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雲雲

雲雲

這一邊。

江海送少女出門。

店裏全是桐油傘,看上去很有些年頭了,江海也不知道店長是從哪裏搞來的這種,現代社會幾乎沒人生産的生活用品。

反正也能用,撐着走在雨裏,旁邊還有個丁香似的姑娘,還挺詩情畫意的。

少女雲雲打着哈欠,謝江海送她,說送她到不遠處的中心醫院就可以了。

“你住醫院?”江海有點詫異的問。

“嗯,對呀。我生病啦。”少女雲雲清清嗓子,回答他。

“什麽病啊?”江海有點好奇的問。

“乳腺癌。”雲雲笑着說,眼睛靈極了,眼影在她眼角,被街道兩旁的路燈照的亮閃閃的。

江海登時就懵了,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反應才合适。

“怎麽這個表情,很奇怪嗎?”雲雲饒有興趣的看着江海。

“可能因為,我還沒有見過這麽年輕,就得了這種大病的人。”江海神情恍惚的看了雲雲一眼。

“是啊,我才24歲。沒有過男朋友,失去了工作,這副身體讓我幹不了什麽,我身邊很多很多朋友都很替我難過,說我這麽好一個人,為什麽是我?”雲雲眼角略潮,似有水霧:“是呀。我這麽年輕,為什麽是我…………”

“為什麽是我呀…………”雲雲說。

聲音散進淅淅瀝瀝的雨聲中,顯得很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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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天潤廣場的喧嚣,走過一條又一條亮着路燈、人來人往的馬路。

中心醫院,到了。

十字路囗,整個信陽最德高望重的醫院。

江海撐着傘,送雲雲回了中心醫院。

醫院有冷漠的大理石地面,和人間疾苦。

江海最讨厭來到醫院,那股消毒水味道和病人時不時的痛苦叫聲讓他很不舒服。

可雲雲就住在這裏。

雲雲隔着公路向他道別,大T恤長長的,顯的她身形削瘦,她仍舊在笑,笑的很燦爛。笑中有淡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苦。

她明明在笑,卻有種排山倒海的哀傷向江海席卷而來。

柳葉眉細長溫柔,盛着化不開的哀愁,丁香般的哀怨。

在雨霧中她的身影淡去了。

一步又一步。

水墨畫一樣的淡去了。

江海看着她的背影,一時間百感交集。

————

江海甩了甩油紙傘上沾惹的水滴。

走進了店裏。

店裏燈光融融,化在天潤廣場街頭的霓虹燈群像中。

店長和小馬收拾完了店裏的衛生。

店長在一樓,直播帶貨完了。抱着甜甜看偶像劇,邊看邊教育甜甜。

“可不能就這樣被男人拐走了。”店長特別義正辭嚴,聲情并茂,話說的非常認真。

江海:…………

小馬在四樓,準備洗洗睡了,電視機放着86版《西游記》。

電視劇己經播完一集了。

正在放片尾曲。

唐僧師徒在夕陽西下中行走,音樂老舊。

《敢問路在何方》,這個江海童年記憶無法忘懷的曲子,一放出來江海就不由自主的輕聲哼唱起來。

“你挑着擔,我牽着馬。

迎來日出,送走晚霞

踏平坎坷,成大道

鬥罷艱險,又出發,又出發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一番番春秋、冬夏。

一場場酸甜、苦辣。

敢問路在何方?路在腳下。

你挑着擔,我牽着馬

翻山涉水,兩肩霜花

風雲雷電任叱咤,

一路豪歌,向天涯,向天涯。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一番番春秋、冬夏

一場場酸甜、苦辣

敢問路在何方?路在腳下。

敢問路在何方?路在腳下。”

小馬是一個《西游記》發燒友,每天都在看《西游記》,就看86版電視劇,還有《西游記》原著。

就非常認認真真的看。

一沒事兒,他就看。

小馬在四樓的房間裏還粘貼擺放着一些槍支彈藥圖片,軍隊大閱兵的圖片。這些圖片裏面,西部戰區的最多,內蒙大草原圖片。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模型槍,這些東西都是零零散散的。

典型的直男房間。

看來小馬不僅是一個《西游記》發燒友,還是一個軍隊發燒友。

小馬也就這些愛好了。

平時小馬就安安靜靜的在店裏幹活,什麽髒活兒累活兒全是他幹。垃圾也是他倒,最頂上的灰也是他清,連拆彈都是他拆,成天搶着幹活,幹的又好又快。

最主要的他還是店長的親戚,都是親戚了,幹活還這麽利索,一點兒都不摸奸耍滑,幹活幹的那叫一個任勞任怨。

在小馬的帶動下。

江海,這個正經被雇傭的人手自然也得努力去幹活。

甚至加入了店長的直播賣貨行列。

店長最終決定邀請江海加入店裏的合夥制。因為江海長期從事着九尾貓咖直播和剪視頻的工作,并且天天幫着店長直播賣貨,店長大受感動。

就加上了江海這個合夥人。

九尾貓咖本來就是店長跟小馬一起合夥開的。

開了有十幾年了,經歷了好幾次裝修升級。

店長管賬,管經濟上的東西,做甜點飲品。小馬則管店裏的大大小小的問題,衛生,貓的吃喝拉撒,醫藥等等等等。

現在加入了江海,一個新型的合夥人。

店長每個月都會把賬拿出來,大大小小的一合計,給每個人分一分。

江海直播和剪視頻得到的所有錢也交到了賬上。

成了合夥人以後。

江海的積極性也就更高了。

天天帶着個手機在店裏直播,店裏的貓被迫營業,某些小貓咪被他騷擾的煩不勝煩。

甜甜這兩天看外頭天氣不好,也不想往外奔了,就想待在店裏好好睡覺不動彈。

江海非要把甜甜抱起來,帶着甜甜出去營業。

拍了好幾次在茵茵衣櫥的甜甜,甜甜都毛了。

想殺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甜甜的表情,太哀怨了。

一臉的我想睡覺結果你把我給搖醒了往這兒弄的憤怒不平。

江海怎麽會管甜甜呢?甜甜只是它爸的小寶貝,偶爾是江海的小寶貝,江海不像它爸一樣慣孩子。

江海:家裏窮,甜甜,你就努努力賺賺錢吧。

然後沒心沒肺的繼續逼迫小貓咪營業。

在營業當中,江海也跟茵茵衣櫥的這對母女熟了。

茵茵每天都坐在她的小凳子小桌子上寫作業。

江海有的時候真的很困惑,問茵茵她的作業真的有這麽多嗎。

茵茵:“江大哥!拜托你搞清楚,homework在英語裏是不可數名詞!作業這種東西是寫不完的你明白嗎?”

“既然寫不完,那你為什麽還寫?”江海無語了。

“因為寫作業,是考好了一個必然途徑呀。”茵茵也很難受“想要考好,就必須不斷的刷題,寫新題,只有題型見的多了,考試的時候才會形成一種肌肉性記憶,又快又好的答完卷子…………”

“對于我這樣的人來講,一分都很重要。一分也要争。”茵茵說。

“你是不是在那個二高上學?信陽挺好的那個學校?”江海說,實在是汪阿姨對着這些鄰裏開店的人骈(炫耀)了太多次,江海這個外地人都聽到了二高響當當的名號。

“是啊,是好學校。所以競争特別激烈。我有的時候,成晚成晚的睡不着覺,失眠。很累很累。”茵茵的聲音裏透着疲憊“這個不到20天的暑假裏,我得做40套卷子。在二高,這是一種常态。”

茵茵虛弱的笑了笑,抱着甜甜吸了兩囗,甜甜居然也沒啥應激反應,不像平常就逮着它爸和江海搞喵喵拳,而是任着她吸。

貓這種生物,尊老愛幼,逮着中間使勁揍。

江海心裏就突然有點暗搓搓的不平衡。

吸了甜甜,茵茵才有種“活過來”的表情。

“江大哥。你能不能讓甜甜多來幾回呀?我媽平時不讓我玩。可我也不是機器,不想天天寫作業。我特別想見到甜甜,就感覺,不那麽累了。”茵茵平靜了很多,擺了一副看破紅塵的表情。

江海又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來反應了。

只能答應茵茵的請求,努力的給茵茵見甜甜制造機會。

江海覺得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一個高一女生,就算是重點高中的重點班,江海也完全不能理解她居然要寫這麽多套卷子。

可是根據茵茵的說法。

這不過是常态。

她所在的班級,一個月起碼是要寫44-48套卷子。是套,是套,是套啊!

茵茵歪着頭說:“套就是那種高考考試卷,比如說語文考試卷,一套一般就七八頁,主要是閱讀比較多。”

江海:????就?!?!!!!我聽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收集好了短視頻材料,江海有些腳步虛浮的抱着甜甜回了九尾貓咖。

突然想問問爸媽自己當初上學寫的卷子是什麽個情況,打開手機發現已經把爸媽給拉黑了。

兩個情頭。

“沙漠玫瑰”和“黃沙蒼鷹”,肩并肩的躺在江海的黑名單裏,看着有一種詭異的和諧。

掰弄了幾下手機。

猶豫了好一陣。

江海最終還是沒有把這兩個人從黑名單裏放出來。

自尊心使得江海不願意把這兩個人從黑名單裏放出來。

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合上手機。

抱着甜甜。

江海進了店。

店裏,店長一頭銀絲。

正在對着鏡子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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