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
孟闌先到,他下了車卻沒有立即進樓裏,而是在樓下目送車子将周戈往更裏面送去。周戈的側臉在迅速掠過的車窗裏一閃而過,孟闌站在原地看了許久,直到車影消失,才收回目光。
這兩天他總是與周戈在一起,工作有接觸,私下也會面,距離的縮短以及私生活的交集讓他倆之間的關系便得親近又微妙。說是同事,卻不止是同事,說是朋友,又似乎還未到那個程度。可他與周戈之間,又确實變得親近起來。
孟闌不知道該如何定義他們之間的關系,但他想,日子還長,也許他們還需要更多的接觸與相處,也許終究只能成為同事,也許會成為朋友,也許能成為知己,也或許……也或許什麽呢?他不知道。
回到家的周戈終于有時間上網了。
今天一整天都在忙,尤其是下午的開業典禮,他在戶外站了整整4個小時,後來還在商場裏主持了一個小時,活動剛結束又去和孟闌他們吃飯,現在整個人癱在沙發上,根本不想動彈。
毫不意外,下午活動時他和孟闌一起的照片和采訪已經全網傳開,不過他倆表現得體,回答問題也順當,沒什麽問題,倒是那組兩人說悄悄話的照片轉發過多讓他有點意外。
看了評論裏網友的腦洞,他才發現兩人今天的造型和裝扮确實非常“般配”,而孟闌壓下話筒湊在他耳邊說悄悄話的動作也的确非常“攻”。周戈本身不算低,但孟闌比他高了半個頭,又比他壯了一圈,這樣傾身低語的動作下,不論是孟闌完美無缺的側臉輪廓,還是他微微回首微擡下巴的沉靜側臉,都彌漫着一股親密而暧昧的氣息。
周戈從轉發評論裏發現了疑似兩人的CP超話,猶豫了半晌,還是不敢點進去。
有小菲那個資深腐女CP粉在公司,周戈有點不敢想象裏面都會是些什麽內容。但他有點在意那個CP超話的名字——“夜闌枕戈”是什麽鬼?這兩個詞分開他認識,合在一起怎麽那麽不可言說呢?
第二天王飓帶着翻譯過去當導游,幸虧孟闌提前幫忙租了個空間足夠的面包車,逛起來頗方便。
周戈和孟闌各自有工作,就沒跟着湊熱鬧。梁宇和高律同時接到了幾家媒體邀請他們共同拍攝畫報并接受專訪的電話,兩人想了想,還是去問了當事人怎麽想。因為“一食一愈”從第一期節目播出後人氣就直線上升,而作為固定MC的周戈和孟闌早就收到不少這類邀請他們共同參與的拍攝和專訪邀請,但兩人均因節目期數太少,效果不明顯之類的原因回絕掉了。
過幾天第三期節目就要上線,節目和MC的人氣居高不下,就連賈佳佳和劉鋒都接受過專訪了,他倆再避着就有點不合适了。于是兩人都同意了,不過專訪時間要推遲到第四期節目播出之後。
周戈這邊有個單獨的采訪,又有自己的節目要錄,還得去陳導工作室那兒盯後期剪輯,周末“一食一愈”第三期上線時,他恰巧在辦公室,剛給員工們開完會。大家索性拉着他一起在大會議室看節目。
周戈頭一次參與員工們的午餐茶話會,頗有點無語——敢情前兩回他們都這麽吃瓜的?
他提前看過剪輯出來的節目,所以這回主要是湊到魏辛那裏看彈幕。
節目一開始,就是相機取景調焦距的畫面,畫面裏他和孟闌在從冰箱、廚房各處拿取食材,一邊說着話,慢慢地,相機框移出,露出操作着相機的甄犁,畫面定格在甄犁給他倆拍照的一瞬間,三個人占據了整個畫面,緊接着,“一食一愈”的片頭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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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幕裏都在刷“嘉賓果然是甄犁”,看來這期嘉賓的身份大家早就知曉了。
片頭閃過,餐臺上已經滿滿當當地擺了幾十個碗碟,有食材有調料有廚具。
孟闌正在打雞蛋,不忘問一遍的嘉賓:“甄老師,中午吃面您看可以嗎?”
“好好好,我就愛吃面。”甄犁笑眯眯地站在餐臺後,手裏還握着相機,“你随便做,我吃什麽都行。”
“甄老師,您坐呀。”周戈招呼着,“喝點茶?”
“不急,你們先忙,我拍會兒照。”
周戈笑了:“您怎麽走哪兒都帶個相機?”
“職業習慣。”甄犁朗聲笑道,“有時候忘帶相機了就拿手機拍,一來是練練拍攝,二來也是積累點素材。”
周戈對埋頭整理食材的孟闌說:“孟闌,你別看甄老師整天笑呵呵的挂着個相機穿着汗衫跟個退休老大爺似的,其實人家來頭大着呢。”
他這是借給孟闌解釋來向觀衆科普,孟闌也配合地“哦?”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說。
周戈便報了報甄犁的作品。孟闌沒出國前看過一些甄犁的作品,聞言十分驚訝,說沒想到這些居然都是甄老師的作品。
“哎喲,我果然是年紀大了,你小時候看過我作品,現在你都長這麽大了。”甄犁樂呵呵地笑了笑,其實他不怎麽愛說話,配合着他倆聊了幾句,又不怎麽接話了。
周戈一早就知道這期節目聊天難度大,所以他主動承擔起提問的任務:“甄老師,我聽說您不是專業學攝影的。”
“嗨,我們小時候,哪有攝影專業?”提起過去,甄犁的話便多了起來,“我小時候家裏窮,家裏連個彩電都沒有,電視信號也不好,總共就能收到五個電視臺。後來我上了初中,學習也不太好,家裏還有弟弟妹妹,負擔重,所以我中途就辍學了,開始在外面打工。”
“這麽小就出去打工了?”周戈驚訝。
“農村家庭,兄弟姐妹多,學習也不好,基本上都是小小年紀就出來打工賺錢了。”甄犁提起這個倒沒什麽自卑或自憐,臉上依然笑呵呵的,“我學習不好,不過我有個妹妹學習特別好,我就想多賺點錢,供她好好讀書。”
在他們那個年代,家裏哥哥姐姐辍學打工供弟弟妹妹讀書的人不少,甄犁就是其中一個。他講起自己的打工經歷,說起在打工時看到工廠食堂的大彩電,才知道原來電視裏的畫面還有彩色的。
當時他們廠長的兒子在國外讀書,暑假回來到廠裏玩,有時候和工友們一起窩在車間學東西,有時候拉着幾個小年輕工友去打籃球,沒人陪他的時候,他就挂着個相機四處跑去拍照。
那時候廠子兒子用的還是老式的膠卷相機,有時候拍到好照片了,就去照相館洗出來,如果拍了工友,就免費把照片送給工友留念。
當時甄犁已經在外打工兩三年了,一直沒回過家,就想給家裏寄張照片回去,特意去拜托廠長兒子幫他拍一張在車間的生活照。
他本以為随便站在機器前笑一笑就行,廠長兒子卻不同意,拉着他好一通說,又是擺姿勢,又是換方向,前後拍了一個來小時,搞得周圍工友都跑過來圍觀,甄犁那時很內向,被這麽多人圍着看,非常別扭,逐漸露了怯,不敢看鏡頭了。
廠長兒子把其他人趕出去,工友們才不聽,嘻嘻哈哈地開玩笑。
不知道哪個人用方言說了句調笑的諺語,把大家都逗笑了,連甄犁都聽懂了,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就是那一瞬間,廠長兒子拍了照。
後來廠長兒子洗出照片後,就給甄犁送過來,不止一張,足足七張。
大約是那天拍了一個小時,廠長兒子浪費了好多膠卷,非要扯着甄犁說明白他為什麽要換角度找光線。
“攝影是很奇妙的,任何一點不同,都會造就鏡頭下畫面的巨大差異,你想拍照,很簡單,照相館裏一坐,咔嚓一下,出來了,可你想拍到好照片,就得多琢磨,多研究,天時地利人和,再加上攝影技術的配合,才能有一張好照片。”廠長兒子看這小孩聽得糊裏糊塗,也有點挫敗,幹脆指着那七張照片讓他挑,“只能挑一張給你爸媽寄回去,你挑哪張?”
那時的甄犁對攝影一無所知,完全憑着感覺,從一種生硬別扭的擺拍裏,挑出了那張他靠在機器上,被工友逗笑的照片。那照片裏,他微微側着臉,眼睛彎起來,笑得露出牙齒,身上的工作服松松垮垮的,因為他太瘦弱,腰太細,不得不拿根繩子把褲腰系緊。周圍的機器像龐然大物,可在機器蒸騰的白汽間,那種空蕩感和壓迫感消失了,橙色的漆皮和深藍色的工作服反而襯得甄犁微微仰起的側臉成熟了不少。
父母一看到那張照片,對他獨自在異鄉打工的擔憂減輕了不少,還叮囑他努力幹活,過年早點回來。
因為那件事,甄犁忽然就對攝影感興趣起來。
可在那個年代,工人工資低,養家糊口尚且艱難,更不要說購買相機這種奢侈品。甄犁每個月還要給家裏寄錢,可他又想買相機,就整天省吃儉用,攢了好幾年,換了幾次工作,終于攢夠了買相機和鏡頭的錢。
“我永遠記得我買到相機那一天。”甄犁一臉懷念,臉上的紋路因他笑着的表情更加明顯了,增添了幾分歲月的味道。“我特別激動,捧着相機卻只敢在店員的指導下試一試,拿回去後根本不敢拍,怕拍得不好,浪費了。”
“那時候您買的是膠片機還是單反?”
“單反,特別特別貴。”甄犁搖頭笑道,“那時候魔怔了一樣,就想買個單反,吃不飽穿不暖也不怕,加班也不怕,後來為了不浪費我花的這筆錢,我還去圖書館借了一些書回去研究。”
說到這兒,甄犁又補充道:“我不是那種很聰明的人,我學攝影,純粹就是因為喜歡。我學得也不好,而且也沒有老師,都是自學,自己摸索,還得工作賺錢,所以學得特別慢。”
周戈說:“學得慢其實沒有關系,能堅持下來才是真的厲害。堅持下來是很難的。”
甄犁卻說:“如果你真的喜歡一件事,再難再辛苦,你都能堅持下去的,如果沒有堅持下去,那一定是喜歡的程度還不夠。因為沒有熱愛,那吃的那些苦,流的汗受的傷,是忍不下去的。”
大約是怕引起争執,他又補充了句:“至少我是這麽認為的。”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費十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9-01-19 23:24:34
謝謝攻占游吟_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9-01-20 14:05:04
因為我平時要工作,還有副業要忙,還要擠時間碼字,所以時間上可能有點緊張,更新也許不太穩定,大家的評論可能也不能及時回複,希望大家諒解。不過我都會看噠,麽麽大家!
有時候沒空上晉江不能更新,更文的動态我會在微博通知,追更的小夥伴可以去那裏看。
PS:我上個月副業不太忙,導致我預估失誤,居然以為自己有空碼字就開了坑,嗚嗚嗚嗚嗚嗚現在每天忙成狗,還要擠時間碼字,保持更新不坑文是我最後的倔強!!!【雖然每天忙得生不如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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