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熱搜

第1章 黑熱搜

四月，北淮市。

突如其來的一場雨夾雜着幾絲冷硬的寒風，空氣中滿是潮濕清寒的味道。

周言撐着傘快步走向停車場，打開車門收傘落座，車子還未啓動，包裏的手機先響了。

“老大!”電話剛接通，助理喬心蕊焦急的聲音順着手機聽筒鑽進了她耳朵裏。

“你什麽時候到啊”

周言張了張嘴，剛要說話...

“能聽到嗎老大喂”

周言無奈地揉着眉心，“喬小姐，我聽到了，你再嚷嚷我耳朵要聾了。”她打開免提，将手機放到扶手箱上，“怎麽了”

“你又上熱搜了。”

“又”這個字，聽得周言皺起了眉頭，“而且還是。”喬心蕊又适當地補充了一句。

周言心下煩躁，微嘆口氣，擡手看了眼腕表，“我大概還要十五分鐘，等我到了再說吧。”

電話挂斷，她啓動車子，白色的寶馬5系徑直駛入青延路。

青延路是一條南北向的主幹道，貫穿整個主城區，此刻正趕上大家通勤上班的時候，周言看着前方排列密集的車隊長龍犯了難。

她剛才太着急沒想到這點直接就開過來了，眼下這種情況，別說十五分鐘，五十分鐘也到不了工作室。

想到這裏，她咬了咬唇，偏頭看一眼，這條車道是條可變車道，此刻前後排隊的車輛紛紛開始變道往右側車道裏穿插。

周言不想再繼續耽誤時間，果斷也跟着打開了轉向燈，繞路雖然路程遠一些，但比幹等着強太多了。

道路暢通對有急事的人來說實在太友好，前面再過一個十字路口就能到達工作室。

周言瞟了眼中控顯示屏上的時間，還來得及。

綠色數字開始跳躍，綠燈顯示還剩最後十秒，就在她決定變道超車通過的時候，前方正在行駛的一輛銀色比亞迪卻突然剎停。

周言心下一驚，急剎車的同時“靠”字脫口而出。

下一秒後方接二連三響起的喇叭聲吵得她額角猛跳，心髒跳得也快，是不是該慶幸大家開車都挺專注，反應也算迅速，否則明天該一起登上連環車禍的新聞報道了。

周言閉上眼睛輕吐一口氣，真他媽見鬼了，一大早接二連三的破事!不過她沒想到的是，糟心事遠遠不止這一件，這次輿論比她想象的要嚴重得多。

...

“老大啊!”

周言左腳剛踏進工作室大門，喬心蕊眼疾手快舉着手機跟天塌了似的沖了過來。

“你快看!”

手機距離臉太近，周言差點變鬥雞眼，她伸手接過喬心蕊的手機，定睛一看。

好家夥，工作室的微博私信要爆炸了。她又點進熱搜，熱門微博往下劃個七八條，全是陰陽怪氣罵她的。

周言把手機塞回喬心蕊手裏，太陽穴跳得更疼了。

這事還得從兩個月前說起。

兩個月前，周言幫新晉的流量小生陸崇森拍了組雜志。

編輯找過來的時候，特意強調了這本雜志是他們的開年刊，主編特別看重，拍攝的主題是“冥想”。

雜志裏有一張照片是陸崇森赤裸着上半身閉上眼睛蜷縮起來躺在水裏。

關于這張照片，他們當初的構思是像嬰兒一樣，生來赤裸卻無畏，他感受着水的流動與舒适，靜靜享受這難得的休閑時刻。

周言調試了好幾種參數，最後跟藝人商量過後，一致決定采用保留上半身近景的拍攝方式。

他們找了個泳池，陸崇森水性好，在水裏拍攝對他來說不是問題。只是這樣的話，周言的拍攝手法就大受局限，因為是俯拍，所以她只能選擇岔開腿舉着相機站在陸崇森的上方拍攝。

陸崇森當初因為一部仙俠古偶劇爆火出圈，人倒是挺和煦，也沒什麽明星架子，該怎麽擺拍攝姿勢都很配合。

他長得帥，鏡頭感強，上鏡也格外好看些。

周言本以為這會是一次共贏的合作，她信心滿滿地等待着雜志發布以後的反響，畢竟她跟藝人都挺滿意這次拍攝的，可怎麽也沒想到會是現在這樣的結果。

陸崇森的粉絲群體龐大，其中一位粉絲數量近二十萬的所謂的“大粉”洋洋灑灑發布了一條長微博，對周言口誅筆伐。

表達的意思大概就是周言作為雜志方邀請的攝影師，為當紅男星拍攝期間着裝過于暴露，提出的拍攝姿勢過于不雅，且周言風評向來不怎麽樣，網絡上對她的讨論只多不少。

這次雜志發布以後，有一半的讨論度都落在了一個幕後攝影師身上，還有一些不明所以的網友因為放出的雜志花絮說她和陸崇森二人很相配這樣的話。

字裏行間的意思都是周言為自己加戲，利用陸崇森的流量故意挑起話題蹭熱度，并且最後用一句，“這麽戲精不如去當演員，做什麽攝影師呢。”來結尾。

這篇小作文在陸崇森的粉絲群體裏引起了多大的轟動可想而知，大部分粉絲都還是在校的未成年，被大粉這麽一煽動，情緒也跟着上來。

周言的個人微博私信都快爆了，她冷眼盯着微博界面，邊刷新邊看着私信不斷增加。

随手點開一個，文字不堪入目的程度，很難想象是一群在校學生發出來的。

周言不是沒有經受過低谷和謾罵，她當初也是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攝影小助理逐漸成長起來的，其間受過的委屈挨過的罵數都數不清。

而且她人長得漂亮，身材也好，去年甚至還有公司來挖她出道當藝人。

喬心蕊平時也總念叨，要是老大願意出道就好了，以她的條件，肯定能一炮而紅。

周言聽後也只是無奈搖頭，哪就這麽容易一炮而紅了，這個圈子可沒那麽好成功。

所以現在陸崇森的粉絲說她想通過流量來為自己制造熱度簡直是子虛烏有。

伴随着“砰”的一聲，周言的思緒被拉回現實。

喬心蕊拍着桌子站起身，聲音大到快要掀翻會議室的頂，“什麽叫穿着暴露又沒穿短褲短裙，也不是什麽低領口，只露出了脖子和臉，請問哪裏暴露了他們神經病吧!是不是生活不如意故意找茬呢!”

周言瞥她一眼，眼裏警告的意味明顯，喬心蕊嘴巴張了張，想說的話又咽了下去。

不過有句話喬心蕊倒是沒說錯，拍攝那天周言的穿着的确不像陸崇森粉絲控訴的那般。

攝影師工作期間，穿着向來以舒适方便為主。她那天穿了件寬松的黑色線衣，下身搭了條同色的闊腿褲，雖說是松松垮垮的一身，但絕沒有到暴露的程度。

一定要計較的話，莫不是在說她為了方便拿相機卷至小臂的袖口

現下會議室裏坐了十幾號人，大家面面相觑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周言畢竟不是藝人，他們也不是專業的明星團隊，黑熱搜這種事情雖說發生了不止一次，但網上的熱度從來沒這麽高過。

“言姐，要不...我去聯系一下藝人團隊吧咱們聯合出一篇聲明，只要藝人那邊同意發聲，這件事情很快就過去了。”

說話的是工作室負責公關的蔣靈月，00後，剛入職還不到三個月。

認真算起來，周言這個工作室成立也不過才一年，當初組建工作室其實是臨時起意，随意搭起來的草臺班子。

周言現在對于網絡上的輿論已經不甚在意，尤其還是針對她本人的，所以公關這個職位對她來說可有可無，之所以留下蔣靈月是因為一些私人原因。

手機被反扣到桌上，周言看一眼蔣靈月，開口說：“不用管了，互聯網信息更新換代很快，過幾天熱度就下去了，我有事出去一趟。”她起身拿過旁邊的外套，“先這樣吧，散會。”

周言一整個下午都在外面跟人談事，晚飯随便對付了幾口，又回到工作室修片子。

忙碌的時候時間過得飛快，修完最後一組照片，她擡眼一看，差十分鐘22點整。

起身活動了下僵硬的脖頸，伴随着她拉伸矯正的動作，桌面上放着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來電話的是周言的好友董嘉禾，約她到“老地方”喝酒。

董嘉禾說的老地方距離周言的工作室倒不遠，開車用不了半個小時，而且現在這個點路上的車輛比白天少一些，路況好了，速度自然就更快。

到地方時，董嘉禾正低頭打字跟周言确認位置，一擡頭在門口方向看見了她，沖着她用力揮了揮手。

周言笑笑，向那邊走去。

她今天穿了一雙黑色的切爾西短靴，闊腿牛仔褲挽上去兩截露出靴筒。上身一件略顯寬松的緞面襯衫，頭發看似随意但又好像精心打理過，低低挽在腦後，外面則是套了一件落肩的黑色風衣。

單看挺沉悶的色調，但周言皮膚白，個子又高挑，再加上肩上背的棕色托特包和金色系的耳飾項鏈，一下點亮了整身的搭配。

董嘉禾上下打量她幾眼，不住地點頭，嘴裏還振振有詞，“要不說那些小粉絲總愛挑你的刺呢，我們言言盤靓條順，事業發展的也好，有錢有貌還是單身，一點也不輸那些女明星。”

周言白她一眼，脫下風衣，順便把包一起扔到旁邊的卡座上，開口說：“我都這麽水深火熱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哎呀...采訪一下周小姐。”董嘉禾托腮看着她笑，“你一個攝影師的熱度都快趕上當紅女明星了，現在是什麽心情啊”

周言倒是不着急回答，她問吧臺的調酒師要了一杯特調，抿一口才慢悠悠地開口：“愛議論讓他們議論呗，白給的熱度我為什麽不要正好把我工作室的知名度再打響一點。”

“我說大哥啊!這種鋪天蓋地的黑熱搜有什麽好熱度再說了，你那工作室知名度再響點你就該累死了。”

“話不能這麽說。”周言雙腿交疊，背靠在卡座上，她挑了挑眉，“黑紅也是紅，而且...誰會嫌錢多呢。”

看她這幅不在乎的模樣，董嘉禾嘆了口氣，也不再多說。

一時間無言，兩人安靜喝着酒。

“對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董嘉禾放下手裏的酒杯，身子微微向前探了探，對周言說：“我來的時候看到了...那個誰...”

周言瞥她一眼，滿不在意地接過話來，“什麽了不起的人物你這麽吞吞吐吐的。”

董嘉禾欲言又止地清了清嗓子，仿佛在做心理建設，随後她坐直身體閉上眼睛，大聲喊出了一句話：“我看到徐斯遠了。”

“啪”一聲。

玻璃碎裂的聲音讓董嘉禾條件反射地站起身來，她定了定神，一個跨步到周言身邊，問她：“沒事吧”

周言沒回答，她仿佛被施了什麽定身魔法，眼睛直勾勾盯着地面上破碎的水晶杯子，久久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