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鬼城酆都,鬼門關外有一家小酒館,開酒館的是一個半禿的駝背老頭兒,名叫杜二,他有個十七歲的養女,名叫馬繁多,這孩子平日裏在酆都上高中,只有周末才回來幫幫忙。
話說鬼門關并非是常人想看見就能看見的,必須是拿着路引的死人才可以進入,進了鬼門關就是黃泉路,所謂陰陽兩隔,這地方可比國境線戒備還要森嚴,牛頭馬面每日帶着小鬼嚴加看守,防止一些閑得無聊的鬼魂偷渡到陽界旅游。
再說鬼門關外這小酒館,雖然只挂着一個小幌,生意卻很興隆,杜二與酒神杜康不知有何淵源,總之他的杏花酒遠近聞名,酒香不怕巷子深,有很多外地客也慕名而來,只為一品杜家好酒,可杜二不管怎麽忙都不肯請服務員,他除了賣酒,就賣些熏醬牛羊肉和鵝掌鴨腸之類,倒也不用什麽後竈房,一個人在前面稱量算賬,雖然忙碌,卻還是樂在其中。
這一日是周末,酒館剛開業就來了位富商,此人雖然穿着得體還開着豪車,可卻愁眉緊鎖。大清早的,也還沒有其他客人,杜二就和富商攀談起來,原來富商老爹半年前死了,作為大孝子,富商大到樓房、轎車,小到手機、手表,那叫一個燒,金克子燒了半卡車,可是到了晚上,富商一閉眼就看見老爹,一句話也不說話,對着自己放聲大哭,咋辦?接着燒,電視液晶大屏的、冰箱雙開門兒的,甚至還燒了兩個酷似範冰冰的美女,可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舊。
富商愁壞了,夜夜被這惡夢纏繞,眼圈黑得象熊貓,将軍肚都瘦沒了,找好多能人異士一頓神掐算,各種說法都有,可折騰了半年,老爹跟林黛玉似的,就是一個哭。富商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就來到酆都,都說這裏是鬼城,他希望有辦法可以見他老爹說上幾句話,也不知道老爺子到底這是碰着啥難事了,怎會如此委屈。
雖然前生是父子,可是鬼見人容易,托個夢就見了,人見鬼是真難,來了酆都有幾天了,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杜二聽富商把心事講完,眯着眼睛笑了,慢條斯理地說:“這事好辦。”
富商一聽眼睛睜得老大:“您能讓我和我爹聊會兒天?”
杜二搖搖頭說:“聊天是不可能,不過我可以幫你寄封信過去,如果老爺子肯把事情原委說給你聽,他會回信的。”
富商一疊人民幣砸在桌子上,看上去少說也有三千塊,杜二把錢揣起來,象模象樣的用黃紙糊了個信封,富商大筆一揮給老爹寫了封信,放進信封用膠水封好,信封上寫着收信人和寄信人的名字。
只見這杜二揣好信封進了內室,沒過幾分鐘的功夫,他出來了,只是手上的信封不見了。
此時富商倒有些懷疑了,看這杜二身量矮小,一臉圓滑,倒不象個靠譜的人,只是事情還沒有結果,也不好多說什麽,只能安心等待。富商迎上杜二道:“老板,我爹啥時候能給我回信呢?”
杜二搖搖手回答:“您不必着急,大可安心等待,信使已經在路上了,等到窗外傳來達達鳥的叫聲,這信就回來了。”
富商一頭霧水,他還從沒聽說過什麽達達鳥,但事已如此,就只能安心等待了,于是他一屁股坐下來,叫了半斤醬鴨掌,再來二兩杏花老酒,一個人坐在那裏喝起了悶酒。
半個小時過後,窗外突然傳來“噠噠”幾聲怪叫,一只灰不溜秋的東西似乎在窗前繞了一圈,轉眼飛走了,杜二立刻進了內室,再出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個和先前差不多的的信封遞給了富商,富商仍然是半信半疑,心想這賊眉鼠眼的家夥不是騙我吧,接過信封扯開來,把裏面的信紙拿在手裏,富商眼淚刷地就下來了,還真是自己老爹的筆體。
信很短,但寫得很明白:畜牲,你特麽光燒金克子不燒零錢,我去買煎餅果子人家都找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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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商一頭黑線,趕情老爺子愛吃煎餅果子的嗜好還沒改變,那陰朝地府裏竟然也有這東西賣,于是當場買了一疊黃紙,天一黑就跑十字路口,邊燒邊請老爹原諒,晚上在旅館一覺睡到天亮,第二天精神抖擻地開着車來到小酒館,又送上五千塊,小酒館的名氣一下子大了起來。
富商走的第二天清晨,馬繁多伸了個懶腰起了床,屋子裏靜悄悄的,不知這杜二去了哪裏,馬繁多肚子很餓,于是來到廚房想找點兒吃的,走在廚房門口的時候,發現杜二正在挪一只米缸,馬繁多立刻大着嗓門說道:“杜二!你幹嘛吶!有力氣活兒吱一聲,閨女我已經十七了,胳膊粗腿長的,這些粗活還用得着你嘛!再說你大清早的挪米缸幹嘛!”
杜二被馬繁多突然的出現吓到了,身體強烈地抖動了一會兒,終于抹了一把汗罵道:“兔崽子,總是這麽沒大沒小的,杜二也是你叫的?這大清早地吓了我一跳,魂都被你吓飛了。”
“打記事就喊你杜二,也沒見你有這麽強烈的反應,現在是改不過來了,你就湊和着聽吧。這一覺睡的可真夠沉的,我記得是從昨天下午就睡了,睡前還看見你和一個胖呼呼的商人在那裏聊天,怎麽睡到這個時候才醒過來?”馬繁多嘟嘟囔囔。
看着杜二還坐在凳子上擦汗,馬繁多又道:“杜二,你說怪不怪,我還做了一個夢呢,夢見我拿着個封信去給人送信,那人好象是剛搬家不久,鄰居還都不認識他,讓我這頓好找。杜二,我都餓得不行了,你快整點兒吃的給我吧。”說完馬繁多捧着空蕩蕩的肚子,坐在了廚房的鍋臺旁邊。
杜二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笑,他認認真真地圍着米缸看了又看,覺得擺放得沒有問題,才忙不颠地切了些醬肉,從鍋裏還拿出幾個新蒸的白饅頭遞給了馬繁多,嘴裏不停地唠叨着:“你呀,真是麻煩多多,這都十七了,轉眼就會到嫁人的年齡,我雖然不是你親爹,但總算給你當了回爹,得給你多攢點兒,看你一天象個男孩子似的,也不描也不畫,天天還和那些臭小子混在一起,要是不多添置點兒嫁妝,誰會娶你個男人婆。”
“杜二,用得着麽?我才十七好不好。”馬繁多每每聽到杜二唠叨,都會這麽和他頂嘴,可是心裏卻暗暗湧起一股暖流,要說杜二對自己那真是沒說的,真是比親閨女還親,自馬繁多自記事起,見慣了鄰居的大嬸大娘給杜二介紹對象,但杜二總是推說自己心裏還想着去世的老婆,不想再找了,只有馬繁多知道,杜二不再娶妻完全是為了這個沒有血源關系的養女,就算是自己的親閨女,都保不齊會受後母的氣,更何況馬繁多只是個養女,杜二這是怕馬繁多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