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店長的長發

店長的長發

銀白的發絲。

雪一樣披在店長肩上。

不像其他少年白的人,不少是那種斑白,無精打采的顏色,店長的白發,是像皮毛的那種光潔柔軟。

野獸一樣怒發振飛。

長發飄飄,眼有豎瞳。

表情是挺唬人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幹什麽大事。

實際上就梳個頭。

梳頭梳的亂七八糟,看起來店長是想給自己紮個馬尾,紮的頭頂頂上幾個凸起,看鏡子左看右看看了挺久也不大滿意。

江海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放下了甜甜和手機,走到店長身邊拿起了梳子。

從那如煙似霧的白發上解下了頭繩,江海摸上了店長的長發。

梳的很輕柔。

店長愣愣的看着鏡子裏的江海。

眸子被陽光折射出溫柔的光,黑發瑩亮,側顏清秀,秀色可餐。胡欲秋舔了舔後槽牙,有那麽一瞬間想要吃掉這個人。

野獸般的豎瞳在他眼裏覺醒。

垂涎的殘忍欲滴落豎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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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欲秋摸上光潔的鏡面裏,江海溫柔似水的側面。

“店長,我告訴你,梳頭一定要把前面的頭發梳起來,再紮馬尾,這樣前面才會平一些。”江海邊梳邊絮絮叨叨,自從在店裏待久了,江海就是這種老媽子的叨叨,什麽都管管。

“……會了嗎?店長?”江海好像覺察店長的走神,鏡子裏的他微微擡眼。

同鏡子裏的胡欲秋對上視線。

豎瞳高深莫測,意味不明。

似笑非笑。

江海有股被野獸盯住的毛骨悚然。

“明白了呀…………”店長像往常一樣笑起來,眯起眼睛,幸福的樣子。

剛才的豎瞳就像鏡花水月,碎在鏡子裏,化在胡欲秋親切的笑意裏。

“好想吃人呢…………”店長小聲都喃了一句。

“?店長你說啥?”江海沒聽清,俯下身子瞅他。

“今天想吃排骨!”店長轉了轉眼珠子,靈動的眼睛笑眯眯的,黑色占了瞳子近半。

“行。”江海爽快的回答。轉過身準備午飯去了。

————

公園裏。

樹幹虬節盤曲,樹蔭深深。

幾個大爺聚在樹底下。

放了個小木桌子。

瓜子嗑了一地。

“老陳,聽說最近公園裏老是半夜三更有一匹白馬跑來跑去,這消息,我是聽我孫子的朋友的姐姐的侄子說的。絕對是可靠的。”滿臉皺紋苦巴巴相的老王頭說。

“幾年前就有這種說法了,說是動物園裏的馬跑出來了。”氣定神閑的老陳頭,沒退休前是個不小的領導。氣度就是不一樣,脊背挺得筆直,衣服幹淨整潔,滿頭的白發也擋不住他那種不緊不慢的領導氣質。

老陳頭擰開瓶蓋子,吹了吹,才喝了口茶,哈了一聲。

“動物園裏的馬不是棕的嗎?”老陳頭天真無邪的孫女陳小芸說。

“管他呢!等你出牌呢老陳頭!”脾氣暴躁的老張頭,年輕的時候是幹屠夫生意的,殺了不知道多少頭豬。還好打老婆。

現在老了,打老婆打不動了,家庭關系反倒和諧了,被兒子養着,有點子積蓄。

現在天天在公園打牌。

跟附近的老頭老太太們混的熟極了。

“诶!四個二!”老李頭是個茶癡,最喜歡收集各式各樣的信陽毛尖,退休之後閑下來了便偶爾來公園玩玩,會會這些老弟兄夥的。

有的時候還給這老弟兄夥送送毛尖。

最是圓滑不過。

“老陳頭,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老李頭不着聲色的捧着老陳頭。老陳頭以前可是個不小的領導,手底下的人脈非常不得了,老李頭還巴望着老陳頭給他兒子介紹工作呢。

隔三差五的給老陳頭送禮。

老陳頭挑了下眉,不置可否的得意了下。

幾個老頭子勾心鬥角的打着牌。

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只有老陳頭的孫女,陳小芸,快快活活的用網兜子捉着飛來飛去的蝴蝶。

公園裏時光如水,知了耐不住寂寞的叫。

這是夏天呀。

信陽的,夏天。

————

雲雲坐在純白的床上,凝望外頭高遠的天空。

護士走了進來。

帶着針和筒。

消毒水的味道如影随形。

雲雲拉開了手臂上的襯衫衣料,上面斑斑點點的全是針眼。

“5號病床,今天要打一天的針。”護士收拾着針筒吊瓶,準備紮針,對雲雲說:“水滴完了,記得叫人。”

熟練的給她紮上皮筋,聚精會神的把針插進肉裏,雲雲的血管太細了,有時針會插不進去。

插進去了也滴不進去水,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新插。

有時雲雲全身上下好幾個針插進來。

好幾個吊瓶一塊兒吊。

脖子上有針,手臂上有針,腿上也有針。

雲雲就無比虛弱的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聽着水掉下來的聲音。

有時雲雲覺得很冷,那些吊瓶的水掉下來的時候,掉進血管裏,掉進肉裏,掉進心裏。

雲雲總是很害怕。

害怕一根針插不進去,害怕要一針一針的試,試到水終于可以順暢無阻的掉進皮肉中。

被針紮的感覺總是很痛的。

一針一針的試紮。那種可能很久也找不到一個合适的針眼的未知感覺更痛。

病床旁邊的阿姨安慰雲雲說:“這個病沒有關系的,打打針就很快出院了。”

雲雲弟弟走了進來,帶着雲雲的早飯。

是小米粥和包子。

生病之後。很多東西雲雲都不能吃了。

醫生開了長長的病例單,潦草看不懂的字跡。上面寫着,忌黴變、肥膩、油煎、腌制的食物。

忌公雞、羊肉等發物。

忌姜、桂皮、辛辣等刺激性食物。

忌煙、酒、可可、咖啡。

那麽那麽多的東西,不可以吃了。

成為一個正常人變得遙不可及。

雲雲打開了手機,打開了抖音,從她生病的那一年開始,她開始用抖音記錄自己的生活。

開始拍照攝影。

陽光很盛。

“信陽的夏天真是好極了呢~外面的知了一直在叫呢~”雲雲的聲音很靈,小女生那種和和氣氣。

“今天又要打針啦~希望打完針之後,明天會過的更好吶~”

又拍了拍弟弟給她送的小米粥。

“弟弟真的超好,每天都來照顧我。”雲雲說“今天可真是值得期待的一天呢~”她笑起來。

雲雲弟弟對着姐姐笑了一下,看上去有種年少的穩重懂事。

雲雲躺在床上,點了發送。

又是被好好記錄的一天。

——————

江海的手機亮了一下。

拿起手機。

打開了抖音。

以前江海沒有抖音。

他老覺得抖音這玩意兒土土的,因為那個時候他媽老在抖音上聽那個《酒醉的蝴蝶》。

天天看那種帶這首歌的視頻,完了之後再感嘆一下由這個歌剪輯的謝霆鋒跟張柏芝的絕美愛情,非常感嘆的說,這兩個人怎麽就離了呢?然後跟着視頻上邊放這個歌邊跳舞的跳。

這個歌的适配性真的很強呢。

既可以配張柏芝和謝霆鋒又可以配中老年舞蹈,還可以配鬼畜剪輯。

哇哦~

這當然就導致了嚴重的後果。

有一陣子家裏早上5點多的時候,江海他媽就起來跳那個《酒醉的蝴蝶》。

這個點,打鳴的公雞都沒醒(這也是江海認為的)。

地板都在震蕩。

那個時候江海大學還沒畢業,在家裏過假期,每天都是睡到自然醒的那種人,他媽怎麽搞都搞不醒。

本來這樣的生活是很幸福的。

結果在每天被迫聽着:“怎麽也飛不出,花花的世界,原來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這種又土又洗腦的歌曲當中,江海終于被震醒了,一次又一次滿臉懵逼的早早醒過來,神志不清的看着那個震蕩的地板,和愉快跳舞的他的媽。

江海:我艹!我c!我日了個得了!

那種中老年歌曲撲面而來,毀掉了無數個江海愉快睡懶覺的早上。

晚睡毀上午,早起毀一天。

這種不堪回首的記憶實在太過深刻。

從那以後,江海就總下意識的黑抖音。

什麽玩意兒?!那都是中老年土嗨歌曲?!都是狗屁!!

害人的東西!!

都是害人的東西呀!!

抖音,你知不知道?!!

你毒害了多少中老年婦女?!!!

再後來,江海長大了,對待這玩意兒也能辯證的看待,以前的他,只是把對媽媽的惡感遷移到抖音上面而已,抖音不過只是個工具。

工具而已。

再再後來,江海遇到了雲雲,雲雲是個很健談的小姑娘,她說她自從兩年前發現了這個病以後,就天天在抖音上記錄自己的生活了。

江海是真的很好奇,她的生活是怎麽樣的。

于是下了抖音,關注了雲雲。

在抖音上的雲雲,沒什麽人給她點贊,也沒有什麽人來關注,雲雲發自己喜歡的東西,生活。

發自己養的長得火燒火燎的貓,發自己的生活。

沒有賣慘。

去醫院就是去醫院,打針就是打針,出去玩就是出去玩,配上那種很土嗨的特效。

還有那張靈氣十足的臉。

雲雲會分享她的妝容,她的新衣服,她的朋友。

剛剛雲雲又發了一條抖音。

又是那種很土嗨土嗨的特效。

看着還有點萌。

醫院的陽光挺好。

小米粥也很棒。

弟弟也很好。

一切都是值得高興的。

江海給她的每一條視頻都點了贊,并且認認真真的寫了評論。

“貓貓真是太可愛了。”

“天氣可真好!”

“日子可真棒!”

翻着翻着,還翻到了雲雲在店裏拍的士味小視頻。

有大美人甜甜,有大叔氣的大黑,還有兩個方方的橘,還有大帥哥萬歲。

江海樂了。

捧着手機就給店長看。

店長看着看着,也樂了。

兩個人一合計,在雲雲的這條視頻下留言。

“歡迎下次再來九尾貓咖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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