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心亂

第064章 心亂

沈晏猶記得, 當初紀胤說了那句“是姓裴的不敢以下犯上”之後,被自己的墨條扔得半只袖子染上墨跡。

紀胤嘻嘻哈哈地讨饒,從此便再沒提過這事。

沈晏只當他那時在氣頭上犯了渾。只是現在這麽一想, 似乎……

之後紀胤雖然依舊和裴淵不對付, 但瞧裴淵的目光時不時會帶上點“看你可憐, 不和你計較”的意味。當然,裴淵要麽無視,要麽回以白眼。

沈晏不由得蹙眉——是什麽時候開始的?為什麽自己一直不曾察覺……

他擡起手,在黑暗中看着自己不甚清晰的手掌。

掌中的灼燙感仿佛還殘留着。

所以,這就是裴淵以前不肯與自己同榻的原因?

沈晏側過身,繼續翻找記憶, 尋找裴淵從何時變得不一樣。

可是,他實在想不出來。

裴淵始終都是那麽克己複禮。兩人相處之時, 也從未傷感, 反而怡然自得。

不過, 如此一聯系,那裴淵不娶妻, 一直宿在側殿, 甚至最終以命相殉, 都有了再合理不過的解釋。

想到裴淵上一世殉死,沈晏心頭頓時宛如刀割。

尖銳的刺痛感令他不自覺地蜷起身, 手按上心口, 抓得睡衣皺成一團。

緩了好一會兒, 那股痛感才漸漸減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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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又盯着手掌看。

裴淵上一世始終沒有說出口, 是因為陪在自己身邊他就滿足了嗎?

那這一世呢?

裴淵……是否會說出來?

自己又該……如何應對?

沈晏一時心亂如麻。

先前他從未想過和裴淵有那方面的發展,因為他完全沒有察覺裴淵對自己有別樣心思。至于自己, 倒是不曾細想過,但反正他不可能去勉強裴淵。

即使現在細想,他也不知道情字是何滋味。

沈晏無聲地嘆口氣。

困意徹底被擾散,他伸手到枕邊,摸過手機打開,調暗亮度。

以前的事姑且不提,現在和以前已經大不一樣,裴淵來這裏的時間應該挺長,必然會受到影響。入鄉随俗,沈晏總得有所了解,未雨綢缪是他一貫的行事風格。

沈晏先前只知道,現在男子與男子可以成婚。通過原身的記憶,還依稀能感覺到,彼此有意之後,似乎并不會立刻談到婚事,還會經過一段相處的時間。

此時,他換着關鍵詞幾番搜索,終于得以确定——現在的人大多分為三個階段:表白追求,談戀愛,結婚。

沈晏看得有點迷糊。

現在裴淵對自己,算是追求嗎?可裴淵并沒有表白。

沈晏繼續換關鍵詞搜索。

搜來搜去,他又搜索到一個“暖昧階段”。左看右看,這個似乎仿佛好像,還算符合兩人的現狀。

他順着這個關鍵詞往下看,卻是眉頭越皺越緊。

按着網上的說法,光搞暧昧不挑明的,都是渣男渣女,只想玩玩不想負責。

沈晏當然不認為裴淵是這個意思。

于是在心裏把這一條默默劃掉。

之後就沒再搜到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沈晏看得眼睛難受,幹脆關了手機閉上眼。

算了,反正他看裴淵目前還沒有要說的意思,那就先維持現狀吧。

不過,想到這裏,沈晏突然又記起——裴淵說錄完節目有話說!

心跳就一下亂了幾拍。

他本以為裴淵該是願意承認身份了,可仔細想想……

裴淵要等到錄完節目,估計是擔心說出來的話會讓自己受影響,進而影響到這幾期的節目。

如果只是承認身份,應當不會有這種顧慮。畢竟自己都給出那麽多次暗示,表明自己已經猜到了七八分。

那麽,裴淵真正想說的,難道是……

沈晏睜開眼,在黑暗中看着床頂上的閣樓地板,仿佛要穿透它看到睡在上面的裴淵。

良久,他再次無聲地嘆口氣。

果然,情之一字,最是擾人。

◇◆

翌日早晨,沈晏是被小貓舔醒的。

他微微睜眼,伸手揉揉小貓的頭,迷迷糊糊地問:“尺玉,餓了還是渴了?”

小貓軟軟地喵喵幾聲。

沈晏慢慢清醒,摸過手機看看,比平常起床的時間晚了一點。

随即又想起,自己昨晚有點醉,就睡在了裴淵的床上。

以及半夜……

沈晏坐起身,抱着小貓下床,走到它的食盆水盆前,發現都是滿的。顯然,裴淵晨練之前沒有忘記喂它。

那可能小貓見自己一直沒起,這才來叫自己。

沈晏将小貓放在地上,點點食盆:“我沒事,你吃早餐吧。”

小貓舔一下他的手指,這才埋頭吃起來。

沈晏笑笑,養着這麽只小東西,還真是仿佛什麽煩惱都不算大事。

他起身去洗漱,然後照舊到小陽臺打五禽戲。

等再回屋,恰好裴淵也開門進來。

兩人對上視線。

沈晏不動聲色:“早。”

裴淵面色溫和,眼裏含笑:“早。”

打過招呼,他很自然地進衛生間洗過手,出來給小貓沖奶粉。

小貓已經吃完罐頭,聞到奶味,蹿到茶幾上蹲坐着,擡頭盯着裴淵的手。

沈晏看着裴淵這副心情頗好的模樣,想了想,先開口試探:“昨晚我有點醉,沒做什麽給你添麻煩的事吧?”

裴淵看過來一眼,臉上表情未變,聲音輕柔:“沒有。”

沈晏回視他:“我依稀感覺半夜叫過你,又記不清。既然沒有,那應該只是夢。”

裴淵唇角微揚:“原來你夢到我了,希望是個美夢。”

說完,彎身将奶擺在小貓面前,又給躬起身子舔奶的小貓順順毛。

沈晏微微眯眼看着他——看來,裴淵還是打算按計劃等到錄完節目後。

裴淵似乎對沈晏的目光毫無所覺,轉身拿上衣服去洗澡。

沈晏不由得再次擡起手,看看自己手掌——沒想到只是這麽一點小事,就能讓裴淵心情這麽好。

然而,不可否認的,看到裴淵心情好,沈晏的心情也跟着變得明媚。

沈晏倒是沒有逃避裴淵對自己的影響,只是心裏有些無奈。

他不得不認真地思考一下回複了……

*

五公兩個節目,和導演組開會就耗去一個上午。

吃過午飯之後,董元韬和許維意、周蓮生和夏彰分別去了別的小練習室。裴淵有事打電話,暫時上去外聯層。

常用練習室裏就只剩下沈晏和烏錦華,還有在貓爬架上玩的小貓。

工作人員給沈晏送來一架頗大的紙屏風,以及毛筆、墨汁、墨盒、筆洗、筆架這一應用具。

成品墨汁肯定不如墨錠研出的墨好,不過也不是正經題字,沈晏倒不計較這點差別。他往墨盒裏倒出墨,拿幾支筆上手試試,挑出合适的一支,蘸了墨便在屏風上寫字。

烏錦華原本在一邊看着,中途手機響,便走到稍遠處接聽。

可沈晏耳朵靈,聽得出他是在和丈夫講電話。

烏錦華雖然每天都在錄制基地練習,但每周會外宿兩三天,是他丈夫過來看他。顯然兩人感情非常好。

等烏錦華打完電話走回來,沈晏也寫完了一首絕句。

烏錦華笑着感慨:“漂亮!古雅莊重,又不失溫潤。幸好當初沒和你比章草,不然我要輸得更慘。”

沈晏也笑着回:“原來你會章草。”

烏錦華:“練得不多,遠比不上隸書寫得好,當時猶豫也是存着僥幸心理。”

沈晏給他遞筆:“試試?”

烏錦華連忙擺手:“不了不了,我還是藏拙吧。何況直接在屏風上豎着寫,我更是寫不來。”

說完,他又虛心請教:“隸書我也算是從小練起,挂沙袋練腕力的苦我也吃過,請的幾位老師都說技巧上我已經掌握得很好。可是,究竟要怎麽樣,才能寫得出你這種獨屬于自己的氣韻?”

沈晏想了想:“我感覺,大概是缺乏環境。如果能做到在生活中長時間使用好幾年,經歷過各種情況、各種心境,所思所想就會慢慢融進字裏去。

“都說‘字如其人’,而我認為,這裏的‘字’,是随心所欲之下信手所書的‘字’,而不是在練習時刻意所寫。不過,現在的環境很難做到那樣。”

烏錦華嘆氣:“的确不容易。別說毛筆,現在生活中連用硬筆寫字都少。”

沈晏蘸上墨,繼續寫字,也繼續閑聊:“錦華,我看網上說,你和你先生是竹馬?”

烏錦華:“算是吧。我們在小學認識,一直到高中都是同學,上了大學才分開。”

沈晏暗暗打探:“你們是怎麽在一起的,能說說嗎?”

烏錦華笑道:“沒什麽不能說,就是也沒什麽說頭。就……日久生情?反正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沈晏:“他先表白的?”

烏錦華:“是我。不過那個時候他也在煩惱怎麽表白,所以我剛一表白,他就馬上答應了。”

沈晏好奇:“那你是怎麽發現自己心悅于他?”

烏錦華想了想:“很常見的那種情況。突然有一天見他親近別人的時候吃醋了,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喜歡上他。”

說完又有點不好意思:“我們之間一直都平平淡淡,不知不覺就過到了現在。”

沈晏贊嘆道:“平淡才是真。”

烏錦華看看他,突然湊到他身邊,雙手分別按住兩人身上的随身麥,小聲說:“其實,我倒覺得,你和裴淵比我們還有老夫老夫的感覺。”

沈晏一愣。

烏錦華解釋:“就是各方面都非常默契,不管是工作中,還是生活裏。所以我都忍不住嗑上你們的CP。”

沈晏眼中現出深思。

烏錦華真誠地說:“或許是我多事,但以你們現在的CP熱度,如果處理不好,以後很可能會是一把雙刃劍。”

沈晏看着他,回以同樣真誠的一笑:“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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