前，都得用香皂把自己清洗得幹幹淨淨，每次趙毅靠近沈清然，都能聞到那股從骨肉中透出來的淡淡香氣。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話還真是半點都不假。
趙毅自認是個粗人，沒那麽多講究，但看到沈清然每天晚上都會先洗澡，再上床睡覺，哪怕趙毅和沈清然現在還是一人住一間屋子，趙毅還是很自覺地養成了每天洗完澡再回屋睡覺的習慣，就怕沈清然會嫌棄他不愛幹淨。
趙毅對自己的要求都這麽嚴格了，對待他人，只會更挑剔。
大魚鼓足了勇氣，小聲辯駁道：“趙公子，來的路上，我就已經在河裏清洗過了。”
恩公好心，說要給自己介紹一個活幹，大魚想着，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給恩公丢臉，把自己洗幹淨，盡可能弄得更體面一些，已經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了。
趙毅看了看他還沒有幹透的頭發，知道這小子沒有說謊，心裏滿意了幾分，但還是不近人情地說道：“還不夠，跟我來吧，我帶你去洗漱，你得把自己從頭到腳都洗幹淨才行，我們家的東西，可是要通過醉花顏賣到各個州郡，甚至是京城去的，你要是想在我們家裏幹活，就得守我們家的規矩，養成了良好的個人衛生習慣，太邋遢了可不行。”
要養成良好的個人衛生習慣，這話還是沈清然曾經對狗蛋和二狗說過的，趙毅聽了一次，就牢牢地記在了心裏。
不僅僅是狗蛋和二狗，其他來趙毅家裏幹活的小孩子，都很注重個人衛生。
自從他們來幫沈清然幹活，掙的錢越來越多後，原本還嫌棄他們經常洗澡，浪費柴水的家裏人，如今反倒會每天早早給他們燒好洗澡水。
用這些人的原話說，就是“沈小公子那麽漂亮的人，愛幹淨也是正常的，你們每天都要在沈小公子的面前幹活，必須得給沈小公子留下一個好印象，新衣服咱家暫時沒條件給你做，但是把你洗刷幹淨，收拾得齊齊整整，幹幹淨淨，還是能做到的。”
收拾得幹淨齊整了，這些小孩子們的精神面貌也就不一樣了，再加上掙了錢，家裏人哄着捧着，吃的也比之前更多更好，這些小孩子的變化之大，說是判若兩人也沒什麽問題，若是許久不見的親戚們見了，估計都不敢認。
沈清然帶給桃源村的改變，還遠不止這些。
影響最深遠的，還是孩子們經常聽沈清然講故事，從中或多或少地明白了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理。
原來只知道上樹掏鳥蛋，下河捉魚蝦，到處瘋跑瘋玩的孩子們，如今都或多或少的文靜懂事了一些，會體諒爹娘的辛苦，也會努力幹活，掙錢補貼家用。
家長們知道這都是沈清然的功勞，對沈清然別提有多感激，連帶着，對救下了沈清然的趙毅，也不再帶着有色眼鏡去看。
什麽天煞孤星！
不存在的。
若真是天煞孤星，哪能這麽好運，随便下河救個人，對方不僅長得漂亮，還生財有道。
雖然大家都不知道沈清然折騰這些到底掙了多少，但看沈清然給孩子們開工錢都開得這麽大方，就知道他肯定沒少賺。
趙毅以後什麽都不用做，跟着享福就行。
早在不知不覺中，趙毅已經成為了桃源村很多人羨慕的對象，只不過趙毅暫時還不知道罷了。
此時，被很多人羨慕的趙毅，正領着大魚往浴房走。
說起這個浴房，還是不久前才興建的。
在沈清然住進來之前，趙毅家裏可沒什麽浴房，他要洗漱，都是拎桶水來院子，随便沖洗沖洗就了事。
但沈清然住進來後，趙毅見沈清然喜潔，就掏錢請了泥瓦匠，加蓋了這麽一間浴房，還進山伐木，親手給沈清然做了一個能泡澡的大浴桶。
趙毅對沈清然确實用心，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都給了沈清然最好的。
這也是沈清然這麽快就對趙毅卸下防備的根本原因。
大魚一頭霧水地跟着趙毅來到浴房，趙毅收好沈清然的大浴桶，另外拿了個桶幫大魚打了一桶熱水，又拿了一塊沒人用過的新香皂給他，教過他香皂的使用方法後，就轉身離開了浴房。
大魚拿着香皂，心裏的忐忑不安少了幾分，只剩下了對香皂濃濃的好奇。
在此之前，大魚根本就沒有聽說過香皂這個東西，更別說親自使用了，這個香皂也不知道是用什麽做的，看起來跟一朵花一樣，特別逼真，特別好看，聞起來也好香。
大魚小心翼翼地将香皂湊到了自己的鼻子前，狠狠地吸了幾口。
真是太香了。
光看外表，還真會讓人誤以為是那種糕點鋪子裏售賣的，又香又甜又軟的美味糕點。
聽說那些糕點可好吃了，不知道這香皂能不能吃？
要不趁沒人知道，小小地啃上一口，嘗嘗味道？
大魚的年紀畢竟還小，心理鬥争了一會兒，還是沒能抵住誘惑，将香皂放到嘴邊，小小地咬了一口。
不過，怕被發現，大魚只是輕輕地咬了一小口。
澀澀的，味道有些古怪。
大魚咂摸着嘴，努力想要記住香皂的味道。
就在這時候，門外忽然響起了趙毅嚴肅冷峻的聲音。
“你的衣服也有些髒，洗完澡就先不用穿了，用香皂好好洗洗，我去拿了狗蛋的舊衣服過來，借給你穿兩天，等你掙了錢，買了衣服，再把衣服還給他就行。”
大魚本來就做賊心虛，被趙毅忽然響起的聲音吓了一跳，忍不住咳嗽起來。
趙毅聽見大魚咳得都快斷氣了，心裏忍不住冒出了一個不好的念頭。
“你小子，該不會偷偷吃香皂了吧？”
被發現了！
大魚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趙毅：……
“忘了告訴你了，香皂不能吃，它就是用來清潔身體和衣物的。”
趙毅也很無奈，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好奇心果然很重，什麽都敢往嘴裏放，也不怕吃出毛病來。
“你不是來幹活的嗎？趕緊把自己洗幹淨，換下來的髒衣服也一起洗了，我把幹淨的衣服放在門外，你洗漱完記得穿。”
說完，趙毅就離開了。
他還有一堆事要做，可沒多餘的時間和精力照顧小毛孩子，能去陶夕家裏，把狗蛋的舊衣服借過來給大魚穿，就已經很不錯了。
聽着趙毅走遠的腳步聲，大魚偷偷松了口氣，被趙毅這麽一吓，他也不敢再繼續偷吃香皂，趕緊按照趙毅之前教他的辦法，把自己從頭到腳都給洗了個幹淨。
洗完之後，大魚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變得香香的。
“回去後，小花聞到我身上香香的，說不定也會忍不住抱着我啃上一口。”
想到小花饞得流口水的模樣，大魚也忍不住笑了。
洗完自己換下來的髒衣服，換上趙毅擺放在門外的幹淨衣服後，大魚扭扭捏捏地來到了院子裏。
雖然是差不多大的年紀，但狗蛋的體格可比大魚壯士多了，因此，狗蛋的衣服穿在大魚身上，并不合身，但條件有限，也只能将就了。
趙毅點了點頭，伸手指了指狗蛋身邊的空位子，示意他坐過去。
大魚剛坐下，趙毅就一臉嚴肅地對他說道：“你叫大魚是吧？既然你願意來我們家幹活，我就先和你說說在我們這兒幹活的規矩，第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來我們這兒幹活，衣服可以不合身，也可以破舊，但必須得整潔幹淨，不能邋裏邋遢的，記住了嗎？”
大魚忙不疊點頭。
“好了，規矩說完了，現在來談工錢吧。”
大魚瞪圓了眼睛，表情困惑。
這就完了嗎？
所謂的規矩，竟然只有一條？
雖然大魚只是一個小乞兒，沒有去別人家裏做過工，但是他隐隐聽年長的乞丐們說過，去別人家裏做工的規矩極多，越是大戶人家，越是重規矩，他都已經打定主意，一定要牢記主人家的所有規矩并小心遵守了，結果卻告訴他，規矩只有一條，那就是愛幹淨。
這麽簡單的嗎？
大魚還有些回不過神來，趙毅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他心情激蕩。
“我們家現在就一個活給你們做，就是用這種印着美人圖的包裝紙，将剛才我給你使用的香皂按照固定的方法一塊一塊地包起來，每包二十塊香皂，給你一文錢的工錢，多勞多得，能掙多少錢，全看你自己的本事。”
包二十塊香皂就給一文錢，這工錢堪稱是豐厚了。
大魚很珍惜這份工作，聽得很認真，這不僅關系到他能不能盡快還清恩人的欠款，還決定了他以後能不能和弟弟小花一起過上好日子。
“當然了，要是你為了多掙一些工錢，草草應付，我們驗收不合格，也是不會給工錢的，合格的标準并不嚴苛，喏，看到狗蛋手上正在做的了嗎？像他那樣就行了，并不難。”
大魚轉頭，認真看了看狗蛋是怎麽做的，發現并不難，心情就放松不少。
“若是你不小心弄壞了包裝紙，也沒關系，和他們一樣，弄壞一張包裝紙，就多包五塊香皂來賠。”
趙毅特意強調，規矩都是一樣的，就怕大魚多想，感覺自己後來，被刻意針對。
“若是不小心損壞了一塊香皂，那就不好意思了，一塊香皂售價一百文，要不賠錢，要不慢慢幹活抵債。”
雖然現在還沒有人幹活的時候不小心損壞香皂，但随着香皂的銷量越來越高，難保不會有小孩兒受到家裏人的慫恿，故意弄壞香皂，想要低價買回去，或是自己留着使用，或是轉手賣給他人，所以，為了避免這種情況，還是把醜話說在前頭為妙。
“什麽！我們包裝好的香皂一塊就能賣一百文！這麽貴的嗎？”狗蛋不淡定了，聲音都提高了好幾個度。
“小點聲！”
趙毅一個眼神瞪過去，狗蛋就像是被掐住了翅膀的公雞一樣，再沒有了嚣張氣焰，整個人都慫了。
大魚更是感覺自己的心尖都在顫抖。
價值一百文的香皂啊，他剛才不僅用來洗澡洗衣服了，還偷偷咬了一口。
長這麽大，大魚都沒用過這麽精貴的東西。
“對了，大魚，你用過的那塊香皂是你的了，你可以帶走，你的欠款裏，再多加一百文，沒意見吧？”
大魚：……
有意見，有很大的意見，但是大魚不敢說。
誰會高興自己平白無故又多了整整一百文的欠款啊！
可惜，香皂是他用的，也是他偷偷吃過的，現在根本沒辦法不認賬。
大魚一臉悲憤地點了點頭。
剩下的香皂，他一定省之又省地用，要是用得太快，這塊巴掌大的香皂很快就會用沒了，到時候，他真的會心疼死。
“好了，該說的我都說得差不多了，你幹活吧，有什麽不懂的，問狗蛋就是。”
狗蛋還沉浸在香皂一塊就要賣一百文的震驚之中，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大魚輕輕戳了戳狗蛋的胳膊，狗蛋才回過神來，有些羨慕地對大魚說道：“你身上香香的，果然是用了香皂洗澡，好羨慕你啊，我最近天天都和香皂打交道，經常被饞得流口水，卻一直沒用過香皂，也不知道用香皂洗澡是什麽感覺？”
大魚：……
這種羨慕他不要也罷。
“我那塊香皂雖然用過了，但也只用了一次，你要嗎？我便宜一點賣給你。”
狗蛋一臉震驚地看着大魚。
大魚毫不心虛，一臉坦然地和他對視。
他也不想這麽做，但誰讓他現在欠了一屁股債呢？
欠了這麽多錢的人，沒資格用這麽貴的香皂。
要是狗蛋能買，大魚一定會高高興興地賣給他。
狗蛋想了想，還是拒絕了。
“算了，我現在掙的錢可不多，等我再多掙一些錢，再買一塊香皂，回去給我小爹用。”
大魚不再多說，等狗蛋給他發了二十張印着美人圖的包裝紙和二十塊香皂後，就開始學着狗蛋的樣子，認認真真地做起活來。
剛開始，大魚幹活的動作還很生疏，但是他不急不躁，寧願慢一些，也不願意出錯。
別說弄壞一塊香皂，他賠不起，就是弄壞了一張包裝紙，需要多包五塊香皂，也耽誤了他掙錢還債。
狗蛋和大魚已經幹了小半個時辰的活，包括石頭在內的其他小孩子才陸陸續續來齊。
看到來了新人，大家都很好奇。
“狗蛋，他是誰啊？看着面生得很，好像不是我們桃源村的。”
狗蛋剛想向一衆小夥伴們介紹大魚，又想起了大魚小乞丐的身份，怕他尴尬，就貼心地幫他隐瞞了，只說大魚是沈小叔招來幹活的，不是他們桃源村的。
“好了，你們別問來問去的，煩不煩啊，快點幹活。”
大魚知道狗蛋是在幫他遮掩，雖然他并不在意被其他人知道自己小乞丐的身份，但還是領了這份情，溫和地沖大家笑了笑。
“我比你們來得早，都已經掙了好幾文錢了。”
其他人一聽，馬上就被轉移了注意力，成功被狗蛋糊弄住了，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聲讨起狗蛋來。
“狗蛋，你真的好奸詐！竟然瞞着我們一個人偷偷先跑過來幹活。”
“不行不行，以後我也要這麽幹！”
“對對對，不能讓狗蛋一個人偷偷跑來幹活，我們也要一起。”
大魚和這些小孩子都不熟，也就沒有随便插話，只是在幹活的同時，分出一點心神，聆聽他們的談話。
大魚注意到，這些小孩子雖然在說話，但都有壓低聲音，所以并不會顯得太吵鬧。
大魚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們是怕聲音太大，打擾了恩公休息。
石頭看了看明顯有事瞞着他們的狗蛋，又看了看安安靜靜幹活的大魚，若有所思。
狗蛋能糊弄住一衆小夥伴們，可糊弄不了他，這個大魚身上怕是有什麽古怪。
沈清然睡足後，起身來到院子裏曬太陽，才發現孩子們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比他起得早，都來他家的院子裏幹了好一會的活了，沈清然才剛起床。
饒是沈清然自認臉皮厚，此時也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
身為一個虛長這些孩子們十來歲的成年人，按理說，沈清然應該比這些孩子們更加自律才是，結果他卻懶散成這樣，真是沒有給大家做好榜樣。
“都怪趙毅不叫我起床……”
剛把鍋甩給趙毅，轉過頭，沈清然就看到趙毅沖着他笑，表情既無奈又寵溺。
如果是別人這麽随随便便往趙毅身上扔黑鍋，趙毅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把黑鍋砸碎了扔回去，但往他身上甩黑鍋的人是沈清然，趙毅除了默默把黑鍋撿起來背上，還能怎麽辦？
自家夫郎，可不是得好好寵着。
明明趙毅什麽都沒說，但他臉上的表情，又像是什麽都說了。
沈清然見狀，更不好意思了，看到大魚，就像是終于看到了擺脫尴尬的機會，趕緊轉移話題道：“大魚，你來得好早，我還以為你離得遠，就算決定要來我們這裏幹活，也會晚一些才到……”
“沈小叔，大魚來得很早哦。”狗蛋挺起胸膛，一臉驕傲地糾正沈清然道：“我和大魚是最早來幹活的。”
狗蛋說這些，當然不是單純地為大魚說話，而是為了表現自己有多勤快。
沈清然被狗蛋逗笑了，“那你今天可得多努力，争取比石頭掙的工錢更多。”
狗蛋暗搓搓和石頭較勁的事，不僅是趙毅，沈清然也全都看在眼裏。
不過在他看來，這種程度的較勁，稱得上是良性競争，不僅無傷大雅，還能促進倆人共同進步，挺好的。
因此，沈清然和趙毅都沒有出手幹涉，反而放任了狗蛋和石頭暗中較勁。
趙毅和沈清然都不知道，狗蛋之所以這麽執着地和石頭較勁，除了他本性就争強好勝之外，還隐藏着一層争寵的心思。
在狗蛋看來，沈小叔是他二叔的夫郎，他們才是一家人，于情于理，沈小叔都應該和他更親才是，如果自己處處都比不過石頭，不僅沈小叔會對他失望，他自己也會瞧不起自己。
狗蛋不想讓沈小叔對他失望。
沈清然可不知道狗蛋百轉千回的小心思，見自己随便一句玩笑話，狗蛋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精神抖擻，輕輕搖了搖頭，就轉身去做自己的事了。
有趙毅給自己幫忙，沈清然省了不少事，但也有一些事，是需要沈清然親自過目，親自整理的。
就比如，在陸文竹派人來桃源村取貨之前，整理出一個簡潔明了的清單來，讓對方能一目了然地看到香體丸和香皂他們這邊分別出了多少貨。
香體丸倒好，三枚三枚地放進一個白瓷瓶裏，清點起數量來，并不難。
麻煩的是香皂，十幾種不同香味的香皂，每一種都要分門別類，單獨計數，然後再加在一起，統計出一個總數來。
沈清然忙了一下午，趕在天黑之前，總算是理出了一個清單。
累歸累，但只要一想到這些香體丸和香皂通過陸文竹的醉花顏售出後，自己能大掙一筆，沈清然心裏就充滿了成就感。
“時間也不早了，今天就做到這裏吧。”
每次，都是沈清然開口，不然這些個掉進錢眼裏的小家夥們，怕是都舍不得離開。
送走這些小家夥們，沈清然單獨留下了狗蛋、石頭和大魚。
留下狗蛋和石頭，是為了和他們對賬。
至于大魚，則是沈清然不放心他這麽晚了一個人回家，想在他離開之前，再單獨叮囑幾句。
“大魚，你先等一下，別急着走，我和狗蛋、石頭對完了賬，還有話要和你說。”
大魚一臉乖巧地點了點頭，安安靜靜地坐着等沈清然。
和昨天一樣，沈清然開口就問今天的工作情況。
這一次，狗蛋早有準備，搶在石頭開口之前，先把今天的工作情況大聲向沈清然彙報了一遍。
沈清然滿意地點頭，又誇了狗蛋幾句，誇得他小臉紅撲撲，像個熟透的小蘋果。
之後，沈清然又給狗蛋和石頭結清了今天應該多給的十文錢，順便勉勵了他們倆幾句，就把他們送走了。
“不好意思，大魚，讓你久等了。”
大魚并不在意地搖了搖頭。
沈清然看着他，臉上有着明顯的擔憂。
“天色不早了，你一個人回去，沒問題吧？”
“沒事兒，我認得路。”大魚面色通紅，心情特別激動。
光是今天下午，他就掙了足足八文錢，這還是他剛開始做，手法不太熟練，等以後熟悉了，說不定他也能像狗蛋和石頭一樣，掙上十幾文，到時候，他和弟弟小花的衣食就算是有着落了。
八枚銅板拿在手裏沉甸甸的，卻讓大魚心裏充滿了不真實感。
自己一下午竟然掙了足足八文錢，這真的不是他在做白日夢嗎？
大魚偷偷掐了掐自己，沒留手，疼得他眼淚都快掉出來了，他卻高興地笑了起來。
真好！
沈清然很貼心，假裝沒有看到大魚的小動作，也沒有看到他偷偷抹掉眼淚，随口問道：“那你明天下午還過來幹活嗎？”
大魚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當然要來。”
看大魚那副迫不及待就回答的模樣，沈清然忍不住笑了，打趣道：“我還以為你會嫌棄路遠，每天來來回回不方便……”
“怎麽會？”
不過是多走一些路，只要能掙到錢，再遠的路大魚也願意走，哪怕是起早貪黑，苦點，累點，他也不怕。
“你能這麽想就好。”
沈清然自己貪圖享受，不喜歡吃苦，但并不妨礙他喜歡和欣賞不怕吃苦的孩子。
“以後努力幹活，争取多掙一些工錢，等你存夠了錢，說不定還能把你弟弟從破廟裏接來村子裏住。”
這并不是異想天開。
“村子裏有一些孤寡老人，一個人住着大房子，又沒什麽進項，你們兄弟倆若是願意租他們的房間，每人每天給個一文錢，應該也有不少人願意讓你們借住，這些房子雖然破舊，但總比你們兄弟倆現在栖身的破廟更能遮風擋雨。”
一人一天一文錢，他和弟弟兩個人，光是想要在桃源村借助，一天就要兩文錢。
如果換成以前，大魚肯定舍不得。
一文錢都能買一個大饅頭了，省着點吃，夠他和弟弟小花吃上兩頓了。
但今天一下午掙了足足八文錢的經歷給了大魚底氣，若是他和弟弟都能在桃源村借住，當然很好。
以後自己每天都要來桃源村幹活，弟弟一個人待在破廟，大魚也不放心。
更別說，天氣越來越冷了，破廟四面漏風，根本沒辦法遮風擋雨，弟弟還病着，住在裏面，根本沒辦法養病。
每天兩文錢的房租，大魚覺得自己努力幹活，省一省，也能把這份房租省出來。
想到這兒，大魚忽然下定決心，從手中的八文錢中拿出了四文，遞給沈清然。
沈清然挑了挑眉，不明所以。
大魚紅着臉，眉眼低垂，不好意思和沈清然對視。
“恩公……”
“別總是恩公來恩公去的，我可擔待不起，你要是不嫌棄，就和狗蛋他們一樣，叫我沈小叔吧。”
說到這，沈清然還有些惆悵，如果不是趙毅，以他的年紀和長相，完全可以給這些小孩子們當哥哥的。
“沈小叔……”大魚輕輕喊了一聲，原本就紅的臉瞬間變得更紅了，但他還是雙手比劃着，努力向沈清然解釋道：“我今天掙了八文錢，可以先還你四文錢，剩下的四文，有兩文，要留着當明天的房租，還有兩文，則是我和弟弟的飯錢。沈小叔，謝謝你給我這個掙錢的機會，你放心，以後我一定會努力幹活，争取早點還清你的欠款。”
沈清然倒是不需要大魚這麽急着還錢，還勸他道：“雖然你可以和村裏的孤寡老人商量，在他們家中借住，但是你們兄弟的吃穿用度，都得重新張羅，手裏有更多的銀錢，也能更方便一些。這錢，你還是自己拿着吧，不用急着還我。”
大魚卻很堅持。“沈小叔，你拿着吧，我手裏留四文錢就好，再多的銅板，我拿着也不放心，要是不小心弄掉了，或者是被其他人搶走了，我肯定會心疼死。”
從大魚有記憶開始，他就在當小乞丐，每天吃不飽穿不暖，好不容易讨來的食物被其他乞丐搶走的經歷，沒有十次，也有八次。
這麽多銅板放在身上，他今晚恐怕睡覺都睡不安心。
“行吧，那這錢，我就收下了。”
為了安大魚的心，沈清然只能把他遞過來的銅板收下。
“我再單獨給你記個賬，這樣，你還了多少錢，還剩多少錢，心裏也能有一個數。”
大魚點了點頭，忽然想到了那塊被他使用過的香皂，趕緊提醒道：“沈小叔，記得多加一百文錢，減去還賬的四文，你在舊賬上新添一筆九十六文的欠賬就好。”
“啊？”沈清然大惑不解，怎麽忽然就多了一百文欠款？
看出了沈清然的困惑，大魚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我剛來的時候，身上有些髒，趙二叔帶我去浴房洗了澡，還給了我一塊新的香皂讓我用，說香皂售價一百文錢一塊，先記賬，以後掙了錢再慢慢還。”
沈清然：……
趙毅，可真有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