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這個小插曲不免讓林歲的信息素小小躁動了一下，但很快就被壓下，起碼紀川再次進入廚房時沒聞出什麽異樣。
但是林歲的腦海很混沌，機械地喝了水，目光不自主追随着屋裏另一個Alpha的嘴唇。
紀川擡眼：“怎麽了？”
林歲喉結滾動了一下。
“沒什麽。”
“想接吻？”
兩個人的聲音同時響起，林歲瞪大了眼，懷疑自己年紀輕輕出現幻聽了。
紀川慵懶地靠在料理臺邊上，微微揚起腦袋，笑道：“怎麽，不想？”
林歲确認自己沒聽錯，不可置信地看向紀川。
紀川挑眉看他，紀老師沒什麽耐心，看這人還沉浸在震驚情緒中，啧了一聲：“不想就算了。”然後作勢就要往外走。
林歲哪能讓他走，一把抓住紀川的手腕，不由分說直接吻了過去。
兩個成年Alpha誰也不讓誰，不知道是誰的信息素先溢出來，然後兩股信息素瘋狂糾纏在一起，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打架，總之肥橙子就被相撞的信息素味道吓了一跳，喵喵叫着跑回自己的小貓窩。
不知吻了多久，唇舌分離，兩人面對面喘氣。
紀川眼角微紅，頂着腫紅的嘴唇笑問道：“想這樣做多久了？”
林歲看起來有些慌亂，不敢看紀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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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啊，啞了嗎？”紀川看他那樣就想笑，但紀老師努力忍着，雙臂環胸，表情兇狠，看上去像是來興師問罪的。
林歲張了張嘴：“我……”
“啊，我……”林歲緊張到眼睫亂顫，但半天憋不出一句話。
紀川實在是忍不住了，偏頭悶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林歲表情懵了一瞬間，立馬就反應過來紀老師這是逗人呢當下有些無奈。
紀川笑着笑着，舌尖頂了頂Alpha特有的犬牙，在林歲沒反應過來之前回過頭來，伸手勾住林歲的下巴往自己這邊帶，然後再次吻了上去。
林歲：！！！
沒有第一次親吻的針鋒相對，紀川的親吻綿長溫柔，林歲整個人仿佛要沉溺進去一般。
又一個吻結束，林歲額頭抵住紀川的，一雙眼緊緊盯着另一個Alpha。
兩人對視好一會，紀川先破了功，嘆道：“你別這樣看我，好不習慣，我怕我一拳打過去。還有，我餓了，我們能吃飯了嗎？”
林歲拿他沒辦法，只能先吃飯。
土豆焖牛雜本來是色香味俱全的一道菜，被突如其來的兩個吻一攪和，林歲頓感味如嚼蠟，但看紀川吃得還挺開心，也只能把話繼續憋着。
吃完飯，紀川去洗碗，林歲坐在沙發上，看着肥橙子追着它的玩具球玩。
廚房的水聲停了，林歲回頭，看着紀川從廚房裏走出來，徑直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聊聊？”
肥橙子玩着玩着突然覺得空氣中多了份緊張，球也不追了，回頭一瞅家裏兩只兩腳獸一左一右，都在沙發上坐得筆挺，活像在參加什麽重大會議一樣。
貓叫了一聲，從兩腳獸面前跑過，但兩人都沒空搭理它。
肥橙子：“喵？”
“我記得秦曜追我那段時間，你就很不對勁。”紀川覺得氣氛着實詭異，所以主動軟下姿态，換了個自己覺得舒服的姿勢，笑着說。
“……有嗎？”林歲表情僵了一瞬。
紀川：“有啊。”
林歲不會忘記秦曜這個名字。
秦曜這個Beta，在大二的時候突然各種花式追求紀川，每次林歲心裏酸澀得都要爆炸了，但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想把紀川藏起來，藏到只有他能看見的地方。
林歲看了眼紀川，後者面色平淡，說着讓林歲忍不住雙手掩面的話。
“秦曜每次來找我的時候，你總能從各種犄角旮旯裏尋出理由阻止我和他待在一起。”
林歲雙手默默交握。
“他送我的東西總是莫名其妙不見或者損壞，要是送吃的話總會那麽巧合地你連帶着我那份外賣一起點了。”
林歲痛苦閉上了雙眼。
“每次我出去玩，哪怕不是和秦曜，你也會有各種理由在微信找我，各種吐槽，其實就變相查崗吧？”
林歲低頭、雙手掩面，耳朵紅得可以滴血。
紀川銳評：“挺厲害的啊林歲。”
林歲有氣無力：“可別說了……現在想想那時候真的好像個傻缺啊。”
紀川哼笑道：“說起來，我昨天才見過秦曜。”
“？”林歲猛地擡頭，有些無措與緊張：“你見他做什麽？他不會對你還餘情未了吧？”
紀川白了林歲一眼，沒好氣說：“想什麽呢？人家要結婚了。”
“……嗯？”林歲眨眨眼，身子往前探了探，尾音高興地上揚：“他要結婚了？”
紀川笑着說：“他要結婚你那麽高興幹什麽？”
林歲下意識接話：“這不是曾經的情敵……額，不是我，情……”Alpha面色一僵，用餘光偷偷看紀川面色，卻發現紀川也在看他。
“我是出生在雙A家庭不錯，都以為我爸媽平時的相處會讓我對和Alpha之間的關系不太清楚。但我不是傻的。”紀川嘆了一口氣，“過來。”
林歲猶豫那麽一瞬，但還是乖乖湊近了些。
紀川一把勾過林歲的脖子，林歲呼吸一滞，然後就聽到紀川平淡的聲音：“你說說，除了學校住宿，誰家兩個無親無故的Alpha會住在一起？有哪個Alpha允許自己的私人領地被另一個Alpha随意進入的？”
林歲心髒“砰砰砰”地跳，他瞪大了眼，愣怔怔望着紀川：“你……”
“噓。”紀川将食指豎在自己雙唇前，打斷林歲想要說的話：“現在，接吻嗎？”
兩人接了個綿長濕潤的吻。
分開的時候林歲眼睛亮亮的：“所以我們現在是在談戀愛了嗎？”
紀川一臉笑意：“不是啊。”
林歲傻眼了：“啊？”
“對于林少爺六年半之前犯的事兒，紀老師心中耿耿于懷，戀愛這事兒再說吧。”
林歲猛地擡頭，看見紀川晦澀的雙眼。
紀川需要一個合理的答案。任憑誰都好，前不久還在和你暢談畢業後的規劃，後腳卻頭也不回地抛下一切選擇享受奢靡，誰都無法接受，而紀川将這個定義為“背叛”，這種心理無論是不是病态的，那都是兩人之間要越過的坎。
紀川之前不提不代表他不在意，正相反他在意極了，時隔多年見面就差沒一拳砸過去了。
“給我個理由吧，騙我也好，但不要是那年的‘生活累了，還是當少爺舒服’這樣扯淡的話。”紀川往後邊一靠，等着林歲的回答。
林歲表情僵住。
正當紀川以為他不會和自己說實話的時候，林歲苦着一張臉湊過來：“我……實話實說你會不會打我？”
紀川挑眉：“理由很離譜嗎？”
林歲皺了皺鼻子：“有點。”
這倒是引起紀川好奇心了，他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裏，等着林歲能說出一個多離譜的理由來。
林歲嘆氣道：“給我媽争家産去了。順便去吃咱家的瓜。”
紀川：“？”
“你說貴圈怎麽那麽亂。”林歲一臉痛苦。
大四那年，林歲爸媽有舊情複燃的兆頭，老實說，那會兒林歲對他爸意見還是很大的，這還得從林歲爸媽往事說起。
林慶出身首都豪門世家，又是老林董那麽多個孩子裏唯一的Alpha，從小接受各種精英培育，而陸宣菡只是普通家庭出來的Omega，兩人先別提門不當戶不對之類的，一個遠在首都一個在廣市，間隔大半華國，本來也不像是能碰上面并且最後談上戀愛的。
林慶和陸宣菡是在一次宴會上認識的。
陸宣菡在首都上的大學，念的音樂專業，這個專業當然也有像陸宣菡這樣普通出身的學生，但也不乏有錢有權家庭裏的少爺小姐，尤其還是在首都的頂尖音樂學府，裏面有更多來自豪門世家的學生。
他們大多是家裏精致漂亮的Omega或是Beta，家族企業有Alpha頂着，他們自然而然往溫柔小意的方向發展，音樂培養是很熱門的選擇，他們以後也會成為聯姻中的一份子，盡管一直在宣揚ABO平權，社會上各行業也多了不少非Alpha性別的能人，但在上流社會，Alpha繼承家族、Omega和Beta淪為聯姻工具的觀念難以一下子改變。
那會兒陸宣菡的室友麥娜就是一名世家出身的Beta。
不過相較于其他人來說，麥娜算得上幸運，麥家這一代只她和姐姐兩個孩子，都是Beta，麥娜的父母力排衆議，讓姐姐早已進入家族企業工作，姐姐也不負衆望幹出了成績，已經是板上釘釘的家族繼承人了，而姐姐疼她，掌權後當然不會舍得讓妹妹變成只會取悅他人的工具，念音樂專業純粹是麥娜自己喜歡。
但既然是豪門，社交必不可少，那次麥家拿下一個大項目，又碰上麥夫人生日、麥娜姐姐訂婚，三喜臨門，麥家要舉辦宴會，麥家作為有威望的老牌豪門，首都九成以上的豪門世家都将赴宴。
麥娜作為麥家小女兒當然不能缺席。
那時候陸宣菡和麥娜正在準備期末的雙人演奏，忙得不可交差，而母親希望麥娜能在訂婚環節上為姐姐伴奏，麥娜一邊不好拒絕母親，而她自己也想在姐姐人生中為數不多重要日子上為姐姐奏曲、一邊又挂念期末演奏，宴會會開整整一天，一天的練習時長是很寶貴的，一時糾結極了。
于是麥小姐想了半天，對陸宣菡說：“你也來參加這場宴會吧！”
麥娜說，宴會上，她們只需要露一下面，等麥娜演奏完後她們還可以繼續回到麥娜家裏的琴房練習。
麥小姐興致沖沖：“或許我們還可以多試幾款期末演奏的禮服！而且我早就想邀請你到我家做客來了！但一直沒好意思開口。”
麥娜期待地看着陸宣菡。
陸宣菡不好拒絕她，只能答應了。
在宴會開始的前一天，麥娜就把陸宣菡帶回了家裏，麥家沒有對家境普通的陸宣菡怠慢，正相反，麥姐姐還很開心，熱情到陸宣菡都有些招架不住。
宴會上，陸宣菡是作為麥娜的Omega女伴出席的。
陸宣菡本身是很甜美的長相，南方來的更加水靈，又是學音樂的，體态氣質一樣不落，宴會上衆人紛紛打聽這是哪家千金。
他們自然是不可能打聽到的。
于是賓客們又猜測，是不是麥二小姐的未來伴侶，雖然女O和女Beta的結合不算多見，但也不是沒有。
陸宣菡知道上流社會的作派，并沒有将這些猜測放在心上，但麥娜不樂意了，陸宣菡是她很難得的交心朋友，她不希望因為他人過界的揣測導致陸宣菡不高興，所以在訂婚環節開始之前，她帶着陸宣菡去了離宴會廳有一段距離的溫室花房。
“我真的讨厭死這種場合了。”麥娜向旁人吐槽一大堆，陸宣菡也只是笑着聽。
對于那時候的陸宣菡來說，這種上流社會的交際不過是意外來的機會，到最後她還是會回到廣市，首都裏再有什麽事兒也與她無關，別人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吧。
麥娜牽着人走到一片空地前，指着空地中央的豎琴笑問：“不說那些糟心事兒了，要去玩玩那個嗎？”
陸宣菡頗為心動：“可以嗎？”
“随便玩啊！”
麥娜學的大提琴，但有段時間對豎琴很感興趣，央着父母買了一架豎琴，又花孔雀開屏似的非要擺在溫室花房裏清出一片空地被百花簇擁，說是一看就很有意境，也就家長們慣着，到現在還在這裏擺着。
盡管是當時頭腦一熱買下的豎琴，但麥家也不會以次充好，各種配置都是頂尖的，即便麥娜現在鮮少彈奏，也會雇請專人保養。
陸宣菡沒學過豎琴，當初選專業時她想着以後就業，選的大衆熟悉的鋼琴，但要真說喜愛，陸宣菡更傾向于管弦類。
麥娜帶着陸宣菡在豎琴旁轉了一圈，她自己也好久沒碰過了，生疏地教導Omega基礎的姿勢和指位。
陸宣菡學得很快，看着樂譜青澀地撥動琴弦。
對于才剛上手的陸宣菡來說，這時還不能很流暢地彈完一首曲子，但麥娜仍舊眼睛亮亮地看她：“你好厲害！當初我學的時候，不斷被老師糾正指位，好久才能看樂譜彈呢。”
陸宣菡不好意思笑笑。
麥娜陪着陸宣菡又待了會，直到宴會廳那邊有人來找，她才起身離開。
陸宣菡還是在那裏彈奏豎琴，出席宴會前麥娜興致沖沖給她穿上精致漂亮的晚禮服，做了好看的妝造，坐在琴凳上，演奏花房裏的豎琴，就像是童話裏的公主。
林慶第一眼見到的就是這般美好的畫面。
陸宣菡在宴會上露面那一小會林慶并沒有在，不知道宴會上先前的諸多猜測，但這一眼也讓林少爺誤以為是哪家千金。
林慶是迎面走來的，陸宣菡想裝作看不見也難。如若前面擺的是一架鋼琴，陸宣菡能很自信地繼續彈奏下去，但半首曲子都彈得磕磕絆絆的豎琴……還是很要面子的陸宣菡選擇放下手，安靜坐在琴凳上。
林慶以為陸宣菡不知道時間，朝她笑了笑：“麥小姐準備切訂婚蛋糕了，怎麽還不進去湊個熱鬧？”
這是林慶和陸宣菡第一次見面，但也僅僅是林慶說了一句話，因為後來麥娜提着裙擺小跑過來，給陸宣菡吃她特意從宴會廳帶出來的蛋糕，看到林慶也只是打了聲招呼，就趕忙拉着陸宣菡離開了。
那時候陸宣菡不明白麥娜怎麽對林慶避如蛇蠍，麥小姐嘆氣道：“林家破事兒好多的，我不想你惹上麻煩。”
直到後來陸宣菡嫁給林慶，麥娜一臉心疼：“我的寶貝，我去打死林家那小子。”
要不是她後來出國留學了，哪能給林慶鑽空子追陸宣菡。
但那是後來的事了。
不怪麥娜對林家有偏見，林慶這一輩和他父親那一輩的确亂得很。
林慶的Alpha父親是一個到處留情的渣男，仗着長得帥以及還算好聞的信息素味道到處沾花惹草，除了林慶這個正經婚生子以外，老林董還有7個兒子，3個女兒。
十個私生子第二性別全是Omega和Beta，林慶勝在是Alpha，所以盡管外邊情人溫柔小意、私生子女掐媚讨好，都撼動不了林慶在林家的地位。
除了老林董以外，林老太爺也是個多情的，比老林董好點的是，林老太爺稍微有點原則，不登記結婚不生孩子，所以他七個孩子都是婚生子，從前後四任老婆肚子裏出來的，離譜就他在孫子林慶兩歲時新娶的小老婆還給他生了個Alpha女兒！
林家那會兒亂就亂在手握不低股份的林老太爺病重，上下三代都在争家産。
首先鬧起來的是林老太爺七個兒女，因為老林董是原配所出，又是Alpha，又有個Alpha兒子，老林董以為自己穩拿大半股份，但沒想到林老太爺那個比林慶還小的Alpha女兒不是個吃素的，兩人鬥得天昏地暗，他們鬥得爽了，手底下的人苦不堪言，林慶之所以遲到麥家的宴會，就是在收拾父親和姑姑鬥争下的爛攤子。
直到陸宣菡嫁進林家，兩位長輩還在鬥。
不過比起一開始的你死我活，鬥了幾年的兄妹起碼表面上還能看得過去。
陸宣菡嫁進林家兩年，林慶的小姑姑林彤工作重心也不再在國內，逐步轉移到了國外，家族似乎平靜了下來，林歲也是這時候出生的。
對于陸宣菡這個非豪門出身、還在公立小學教書的林夫人，不說外頭其他世家，林家內部也頗多微詞，除了生了個Alpha兒子，就沒什麽讓林家人滿意的事情了。
林歲從小就有種感覺，他周圍除了父親和麥阿姨，好像所有人都在無形地孤立排斥母親。
陸宣菡也不止一次罵自己被林慶迷昏了頭，淌林家這趟渾水，不過到底是愛着林慶的，林慶也尊重保護她，還有年紀那麽小的兒子，對于首都上流社交圈的風言風語陸宣菡也沒覺得有什麽，反正她也不喜歡社交，下班之後只在家裏待着也還能湊合過。
林歲對父親的不滿從小就有了，因為林慶陪伴陸宣菡的時間甚至不如麥娜阿姨來得多。
有一回，麥娜氣憤地直接沖進林家，下人們也不敢攔，只能讓她進。
麥娜前幾年嫁進大院裏頭，和圈子裏常見聯姻不同，她和丈夫談了好幾年戀愛才決定結的婚，人家家風嚴明，把孩子教得好，對麥小姐很是好，麥小姐說不生孩子對方立馬就去結紮了，家裏有人當大官，也有人是保密人員，和林家這些商業上的豪門還是不同，可不能輕易惹。
陸宣菡見了閨蜜很驚訝：“你走那麽急幹嘛啊？”
麥娜都快氣死了：“我給聽見你家老太太和金家那個Omega說話了。”
陸宣菡笑道：“說就說啊，我又不能把他們嘴都封上。”
麥娜面如黑鍋：“那是你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陸宣菡這個正牌林夫人沒病沒痛還好好地坐在這裏呢那邊可想着給林慶相親更高匹配度的Omega生更多小Alpha了。
陸宣菡聽了，笑容漸收，面色也有些撐不住。
她和林慶匹配度其實不算太高，堪堪過了國內匹配度平均數值，這麽多年也就靠感情撐着，老實說，結婚那麽多年，感情消磨之下，要是出現一個和林慶匹配度更高的Omega，陸宣菡不确定林慶會不會做錯事，畢竟林老太爺和老林董父子的風流人盡皆知。
加上這些日子林慶的确回家少了，林家親戚明裏暗裏冷嘲熱諷，陸宣菡心裏着實有些疲憊，林老夫人公然給林慶相看新的Omega，無疑是給陸宣菡甩了個看不見的巴掌。
麥娜不後悔給陸宣菡說這些，坐在那裏斬釘截鐵說：“要不你離婚吧？我幫你争歲歲撫養權，林家哪裏是能待的？總歸我沒孩子，我們家老錢也喜歡歲歲，你幹脆搬去我家，我們一起養大孩子，等孩子獨立了我就和你環游世界去。”
陸宣菡這些日子也的确心煩，離婚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但對于林歲這個Alpha繼承人，林家不會輕易放手，于是她對麥娜說：“再說吧。”
麥娜不願逼她，只能怏怏抱着好閨蜜。
陸宣菡快被她逗笑了，摸摸麥小姐的腦袋，輕聲道：“我自己有數的啦。”
林慶在家時間越來越少了，聽說公司那邊忙得不可開交，陸宣菡沒去打擾他，林歲前邊還問父親去向，後來自己都厭煩了不再問，還告訴母親不要想父親，有自己陪她。
陸宣菡笑着親親兒子，被兒子躲開了：“我上六年級了，不能再随便親親了。”
但小林歲害怕母親傷心，想了想把自己的腦袋放到母親掌心下：“但還能摸摸頭哦，再長大就摸不到了。”
陸宣菡都要被兒子可愛死了，動手揉亂小Alpha的頭發。
日子平平淡淡就過去了，直到林歲上初一那會，陸宣菡查出來懷孕。
這個孩子來得突然，發現時才一個多月，不同于懷林歲時的安靜，這個孩子鬧騰，所以讓母親難受得很，懷疑生了病，去醫院查了才知道是懷孕。
Omega孕期需要Alpha信息素的撫慰，孩子的生長也需要Alpha信息素，尤其陸宣菡這一胎還那麽辛苦，更加需要Alpha的陪伴。
好死不死，一周前林慶剛飛往M國出差。
想來是驟然與Alpha分離，沒有信息素環繞四周，所以胚胎一個月就開始折騰母體。
陸宣菡眼底下開始出現烏青。
她打電話過去給林慶說明情況後，林慶因為實在走不開，只能提取了相當濃度的信息素到信息素儲瓶裏，趕忙寄回國內緩解妻子的難受。
但這樣治标不治本，陸宣菡用了幾天，就覺得裏邊的信息素不管用了，還是想要林慶本人。
陸宣菡再給林慶打電話，但這一次沒打通。
撥給林慶助理，通了，說林總還在開會，新的信息素已經儲存好空運回國，很快就到了。
在孕期信息素感染下，陸宣菡生出委屈的情緒，但她知道要維持這麽大個商業帝國運轉很不容易，尤其這幾年老林董逐漸不再管事，林慶變得更加忙，于是陸宣菡壓下孕期Omega依賴Alpha的本能，靠着提取的信息素和林慶偶爾打來的電話又熬過了半個月。
林歲看着母親一天比一天難受，對父親更加不滿，連帶着母親肚子裏的弟弟或妹妹也不喜歡。
麥娜知道陸宣菡再次懷孕後來得更勤快了，林慶在國外，林歲平時也要上學，林家其他人又不待見她，而孕期Omega是非常需要陪伴的，這能給他們一定安全感。
雖然孕期期間，在孕期信息素影響下，閨蜜帶來的安全感遠不如自己的Alpha，但聊勝于無。
麥娜心裏罵了無數遍林慶，但面上不顯，天天變着法逗陸宣菡開心。
但那天麥娜說好早上十點來，一直到十一點都還沒見人，麥娜不是不準時的人，陸宣菡擔心她，撥通電話站在門口張望。
麥娜很快接起來，聲音聽起來沒有什麽異常：“堵車啦，很快就到寶貝。”
但陸宣菡和她認識多久了，根本不信這套說辭，電話裏沒說，麥娜一進門就被各種盤問了。
麥娜在陸宣菡面前根本瞞不住事兒，花了好長時間才消腫的眼睛又紅了起來，卻又不肯說怎麽個事兒，但麥娜不說，卻有人跳到陸宣菡面上來了。
有人寄了一沓照片過來，就在麥娜哭過後兩天，保姆拿給陸宣菡，說是林彤小姐寄給夫人的。
麥娜如臨大敵，按住Omega就要拆開信封的手。
“她和你們家本來就不對付，能寄什麽照片給你？一定是不安好心。”
陸宣菡知道肯定有鬼，并且和麥娜前兩天不肯說的事兒有關，所以她難得強硬起來，對麥娜說：“娜娜，給我看。”
麥娜愁着一張臉，只能看着陸宣菡把信封奪了過去，偏偏後者是孕婦，她也不能跟她搶。
照片的內容很簡單，主人公有兩個，一個是林慶，一個是已經隐約能見到孕肚的Omega，後者陸宣菡和麥娜都認識，是金家大小姐金琳，林老夫人相中的新兒媳。
統共十來張照片，地點各不相同，但都是在國外，能看出是林慶正出差的地方。
陸宣菡很平靜地全部看完，反倒是麥娜在一旁提心吊膽，害怕孕期敏感脆弱的Omega一時氣不過動了胎氣。
陸宣菡這一胎本就懷得艱難，孕期裏有什麽差池都可能傷到母體根本。
“菡菡。”麥娜擔憂地攬住陸宣菡的手臂，輕柔地拍着後者的背，“咱們先不生氣啊，自己身子要緊。等身體穩健了，我們要打要罵怎麽都行啊。”
陸宣菡卻笑了笑：“我沒生氣，娜娜。”
麥娜：孩子氣得都開始說胡話了。
麥娜不放心，因為陸宣菡的确太過于平靜了，厚着臉皮住了下來，大半個月過去的确沒什麽異樣，似乎也忘記了照片的事了。
這天麥娜去接林歲放學，還沒到林家，林歲突然對麥娜說：“麥阿姨，我難受。”
麥娜緊張道：“怎麽了寶貝？”
“就是難受，胸口悶悶的，像不開心。媽媽在不開心。”林歲的臉瞬間白了幾個度，麥娜突然瞪大了眼，趕忙加快油門往林家開。
ABO時代，母子間會有一種很神奇的羁絆，孕期時母親會通過臍帶将信息素留在孩子身上，如果孩子是Beta，這些信息素很快就能散去，畢竟Beta不受信息素的困擾，但若是AO，這些信息素能夠一直留在孩子體內直到成年，在那之前，來自母體的信息素會保護孩子不受他人易感期或是發情期的影響。
信息素屬于母體，孩子在一定程度上能通過這些信息素感受到母親的狀況。
麥娜雖然是Beta，但這些都是生理課上的常識。
到了林家，麥娜車都沒停穩，就看見保姆拿着一些日用品往外走，她沉着臉降下車窗問。
“陸宣菡呢？！”
保姆被麥娜吓得不輕，語速極快說：“夫人摔倒給送醫院去了，我現在正要把夫人的東西都送過去呢。”
麥娜深吸幾口氣，讓保姆上車，然後讓林歲先回家。
林歲固執地沒有下車，麥娜沒辦法，只能帶着他一塊往醫院去。
但那個只有兩個月左右大的孩子，沒了。
陸宣菡靠在病床上，蒼白的臉上沒有悲痛，平靜地像個木偶，麥娜不放心林家的保姆，親自幫她處理住院的事情，林歲則是靠在在母親床邊安靜地陪伴。
保姆被勒令不許亂說，所以林家那邊還不知道這件事。
麥娜忙完回來時，陸宣菡支走林歲，看着麥娜紅着的雙眼說：“上回做檢查，醫生就和我說孩子大抵留不住，所以我早就做好了準備。”
陸宣菡垂下眼睑無奈地笑了笑：“沒那個母子緣分。”
麥娜沒說話，一遍遍摩挲陸宣菡的手背。
沉默中，林歲重新出現在病房裏，陸宣菡朝他招手，溫柔道：“明天還要上學呢，讓保姆先送你回家好不好？”
林歲想說不好，但他知道母親有些話當着他的面不好說，于是抿着唇點頭。
“明天放學後我先來看您再回家。”
陸宣菡應下：“好。”
林歲走後過了很久，病房裏的麥娜似乎才重新尋回聲音，帶着心疼問：“怎麽摔的？還疼不疼？”
“崴了一腳，已經不疼啦。”
“我讓保姆別亂說，孩子沒了的事兒林家大宅還不知道，但估摸瞞不了多久。”麥娜嘆聲道：“到時候又得鬧了，這回出院後搬到我那去吧。”
這次陸宣菡沒拒絕：“成啊。”
因為陸宣菡懷孕的事兒，近來林家那邊對她倒是寬容了些，但到底是為了孩子，孩子一沒，林家可得變本加厲挖苦這個兒媳。偏偏不靠譜的林慶這個時候又在國外，身邊又有個懷孕，但孩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Omega。
麥娜覺得金琳肚子裏的大半是林慶的。
一來林老夫人那麽看好這位金大小姐，想必早為她和林慶二人牽橋搭線無數次，林慶多半不在家，說不準就和這金大小姐厮混呢。
二來要不是林慶的骨肉，照片裏做什麽那麽寸步不離，細致入微地照顧，沒鬼才怪了。
林家的Alpha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這次陸宣菡松口搬出林家，其實也向麥娜暗示離婚的念頭了，前者其實也很明白，要是那位金大小姐真的懷了林慶的孩子，林老夫人又中意金琳，那麽對于陸宣菡這個毫無背景的兒媳是無論如何也看不慣了，更別說如今孩子沒了，陸宣菡身子不好，很難再懷下一胎，不能下蛋的Omega在林家人眼裏什麽都不是。
既然如此，還不如盡早離了好。
要是金琳肚子裏不是林慶的孩子……那又怎麽樣呢，如今看來離婚是陸宣菡最體面的選擇。
就是放心不下林歲。
林歲才剛上初中，三觀培養的關鍵時候，以往陸宣菡一直帶在身邊，沒讓林家人多接觸，這孩子目前倒是沒長歪，那要是以後離了婚可說不準。
麥娜也是這樣想的，心裏正盤算該怎麽拿到林歲撫養權呢。
閨蜜倆對視一眼，麥娜勉強扯出一抹笑容：“你好好養身體吧，我給你準備離婚和撫養權官司的事情。”
陸宣菡抿了抿唇：“麻煩你了。”
“說什麽呢，好歹是歲歲幹媽。”麥娜輕輕環抱住陸宣菡，後悔道：“當初就不該出國把你一個人留在首都。”
令麥娜意外的是，遠在國外的林慶比林家人更早知道陸宣菡帶着兒子搬走的事情，陸宣菡搬走的第一個下午，林慶就匆匆趕回，麥娜一開門，就被紅着雙眼狼狽站在門口的Alpha吓一跳。
陸宣菡坐在客廳裏與林慶相望。
“國外公司的事情處理完了？”陸宣菡問。
林慶沒有回答她，聲音沙啞自顧自扯開話題：“身體怎麽樣了？要不要緊？”
陸宣菡下意識低頭看了眼小腹，林慶随着她的目光也跟着看了過去，想到裏面的小住客已經離開了，兩人沉默半晌，前者不再看林慶，淡聲說：“離婚協議已經在草拟了，本來想着今晚就可以發給你的，既然人都回來了，我讓律師加快速度。”
林慶目眦欲裂，苦澀道：“你想好了？”
陸宣菡驚訝開口：“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嗎？”
麥娜真怕林慶用信息素壓制陸宣菡，Alpha大多這樣厚顏無恥，但林慶只是重重呼吸着，沉默良久，低聲道：“那你好好養身子，我這邊都配合你。”
林慶走後，麥娜蹭到陸宣菡身邊，猶豫來猶豫去，忐忑開口：“我以為，你會質問一下金大小姐的事兒。”
陸宣菡搖搖頭：“那不重要了。”
早在嫁給林慶那會，陸宣菡就做好Alpha可能會找情人的準備，畢竟林老爺子和老林董風流名聲實在太過響亮，但年輕那會就是想賭一把，憑着那點兒愛意就一腳踏進來了，陸宣菡談不上後悔，說來也是她自己活該的。
陸宣菡也是有脾氣的，不然當豪門闊太太這些年她沒必要繼續音樂老師的工作，哪怕沒金大小姐這檔子事兒，林家一地雞毛，陸宣菡也總有一天會離開。
之後的事兒，林慶也如他自己說的，陸宣菡離婚協議上的要求他都一一答應，哪怕是陸宣菡要求兒子跟自己走。
林家那邊不樂意，要鬧，要打官司，但林歲自己想跟着母親，林慶又沒意見，結合未成年孩子意願，法院那邊公正判決，陸宣菡取得林歲撫養權，林慶則定期打錢。
林老夫人和老林董不死心，但陸宣菡和林歲住在麥娜家裏，他們不敢去到大院裏鬧，只能眼睜睜看着Alpha繼承人離開林家。
等一切解決得差不多後，陸宣菡對麥娜說，她想回廣市。
陸宣菡看着在做作業的兒子，說：“待在首都，林家始終能接觸到歲歲，找麻煩什麽的都來得容易，廣市離得遠，況且我也好久沒回去看看了。”
麥娜舍不得她，但陸宣菡已經做好了決定，沒人攔得住她。
之後林歲母子就回到廣市，渡過前幾個月比較艱難的适應期後，他們的生活開始步入正軌。
轉折出現在大二那年。
很平常的一個夜晚，陸宣菡剛在小區樓下散完步回來，電梯門開的那一瞬間，她就看到了蹲在家門口的林慶。
陸宣菡承認，有那麽一瞬間她是害怕的。
離婚幾年，林慶都沒有主動找過她，撫養費是直接打進卡裏的，Alpha也從來沒要求過探望兒子，所以除了剛離婚那會忐忑林家出爾反爾要搶回兒子的心理，陸宣菡沒擔心過什麽事情。雖然人在廣市，但陸宣菡多少能從麥娜那裏知道首都裏發生的事情。
比如說老林董其中有個挺受寵愛的Beta兒子，林慶同父異母的弟弟，在學着父親和祖父播下無數種子後，終于生出了一個Alpha，那小孩嘴甜，把老林董哄得很高興，打算讓這孩子走精英路線，以後直接進集團工作。
麥娜說起這件事就很好笑：
“老林董高興了，林老夫人可氣壞了，偏偏老林董現在寶貝那個小孩寶貝的跟眼珠子似的，旁人不輕易動的。”
“哦對了，現在都說那小孩兒是林氏小太子爺呢，林敏可嘚瑟壞了。”
林敏是老林董那個Beta兒子。
陸宣菡問：“不是說孕後期林老夫人把金大小姐接過去了？那孩子現在也有四五歲了吧？”
“你還記得呢？”麥娜驚訝道，随後嗤笑一聲：“咱們也不管當初肚子裏的那個是不是前夫哥的種了，金琳最後也沒能把那孩子生下來。”
陸宣菡：“林老夫人又給林慶安排不少相親吧？”
“問來幹嘛啊？”麥娜哼笑道：“外頭亂沒亂搞不知道，但沒聽說結婚訂婚什麽的。”
陸宣菡淡淡道：“哦，沒什麽，還以為在私生子有了Alpha繼承人的情況下，林老夫人得要按着林慶的頭瘋狂生孩子呢，畢竟我這位前婆母和那些情人鬥了一輩子就是想守着那點兒家産呢。”
麥娜哈哈大笑。
但在林慶找上門前，陸宣菡并不認為林家那點兒破事還和他們母子有關，當初協議上寫得清清楚楚，也詢問了林歲的意見，林歲跟着她生活，并且放棄林家家業的繼承權。
但這次，陸宣菡很有理由懷疑林家就是想把林歲接回去。
因為前幾天麥娜打電話過來說，老林董摔倒住了院，那個年齡的老人家一摔可不得了，老林董還很不好運，中風了，現在在病床上躺着，哪天說不好就走了。
這個節骨點，又是争家産的年度大戲。
林慶看上去很累，陸宣菡居高臨下看着他，冷聲問：“怎麽？反悔了要把兒子要回去嗎？”
林慶蹲的時間有點長，腦袋有些發昏：“……什麽？”
陸宣菡譏諷道：“林敏拼出來個Alpha兒子你們都快急死了吧？林老夫人也相看了不少，沒一個能生的嗎？”
“我沒有……”林慶表情驚愕，慌忙地站起身，但因為蹲的時間過長，腿腳發麻，Alpha踉跄得就要摔下去，好在最後扶着牆撐起身體，還沒忘為自己正名：“我都沒見過那些人，哪來的孩子？”
陸宣菡：“……誰管你見沒見了，你擋着我進家門了。”
林慶卻攔住陸宣菡的去路，從衣服內袋抽出一張照片，陸宣菡定睛一看，意外是當年拿到的林慶和金大小姐的照片，沒好氣問：“幹嘛？”
“當初離婚……有這個的原因在嗎？”林慶眼裏有着小心翼翼的試探。
陸宣菡冷漠道：“沒有。”
林慶：“我不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