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晚

周缇在回去的時候有在思考謝珩禮的話。

關于禮物的這件事, 如果是什麽名牌包包,或者是什麽名牌衣服,她其實并沒那麽想要。

從小到大,每每聽到謝嬈說某某品牌又上新了, 趕緊加入購物車搶購, 不然就過時了的這些話, 她其實一直都很不明白。

她希望他能懂, 她不喜歡這些。

盡管在謝珩禮的眼中,那些錢不算什麽, 就連那五十萬的資金也仿佛只是他手心的一粒沙子,輕易就能揮散。

他也曾明确告訴她,不要償還, 這只是舉手之勞的一件事。

可周缇覺得, 還是要還。

但她想了很多, 也不知道自己能夠給予他什麽。

畢竟她只是剛剛完成論文答辯, 還需要靠兼職來維持生計的大學生,生活啊閱歷啊遠遠低于他,想不出個所以然。

回去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因為兼職的時候把花束放到存蓄櫃裏保存着,所以拿出來的時候已經不太新鮮。

露珠什麽的都已經被空氣蒸發掉了。

當時在工作的時候同事還在打趣,說這是誰送的, 該不會是男朋友吧。

她們還不知道周缇早已經分手, 還認為是許舟送的。

周缇回複她們,說這是她哥送的, 沒什麽男朋友, 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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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還笑說, 那你哥還真挺有意思的。

周缇一開始沒有放心上,只認為她們只是說着玩玩, 可回到家的時候,婁婷也這麽說,她感到有些不妙。

周缇詢問,“這是什麽意思?”

婁婷笑着說,“你沒有看熱搜啊?這幾天畢業季,都火爆了。說什麽畢業送女友的花束,其中的一束花就是卡布奇諾,怎麽,就你不知道,2g網吧?”

捧着的那束花突然像是暖寶寶,無比的燙手。

周缇想扔,卻又像膠水,扔不出去。

周缇說,“婁婷,感覺你跟天天住在網絡裏似的,上次那幾件事都是你告訴我的。怎麽,你上次沙眼症還沒你折磨夠啊?快別刷手機了,要滴眼藥水嗎?我來幫你。”

雖然婁婷是這麽說的,但周缇覺得謝珩禮可能真不是這個意思。

他們那類人真挺忙的,周缇也知道。

換個角度去思考下,周缇都沒有刷到過,謝珩禮怎麽可能刷到。

他又不是住在手機裏。

也許真是他口中所說的那樣,滿天星賣完了,順手買了一束卡布奇諾,意思意思,當個見面禮物呢。

周缇其實一直不明白謝珩禮怎麽會喜歡上自己,包括他在車上撫摸自己的腦袋,一遍一遍的說“周缇,我很愛你”的這些話,她也依舊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喜歡上自己。

因為,她真的太過于普通了。

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豐厚的資産,生活幾乎完全依賴他家,看人臉色過日子,實在是太累了。

謝珩禮可能并不知道老爺子來找過周缇。

其實真沒什麽事。

她還以為會像俗套的電視劇一樣,一下子扔出幾百萬資産,說出什麽遠離我孫子的這些話。

真沒有。

他們那些人說話很有分寸,做的事也很讓人舒心。

老爺子當時問了周缇一些問題,她其實聽不太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老爺子就說:“沒事,這個問題我們就跳過,換個話題。小姑娘,你別這麽緊張,搞得我好像要吃了你似的。”

只是在臨走的時候,她聽到有人問老爺子,“大公子怎麽會和這個小女孩在一起呢?”

老爺子只說,“玩玩。”

對啊,你看別人都認為他們的關系只是玩玩,虧她還自作多情的以為會有以後,還說要和哥哥結婚,生小孩等一系列親密的字眼,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她在那天其實有在疏遠他。

可能是表達的不夠明确,他老認為她欲拒還迎,說自己是在床上的表現不夠好嗎?惹他家小缇生氣了嗎?

真不是。

她想說。

但他弄她弄的厲害,她只能哭的嗚咽,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這能怪誰?

躺在床上的周缇一直在想這事。

也許是謝珩禮的話給了她啓發,她好像覺得也不算什麽事了。

畢竟分手也分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然後,腦子裏面就冒出一個詞。

欲望。

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謝珩禮的那句話:“我的欲望是得到你。”

她有些臉紅心跳的将這句話翻篇,緊接着又冒出一句。

“正視你的欲望。”

看着不如往日新鮮的卡布奇諾,周缇起身找了個花瓶将它們插了起來,第二天,她決定去醫院看許青棠。

一路上,她不斷在問自己。

她是想的吧。

縱使知道許青棠病情嚴重,會在她的眼前離逝,她也是想的吧。

就跟坐火車回去看奶奶的原理一樣。

明明知道奶奶已經埋葬在土地之下,怎麽看都是徒勞,可還是想将一絲念想傳遞過去。

是想的吧?

是想的。

雖然和許舟已經分手,她也是想的。

自私就自私吧,她也準備和許舟說開,說明她和他在一起的真正原因。

她不會再逃避了。

說曹操曹操到,在拐彎口,她意外瞧見許舟的身影。

她本想打個招呼,畢竟也是曾經交往過的女朋友。可沒想到,許舟是在那等人。

那女孩從廁所出來,親昵的挽着他的胳膊,關系一目了然。

無縫銜接的暧昧對象,周缇沒那麽在意。

只是他後面說的話有點刺耳。

他說,“露露,如果我的前女友能像你這樣懂事乖巧就好了。你是不是知道她啊,是多不解風情,一點都沒有教養,到底是沒有爸媽的小孩。你知道嗎?她好像是被收養的,吃穿用度全靠別人,一點也不獨立。”

“是嗎?那确實是挺不應該的。不過啊,你上t次說的話到底算不算數。你說我們結婚房子首付你來付,是不是真的啊。我爸媽等着呢。”

“當然是真的啊。”

許舟還沉溺在戀愛的喜悅中,周缇打斷他的思緒,叫了他的名。

很輕飄飄的一聲,卻把許舟的腳步冰封住。

他沒能想到會在這遇到周缇。

許舟回頭,想解釋呢,就被一瓶水澆灌了過來。

許舟晃了晃腦袋,大罵,“周缇,你有病啊?”

周缇臨危不懼的蓋上瓶蓋,“許舟,這是你和借款人說話的态度嗎?”

許舟一下子有點清醒,看周缇來勢洶洶的模樣,還以為是來要錢的。

無形之中,他的氣勢減弱了一分。

低頭哈腰的,“對不起,沒有看清是誰。”

旁邊的女孩不傻,聽出話裏的意思,忙問,“什麽借款人?許舟,你還欠別人錢啊?虧你還跟我說的這麽好聽,說你多有錢多有錢,原來啊,都是假的。許舟,我們再見。”

那女孩頭也不回的就走了,許舟有氣,沒地方發洩,只能暗自咬咬牙。

“周缇,你來這幹嘛?是要來看我奶奶的嗎?我奶奶在病床上,我領着你去。”

許舟只能盡力轉移話題。

謝珩禮的話果然沒錯,只要她拿出足夠的氣勢,許舟就會心生畏懼。

剛才許舟的那番話,讓周缇意識到她也是有脾氣的,她決定給許舟一個下馬威。

“我是來替我哥要錢的。”

許舟沒料到以謝珩禮的地位會對五十萬上心,他感到不可思議,“你哥讓你來要錢?”

“沒錯,那些錢本來就是我家的,我怎麽不能要?”

周缇有些心虛,狐假虎威一把,她在心裏跟某個人默默道歉。

“要這麽快啊?周缇,能不能通融一下,再緩一緩?”

态度瞬間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卑躬屈膝,言語顫抖。

周缇也沒那麽想将過多的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謂的糾纏上。

“可以啊,看你的态度。”

他連忙化身複讀機,一直在說對不起,搞的周缇有點想笑。

她招招手,“行了,我來這是和你說事的,不是來幹這些無意義的事情的。”

許舟停止,看着她,好像又活過來了。

“關于我們在一起的這件事。”

周缇深吸一口氣。

“許舟,你知道嗎?從始至終,我和你在一起只是因為你的奶奶,而無關你本人。所以你在我們戀愛的時候做出的那些事,我都可以不計較。我和我哥……”

說這個詞,周缇眼神有點飄忽不定。

剛才那樣,她覺得還是挺心虛的。

“我和我哥商量了,決定把這五十萬資金贈予你,不需要你還,從今天開始,希望你能夠尊重我的人格,不要再散布謠言,也希望你能将它延續下去,尊重別的女孩。”

一字一句,不帶絲毫卑屈。

凝視他的眼睛,每個字都堅定不移的進入他的耳朵裏。

說完後,頭也不回的轉身,徒留許舟一個人愣在原地。

頭發上的水還在嘀嗒,他張嘴欲言又止。

只感覺今天的周缇好像和以往都不同了。

只有周缇自己知道,這份氣勢在面對許青棠後蕩然無存。

彼時的她正躺在重症監護室裏,周缇看她,只能隔窗相望。

看着她鼻尖插着的吸管,周缇覺得,好像是插在自己的心裏。

羸弱顫抖的手指微微蜿蜒,也許是看見周缇了,那雙手想要擡起,卻最終沒有反應。

那一刻,周缇哭了。

因為她知道,許青棠再也救不活了。

就像奶奶一樣。

還好,許青棠剩着的一口氣還在支撐着。

周缇有時候會想,這樣的掙紮是否太過痛苦,是否放手離去會更為解脫。

她有些震驚,面對這突如其來冒出來的想法。

她承認,她有很多陰暗面。

就比如曾經的那個陰暗面,讓她無比的想得到他。

沒有任何理由,只因為她們的一句話。

“謝家那位大公子做事挺儒雅的,但是面對感情好冷漠哦,也不知道未來會被哪個靓女仔馴服哦。”

思緒回籠,周缇将眼淚擦幹。

日子在平淡中流逝,高考季悄然而至。由于考場屏蔽儀的影響,網絡信號出奇地差。

周缇想起上次婁婷提到的熱搜事件,便開始頻繁刷手機,試圖彌補自己在網絡世界的缺失,沒想到一刷就是關于高考的視頻。

還有什麽第一個沖出校門的學生采訪視頻。

周缇記得,她也被采訪過。

她走的慢,或許是不想回去,出校門時人走的也差不多了。

但是因為長的好看,媒體記者那拔掉的話筒電源又插上了。

他們說,“小妹妹,先別走,可以采訪你一下嗎?你未來想成為什麽樣的人?”

周缇說,“我不知道。”

“怎麽會不知道呢?小妹妹,你随便說一個,不然視頻不好剪。”

他們的眼裏含着親切的渴望,周缇是真想随便說一個答案來敷衍,然而,她沉思了很久,也想不出來一個未來目标。

她真的不知道。

未來這個詞對于她來說,實在是太遙遠了。

她所有的人生都是他人的施舍,她有什麽資格有什麽能力可以決定自己的人生。

甚至就連高考完的旅途,別人是一家子回,而她,是獨自一人。

不像謝嬈,一出生便是終點,過着翹首以盼的生活,周圍都是愛她的人。

而她,好像什麽都沒有。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連衣裙,長過膝蓋,有風吹過,泛起漣漪。

白紗透過光,模模糊糊之間,她看見那輛接她的車。

籠了籠裙擺。

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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