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懷抱
第33章 懷抱
何秩動作停在半空中,深邃如黑曜石般的眸子蒙上一層微微波動的色澤。
而俞酥整個人都像是被熱燙的鐵水重新澆築過,狠狠被釘在地上,又被整個掼起,原本顫抖的身體突然就消失了一切感官。
她怔愣了半晌,眼眸裏突然染上一抹濃重的悲傷,滾燙的淚水驀然從眼眶中奔湧而出。
像是壓抑了太久的情緒突然找到了它本該的宣洩口,俞酥淚眼朦胧地擡頭看着俞覺,耗幹了所有力氣,才喊出了那一個稱呼。
俞酥整個人呈現出一種崩潰後的極度悲傷,她一聲一聲哽咽着叫着俞覺的名字,讓俞覺心頭也慢慢湧出一股莫名的傷感。
他輕輕蹙起眉頭,緊咬着牙根忍住背後的鈍痛,挪出一只手将俞酥額前淩亂的發順到耳後。
哪怕他再弱小,他也要站在妹妹的身前,盡己所能幫她擋下一切傷害。
這動作又再次讓俞酥紅了眼眶。
何秩聲音微啞:“覺覺,是我。”
俞覺的手剛移開,聽到這道聲音,渾身都抖了一下。
這顫抖立即讓他背後的痛感再次蔓延上來,扶牆的手往下一滑,忍耐築起的屏障被突兀地打破,他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下墜去。
何秩伸手握住他腰部以下的位置,想要将他的支撐點挪到自己身上。
俞酥擦幹淨眼淚,她因為中了導演的招,現在腿還是軟的,自己扶住牆後,快速提醒何秩:
“先別動我哥,不知道他有沒有……骨折。”
何秩動作一頓,往前移了一小步,雙手扶着俞覺腰的兩側,往下彎了下膝蓋,停在視線略微低于俞覺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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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眼,從下往上注視着俞覺低垂的眉眼,聲音更是變換到如暖春般的溫柔:“覺覺,你感覺怎麽樣?”
這大概是何秩成熟以後第一次以這種極低的姿态仰視他人,一貫的威嚴被盡數收斂起來,取而代之的缱绻柔意讓人禁不住收起一切不和諧的氣息。
靳森習慣于何秩的穩重深刻、壓制一切的氣勢,哪怕也見過何秩對俞覺的不同态度,面對這副場景,還是忍不住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就連僅見過何秩一面的俞酥也露出了些許訝然,不由得多看了何秩幾眼。
這麽仔細一看,俞酥眼底忍不住多了幾分審視的意味。
俞覺後背是完全僵硬的,一點也不敢動彈,任何細微的動作都會帶起一陣疼痛。
但他清楚,自己應該沒有骨折。
那木棍落在的位置是後背上最不容易骨折的地方,而且受力面積很大,落在身上痛得厲害,但他并沒有在當時感覺到那種骨頭斷裂的聲音,疼痛也并非骨折那種刺痛。
可何秩這樣看着他,讓他憑空生出了許多委屈的情緒,已經恢複的視線又重新被一層溫熱的霧氣蒙蓋住。
就像剛剛一樣,明明已經将痛苦完全忍下來咽進了肚子裏,可何秩一出現,他就感覺那些疼痛又重新侵占了他,突兀地失去了抵抗的能力,突然地變得脆弱起來。
俞覺望進何秩的眼底,他緩慢地搖了下頭,聲線逐漸變得虛弱:“沒有骨折,但是……好疼。”
何秩喉間一緊,眼神暗了一瞬,他正要說些什麽,旁邊的導演吳金忍不下去了。
他兩次被人搶了場子,臉上早就挂不住了,見四人完全忽視了他的存在,他朝保镖大吼道:
“給我連着這個新來的一起打!還真把自己當什麽人物了!”
保镖這個職業,對人的身份地位相當敏感,何秩甫一出現時,他們三個就對他頗為忌憚。
但他們與吳金是金錢建立的牢靠關系,完全聽命于吳金,他一開口,他們必須按對方所說的去做。
幾人逼近何秩和俞覺,最前面一個人正是拿棍子打俞覺的那個,現在又将棍子舉了起來。
靳森立即擋在何秩身後。
何秩用餘光掃視了一眼,站起來朝俞酥開口,“先扶好你哥。”
俞酥看出他的意圖,點頭接過俞覺。
何秩附在他耳邊,低聲道:“覺覺,等我一下。”
俞覺微抿唇,抓住了何秩的衣角,眼底滿是擔憂。
何秩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放心。”
拿棍子的保镖一把就把靳森推了過去,他針對的對象是何秩,手中的棍子直接朝何秩砸了過去。
何秩卻突然有了動作,他略一側身,擡手牽制住了保镖的胳膊,猛地朝前一掼。
還未看清動作,保镖就踉跄着往後退了幾步,棍子也同時脫了手。
保镖有些驚恐地看着何秩逼近。
在熨帖的西裝修飾下,他身材極為勻稱,并不顯得比保镖強壯,但深重的氣勢卻蓋過他不止一頭。
何秩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略一垂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這一眼卻讓保镖通體生寒,何秩還未有其他動作,他直接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已經輸了氣場,他便再使不出任何力氣來,并且何秩深藏不露,兩人即使動手,他也不會落到半點好處。
何秩那種神色更讓他陷入無形的恐懼中,讓他心中生出被逼到絕境,若再觸怒他便會被置于死地的荒唐念頭來。
此時,劉總終于帶着幾個保安上來了,他看到兩個早早上來的保安正躲在遠處遠遠觀望着這邊,頓時怒道:“你倆幹嘛呢?沒看到何董在嗎?還不趕緊過來!”
劉總叫了人,烏泱泱的一群人趕過來,沖到何秩面前,擋住了那三個保镖和導演。
劉總站到何秩身邊,彎着腰賠笑:“讓何董受驚了,我這就把他們趕出去!”
何秩一言未發,劉總朝導演撇頭道:“趕緊走趕緊走,怎麽敢在我這裏尋滋挑事?”
導演見此,眉心擰成一道線:“劉棋,我可是你們酒店的紳士VIP,你就這麽對待客人的嗎?”
劉棋摸了摸腦袋:“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我們吳大導演啊。”
他嘿嘿笑起來:“确實是我們最高等級的客人,不過呢,吳導演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客人而已,這邊這位呢,可是我們酒店的貴人。”
能讓劉棋這種勢利小人點頭哈腰百般讨好的,身份必然不簡單,吳金看向何秩,眼中多了幾分猜疑和顧忌,他閉上嘴。
劉棋見他慫了,才回過頭來:“何董,您看……”
他沒說下去,因為何秩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剛才的位置,走到那五官精致的年輕男生面前。
何秩從俞酥手中接過俞覺,低聲詢問:“我帶你去醫院,抱着可以嗎?”
劉棋快步跟上來,“何董,我派兩個人送這小公子去醫院吧。”
何秩并未回應,也沒有遞給他一個眼神。
劉棋猛地意識到,自從他過來後,他賠笑說了這麽多,何秩從始至終都沒有給他一點回應。
剛才商談合同的時候他也是冷漠淡然,可與現在相比,可以說是溫和了。
難道他的敷衍被何秩察覺了?還是因為眼前這個男生在他的酒店被傷害了?
他已經不知什麽時候惹怒了何秩,這個認知讓劉棋驚出了一身冷汗。
在等到俞覺一個點頭的确認後,何秩蹲下來,伸出手臂環住了他腰部靠下的位置。
俞覺輕輕擡起手臂,搭在了何秩的肩膀處。
他略一用力,穩穩地将俞覺抱了起來。
俞酥在一旁看着這一幕,眨了眨眼睛,而俞覺也朝她的方向看去。
何秩開口:“靳森,領俞小姐一起過來。”
他抱着俞覺,再未搭理在場的每一個人,朝電梯方向走去。
劉棋見此,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在靳森也要離開前,跑過去幹笑着:“靳助理,何董這是什麽意思啊,我們的合同怎麽辦啊?”
靳森看着何秩的脊背,臉上拉出一抹公式化的笑容,他并沒有給出回答,反而道:“劉總,這位導演可不只是讓我們何董受驚,他可是指示自己的人故意傷害他人。”
“你覺得,簡簡單單地将人趕出酒店,就可以抵消這件事嗎?”
站在一旁的吳金臉色一變。
劉棋一慌:“那我報警讓他進去蹲兩天?你說這樣做,何董能消消氣嗎?”
靳森微笑:“何董的想法,還是劉總自己領悟吧,我也無法判斷。”
他扶住俞酥,跟上何秩。
劉棋不死心地跟在他一邊,低聲道:“那我私下讓人把吳金揍一頓,那位小公子受了多少罪,我便讓他千倍百倍地還回來。”
他将聲音再次壓低,眼神中透出一抹狠厲:“還有那個保镖,他不是用右手打得那位小公子嗎,我廢了他那只手,怎麽樣?”
靳森陡然站住,他正對着劉棋,冷聲道:“劉總慎言,我們何董,從不做違法犯罪之事,你若是這麽做了,讓我們何董落得一個指使犯罪的罪名,那才是真正的錯誤行為。”
劉棋愣了下,沒想到他這麽私下說這種事,對方也會義正言辭地拒絕。
他可不相信何秩這種半年就爬上那麽高的位置上的人,手段會有多幹淨,會沒沾什麽髒東西。
劉棋讪笑着附和:“是是是,不知道靳助理有什麽建議,您看我這次廢了這麽多功夫,才将何董請過來,若是因為這兩個小人物黃了,我這辛辛苦苦大半輩子的心血都要化成泡沫了。”
靳森沉吟兩秒,他掃過遠處的導演,開口:“那就先請劉總看好了您這位貴客,如果何董想約他見面,卻找不到人了,不知會不會遷怒于劉總。”
劉棋一喜:“謝謝靳助理提點!”
他看着靳森扶着俞酥離開,重重吐出了一口氣,他轉頭看向吳金,臉上擠出一抹笑:“吳大導演,你可真是好本事啊。”
吳金抿唇沉默起來。
靳森将俞酥放在王琴的車上,轉頭過來給何秩開車。
此時何秩坐在後座上,俞覺卻坐在何秩的腿上,低着頭靠在何秩的肩膀上,整個側身都伏在何秩胸前。
他緊閉着雙眼,不知是因疼痛而忍耐着,還是昏睡過去了。
何秩一只手放在俞覺并起的雙腿上,一只手扶着他的後頸處,俞覺便以這種姿态蜷在何秩的懷中,在何秩高大寬闊的身形對比下,顯得有些嬌小脆弱。
兩人呼吸交錯着,畫面無比和諧。
靳森卻只敢瞧了一眼,便目不斜視地開起車來。
啓動時車身的晃動驚擾了俞覺,他身子一抖,疼痛又彌漫上來,吸了口冷氣。
但因為後背的傷,些許錯亂的呼吸都會再次牽動他的痛覺神經,他不由自主地抓緊了何秩的肩膀。
何秩輕輕撫摸他白皙的後頸肉,像安撫某種幼獸般撫慰着他。
感受到他有些冰涼的體溫,他将放在後座上的衣服拿過來,披在俞覺身上,衣服又将兩人與周圍隔開了更加封閉親近的空間,除了呼吸,連體溫都相連起來。
俞覺閉着眼睛,又輕輕往何秩身上蹭了蹭,他的唇幾乎貼在何秩的耳根後。
俞覺忍着隐隐約約的痛感,微微抿了下唇,聲音帶着些顫抖,難耐地叫了聲:“哥哥……”
清淺溫熱的呼吸順着那薄薄的一層肌膚,傳遞到何秩的四肢百骸。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9-16 20:44:44~2021-09-17 13:23:5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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