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幼貓日
幼貓日
周日。
天空晴藍,靜止的湖水一樣。
長空淨碧,散着輕紗似的雲,還有,大塊大塊的雲團,奔雲似飛。
公園裏的鳥兒,在林中竄越鳴叫。
提着八哥,鹦鹉籠子的老頭子們,慢悠悠的晃進了公園。
圍坐在石墩桌邊,放了籠子。下象棋。
幾只鹦鹉八哥吵起來,有的還會整幾句蹩聲蹩腳的河南話:
“你個鼈孫————”
“信球八叉——”
“真燒包啊你這貨——”
懶洋洋的。
老頭子們閑閑散散的放下象棋,偶爾說個一兩句,抿一口自己帶的富光牌大容量塑料瓶,裏頭泡着濃濃的信陽毛尖。
收音機鬧鬧的放着起承轉合,抑揚有度的豫地戲曲。
往往這些人,一待,就是一個下午。
公園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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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貓咖。
二樓。
“刷————”江海拉開了公主粉的遮光窗簾。
把下午兩點的陽光放進貓咖。
陽光一進來。
幾只正在窗邊趴着睡覺的貓捂了捂眼睛,挪了挪位置,繼續睡去了。
一樓這邊,店長抱着小黑板,銀白的發絲飛舞,用彩色的小粉筆寫了“幼貓日”,又畫了一個可可愛愛的貓貓頭。
擦了又畫,畫了又擦。
畫到自己很滿意了,店長眯起眼笑,像只滿足的大貓貓。
起身,出門,把小黑板挂在門上。
外頭。
小馬開着店裏那個破破爛爛的、不知道倒過多少手的電動載貨三輪車。
停在了店門囗。
三輪車停下來,載貨區放着幾囗大紙箱子,裏頭全是小貓貓和貓媽媽。
三個月的小貓才可以入幼貓日的日程表。
有的貓媽媽還在照顧小貓,有的貓媽媽的小貓年齡夠了就可以帶着小貓參加幼貓日。
一般是周日下午兩點多小幼貓到達店裏,參與幼貓日,工作時間為下午兩點多到晚上七八點。
小幼貓也偶爾要接觸接觸新環境,進行社會化訓練,在貓咖打打工這樣的活動有利于小貓變的更加親人、活潑。
一般家貓都比較敏感膽小,對于新環境,陌生人都比較抵觸。
甚至有的貓出門多少米會直接猝死。
這些小貓咪呢,長期生活在較封閉的環境當中,接處的人也比較固定。
所以有的時候會養成這樣的性格。
而九尾貓咖裏的小貓咪,因為算是跟其他小貓咪群居生活,并且有很多陌生人的接觸,再加上活動面一般也大一些,一樓,二樓,三樓還有小花園。
這樣的話,會更加親人。
小幼貓雖然說不應該去太頻繁室外,但是偶爾出去漲漲世面也是可以的。再說了,店裏也并不算是室外,各種貓咪生活設施也很完備,也有店員和貓媽媽的看護。
于是店裏就有了舉辦幼貓日這樣一個小慣例。
小馬一個人扛着兩個裝貓的箱子,健步如飛的入了店。
幼貓日時,店裏有的工作貓是會放到三樓和外面小花園的,是為了給小幼貓和貓媽們騰出空來活動的。
現在,小馬正把紙箱子放下來,把呆頭呆腦的毛孩子們放出來。
十幾只小貓跑出來了,在地上聞聞嗅嗅。
适應适應環境。
店裏的小貓見的世面都比較多,店裏的裝修風格跟小馬家的裝修風格是差不多的,主要是小馬家成為了貓咪繁育基地後,重新裝修了。
小貓們也就适應的很快。
迅速的在店裏玩起來了。
“ling…………ling…………”
店門口的木栅欄上,風鈴響了。
店門口的風鈴,是夏目友人帳裏的娘囗三三,也就是貓咪老師那張笑眯眯的腫臉,滿臉的猥瑣(咳咳咳這也是江海認為的)。
底下還懸挂着畫有夏目和青草地的書簽。
每回有人進來,風鈴都會響。
響的很悠然。
那人推門了。
一個戴着口罩帽子的少女走了進來,眼睛很靈,抺了布林布林閃亮的眼影。高高的馬尾辮,很精神。大T恤修身,下面一截紮進牛仔褲裏。
進門之後。
熱情的跟江海、店長打過招呼。
“嗨~今天我又來抱貓貓啦~可以嗎?”少女嗲聲嗲氣的說。
“好的呢。”江海給了少女一個wⅰnk。
少女也回了江海一個wink。
付了錢,洗了手,穿上鞋套。
搓着手嘤嘤嘤的沖過來了。
就,看着貓瘾很大的樣子。
逮着店裏的一只布偶小幼貓,抱着開始吸了,整張臉死死的埋進小貓的懷抱裏。
小幼貓嘛。肯定不像老貓這麽圓滑世故,還沒有被社會磨平棱角,沒見過什麽世面,工作熱情還是很高漲的。
見到什麽逗貓棒,都跑上去玩。
見到什麽吃的,都跑上去要。
就算被某些人類死死的抱住,短時間內也沒有掙脫懷抱的打算。
小布偶眼睛瞪的大大的,深藍的眼眸盛着大大的困惑,老老實實的躺在少女腿上,懵逼似的,一臉“我不幹淨了”的震驚。
少女看到這一幕,似乎更激動了,臉蛋貼近小貓咪的臉蛋,發出“噫嘿嘿嘿嘿嘿……嘻嘻嘻嘻嘻……小喵咪……”的尖利聲音。聽到她笑的這麽得意兮兮的人,估計雞皮疙瘩都要從身上刮下來三斤。
“ling……ling……”
風鈴又響了。
進來一個凹凸有致的性感美人。
偏向歐美風的飽滿成熟。
英倫式茶花珍珠包邊黑禮帽微微垂首。
臉型高級,紅唇熱辣,黑色大波浪發,蓋了一邊耳,另一邊耳戴着耳釘,看着是極具斤兩的祖母綠耳釘。
衣裳是複古的赫本風小黑裙,修身包臀。
手拿着方形小包。
走的很優雅。
透明珍珠後拉鏈一字帶細高跟鞋蹬起來更顯得她肌膚瓷白。
這位娴雅的女士走了進來,好像一個女明星,而貓咖短短一段路是她的舞臺。星光閃耀。
付了錢。拿了貓條,點了一杯咖啡。坐在吧臺前。
動作斯文的撕開了貓條。
聽到聲兒,幾只貓立馬很有眼色的圍過來了。
首先是我們的安安傻閨女,起跳,好,利索的上了吧臺,非常的沉不住氣,一點沒有主子的矜持。
接下來是方大橘方小橘這兩位混過社會的一樓樓霸,忙不疊的跑來了。卧在吧臺下頭希冀的向上瞅。
女士淡淡地瞟了一眼兩只橘貓胸前的牌子,“此橘貓正在減肥,有欺詐盜竊搶劫前科,請勿投喂。”
挑了一下眉,聳聳肩,不理會這兩只貓急切的吃飯訴求了。
店長這時端咖啡過來了,放在吧臺。
說:“你的咖啡。”
女士淺淺笑了,靠在吧臺邊,轉了身子,抿了一口咖啡,看着店長。
說:“店長,好久不見。”聲音沉而性感。
“嗯,是好久不見。”店長擡眼,感嘆似的說了一句。
“…………”接下來便是長久的無言。
店長和這位女士看起來都不是那種多話的人,自然也就聊不起來。
女士喂完了送的貓條後,又消費了幾個貓罐頭和貓條。點了份飯。跟店長說了一聲,踩着高跟不緊不慢的上二樓了。
小馬就端着托盤跟着這位女士去了二樓。
這個周日,照例沒有什麽人。
店開了一天,只有那位女士和樓下的少女進來消費了。
兩個人都待了一個下午。
天黑了。
燈亮了。
天潤廣場這片世界變的喧嚣了,那夜晚獨有的人聲鼎沸,嚷嚷鬧鬧,繁華體面。是這裏常常有的。
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廣場。
商鋪林立,是疫情之後迅速恢複的生機。
商業街頭到處是衣着時尚的少女,無所事事有所事事的人從整個信陽地區喧鬧鬧地聚集于此。
餐飲,衣着,這就是生活。
生活就是這樣。
一段又一段的迷失在街頭。
江海半拉着窗簾,注視着二樓落地窗外,一邊樓高欲沖天,從這裏只能看見樓影幢幢。另一邊則是曠野奔雲,公園平坦的安谧。
提鳥的大爺們散場了,呼啦啦收了象棋。
收音機裏咿咿呀呀。好像能從聲音裏看到着戲袍的戲子,三五步行遍天下,六七人百萬雄兵。
公園裏動物園傳來隐隐虎嘯,古樸又燦爛。
倦鳥歸林。鳴聲上下。
轟隆隆,天空陰了,響了。
雨下下來了。
淅淅瀝瀝的雨水清鮮味。
打的鳥聲人聲樹葉聲全都靜成雨聲。
女士和少女都沒帶傘,店長和江海分頭送她們。
雨下下來。
信陽的雨就是下的這麽不講道理。長江中下游沾了光的梅雨區,說下就下。晴也下,陰也下。高興下,不高興也下。
一到那該雨的時節,高中生班級抽屜裏會常備一把傘,上班族桌上也放一把合着的傘,店面玄關處也備着幾把傘。
店長送女士出了門。
撐傘。一把油紙傘。
撐開時,桔黃色油紙傘面穩穩的接住了傾瀉而下的雨點。
“這把傘……十幾年前也撐過吧。店長,你可真是一點沒變呢。”女士紅唇輕啓,聲音在雨中顯的朦胧不清,意味隽永。
“你也沒變。”店長說。
“那一年你來找我,問我有沒有見過他,也是這種表情。”店長扭頭,輕瞥她一眼。“這種。好像靈魂就要出竅的表情。”
“店長你說話總是一針見血吶。這一次回來,我還是只想要問你,後來,你再見過他嗎?”女士眼睛裏盛着明媚的憂傷。
“沒有,真的沒有。”店長看着女士,目光堅定的說。
走到天潤廣場某一棟居民樓下,玻璃房門被不成股的水流打濕,密碼鎖嚴嚴實實的鎖住大門,兩邊則是開門做生意的店面,喧嚷熱鬧。
女士走上前去按密碼鎖。
店長眼看向別處。
說:“宋欣,忘了他吧。對你自己好,對他也好。”
宋女士推開了玻璃門,進了樓房的公共區。聽到了店長的話,欲開囗說什麽,店長卻己經撐着油紙傘走開了。
宋女士看着店長的背景。
半響,終是沉默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