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殉葬
殉葬
雪白的靈幡在風中飄蕩,文武百官一波一波上前吊唁,齊淵穿着玄色的長衫外披麻衣與同官階的大臣一起,此時靈堂外傳來喧鬧聲, “淑妃娘娘你不能進去。”
尖銳的女聲氣勢驚人, “瞎了你們的狗眼,看看本宮身上穿的是什麽,這是元國開國先祖皇太後留下的鳳冠霞帔,你們敢攔我”
所有人不約而同轉身,吳娉婷穿着火紅嫁衣,頭上戴着精致鳳冠,一張畫着濃妝天資絕色的臉勾魂攝魄美豔不可方物,她背脊挺得筆直,雙手交叉握在腹前,一身似火的嫁衣像是鮮血染就,儀态萬千拖着逶迤在地長達數米的裙擺走進了靈堂。
看着這抹鮮豔的紅,靈堂內多位老臣忿然作色怒火中燒。
陛下不顧衆多老臣反對,硬要娶本該是兒媳的女子為妃,沒過多久竟開始迷戀長生之術,聽信妖妃讒言還抓了不少人嚴刑逼供,此行此舉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荒天下之大謬。
左相被氣得不輕, “妖妃,陛下龍鶴駕崩…”
他話未完,被女子尖銳的嗓音打斷, “本宮今日前來便是要為陛下殉葬。”
衆大人面面相觑,不由帶上了疑惑與戒備,妖妃最擅長的便是禍亂朝綱,殉葬只怕又是妖妃的陰謀。
果然妖妃話落,五皇子推開衆人站了出來,他滿臉陰鸷神色陰郁, “你是本王的妃,要為誰殉葬”
元錦鴻眼球微凸,眼中滿是血絲,神色陰森邪佞,與往日的清隽桀骜相去甚遠。
衆大人心思百轉,妖妃禍國殃民,若不是她,五皇子又怎會大逆不道膽大包天弑君殺父,這等妖妃理應淩遲處死。
“五皇子,本宮已是淑妃娘娘,請您自重。”
元錦鴻滿是痛苦盯着那雙剪水秋瞳,那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女子,眼睛裏再也找不到對他的情意。他為了她枉顧紀綱人倫與天下人為敵,為了她已經變成了一個瘋子,她竟敢負他
衆人只看到眼前一花,五皇子已經死死掐住妖妃的脖子,桀桀笑得陰森可怖, “吳娉婷,本王待你哪點不好,本王比父王年輕,比父王專情,府中甚至沒有納姬妾,你這個賤人,朝三暮四說邊說變……”
齊淵冷眼看着這一幕,不知為何心中極是不安,一種說不出的恐慌籠罩着他,似乎就要發生一件令他悔恨終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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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他凝眉看向那個厭憎的女人,卻見她仰起頭鳳冠上的金珠滑向臉側,發紅的眼尾上揚笑得嘲弄,在他的目光中,從衣袖裏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刺進元錦鴻的胸膛。
元錦鴻滿臉不敢置信,他一向待她如珠似寶就算癫狂也舍不得傷她,只色厲內荏輕輕掐着她的脖子,她卻冷心冷情反手将匕首刺進了他的胸膛。
“呵…呵…呵……”他咳血笑得癫瘋,帶着鮮血的大掌握住那只秀美的小手,毫不猶豫拔出匕首,摟住女子的腰,反手将匕首送進了她的身體。
他就像一個得償所願的孩子,臉上的陰鸷全部褪去,笑得輕松恣意, “愛妃,生不能同裘,死同穴。”
【宿主,你瘋了。你說的計劃就是自己去死嗎你怎知你死後齊淵不會負你,你這不是釜底抽薪而是蠢。】
鳳清瑜嘴角上揚朝着齊淵的方向眨了眨眼睛,笑的張揚又諷刺, “系統,我和齊淵相處這麽久,若連他的性子都摸不準,那我也不必做任務了。你說過愛意值滿了,只要天命之子一直惦記着我,氣運值便會自動收取,這本就是一場豪賭,我若不用最絕決的方式,他依然會龜縮在自己的殼子裏,至死也無法收集滿愛意值。”
話落,一秒都沒有停留,閉上眼睛直接脫離了這個世界。
鮮紅的血液染紅了元錦鴻灰白的麻衣,源源不斷滴在大理石地面形成了一個小血窪,所有老臣看着突然死在面前兩個鮮活的生命,被驚得久久沒有反應過來。
齊淵惶惶不安盯着那異常熟悉的笑臉,心中恐懼極了,淡漠的眸子睜大,不敢置信,狐疑,害怕多種情緒交織,看着無力垂下沾滿鮮血的手,分寸大失陡然大喊, “不…不要……”
他飛一般沖到一身紅衣勝血的人兒面前,盯着那笑靥如花的臉,心底深處還有最後一絲僥幸,目光掠過白嫩的耳垂,像是突然被人舉着萬斤石錘錘過,腦子裏一片空白,氣血上湧一口血噴了出來。
他的少年何其殘忍,用這樣決絕的訣別來懲罰他。
他跪在地上,心痛得已經無法呼吸,手哆哆嗦嗦想将少年臉上的血跡擦幹淨,洶湧而出的水珠帶着血紅一滴滴砸到少年美豔絕倫的臉上,血越擦越多越擦越髒,怎麽也擦不幹淨,他的少年被他弄髒了。他很想再喚一次少年的名字,唇瓣一張一合,卻發現喉間幹澀無比,早已失了聲。
元錦瑞在一旁看着,從來波瀾不驚的齊淵面如死灰像是失了魂,一個見慣生死的鐵血将軍神色悲怆,凄苦,周身溢出的悲傷,絕望就像失了整個世界。讓他也被散發出來的悲恸情緒所感染,忍不住哀痛難過。
衆多老臣盯着一向應規蹈矩的兵部尚書,聽聞吳娉婷曾是他的未婚妻,看他現在僭越失禮已經徹底失去理智的行為,不由嘆了口氣。他心魂皆悲的模樣看起來實在可憐,最是奉公守法的老臣都動了恻隐之心,沒有第一時間出聲制止。眼瞧着兵部尚書越來越放肆,竟想在陛下的喪禮上帶走陛下的妃子,禮部侍郎忍不住站了出來。
“齊大人,請你注意你的身份,你想把淑妃的屍首帶到哪裏去”
禮部侍郎語氣用詞都極是委婉,可沒想到這樣平常的一句話竟讓兵部尚書齊淵發了狂。他本就極有氣勢的星目完全被血紅覆蓋,兩眼是一片嗜血猩紅死死盯着衆人,周身卷起的兇煞之氣就像是來自十八層地獄的修羅,那猙獰扭曲兇殘的模樣,似是要将靈堂的人全部殺光。
他的樣子太過可怕,所有人都被那雙不似人類詭異冷漠的血紅眼吓到,一時間噤若寒蟬。
靈堂靜谧無聲,突然有一卷白紙從吳淑妃火紅的衣袖裏掉落發出輕微的啪嗒聲。
空氣莫名壓抑起來。
齊淵盯着地上成人一個巴掌寬的紙卷,猩紅可怖似要滴出血來的眼,血光微蕩喃喃自語, “阿瑜,這是你留給我的對不對。”
他抱緊懷中的寶貝,跪在地上,撿起那卷白紙打開。
最上面用寥寥數筆畫了一個笑得狡黠得意的小人兒, “齊淵,你敢不敢和我做個是與否的游戲。這紙上有幾道題,如果你的答案是是,可以接着往下看,如果是否就将紙卷燒掉吧。”
齊淵臉上帶着輕柔的微笑,血紅眼中流轉着缱绻深情低低呢喃, “阿瑜,我又怎麽舍得将你留給我的最後念想燒掉,你是故意的對不對,你這個壞孩子。”
他小心翼翼拉開了紙卷,熟悉的帶着慵懶散漫的行書筆走游龍, “嘿嘿,我知道你會打開,那麽我們開始做游戲吧。紙卷中間有一根銀簪,你抽出來毫不猶豫插入自己的胸膛。”
有老臣想出聲制止被元錦瑞呵退,齊淵此時已入了魔障,元錦瑞怕再刺激齊淵,他會真的發瘋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也因對紙上的內容太好奇,便悄然站在了他的背後。
看到紙上的內容,元錦瑞眉心抽搐,少年坦然直白說愛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想不到他的遺言第一條便是讓齊淵死。
真正的內勁高手,摘花飛葉便可殺人,齊淵是武将出身身手極好在元國都少有敵手,他現在失魂落魄手沒個準頭,依着上面的內容行事,只怕不死也是重傷。
元錦瑞很是擔憂,卻見齊淵抽出銀簪不管不顧用盡全力往心口上插,他一心求死速度太快,他竟來不及阻止。
所有人目瞪口呆看着這一幕,銀簪的尖頭淺淺沒入胸膛,再也無法前進半分。齊淵松開握緊的拳頭,掌心的簪子攔腰切斷,那斷口特別平整,他滿臉苦澀将簪子收好接着往下看。
“阿淵吾愛,惟願你此生平安順遂健康長壽,我愛你至深,又怎麽忍心傷你分毫。”
心裏被無限柔情勾纏,喜悅又絕望,血紅眼中的水珠滴落在紙上,齊淵手忙腳亂将淚珠沾掉,還好上面的字跡沒有花。他滿臉緊張盯着藥方, “君子一諾,你曾答應我終生不娶,如今我人已死,誓約不必再守。逝者已逝生者安息,願你與将來的夫人相敬如賓琴瑟和鳴。”
齊淵緊了緊懷中漸漸失去溫度的人兒,滿臉寵溺盯着那張被血弄髒了的臉輕輕笑了, “口是心非的壞孩子,若你真想我娶妻,為何将君子一諾寫在最前面。阿瑜,失信于自己的愛人,何以取信天下。我答應你的事,任滄海桑田海枯石爛都不會變。”
齊淵的聲音又沉又低,整個靈堂也只有元錦瑞一人聽見了。他滿臉癡纏明明聲音,神色都溫柔至極,看在眼裏聽在耳裏卻讓人忍不住心裏發毛。
正常人不會對着一具屍體露出這樣令人毛骨悚然的癡念,元錦瑞忍不住疑惑,世上真有如此濃烈的感情嗎
卻見琴瑟和諧的下一行寫着, “若你娶妻,願你與夫人相敬如冰,永遠不舉喜當爹。”
元錦瑞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齊淵微微一笑, “阿瑜,我早知你是個醋缸,你放心若娶我也只娶你一人。”
“齊淵,我現在鄭重的問你,你愛我嗎”
“阿瑜,我愛慘了你。”
“那我們成親吧,成了親你就是我的人了,切記不要在外招花惹草。”
“好,我們成親,我是你的。”
齊淵滿臉黯然自然自語,小小的紙卷已經全部展開,就寫了短短幾行字。他愣愣盯着一遍又一遍,怎麽也看不夠,再看一遍,發現手中的藥方另有乾坤,是兩頁貼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