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宋欣和四只貓2
宋欣和四只貓2
至于為什麽是這樣，根據對某些當事人的采訪:
一個紮馬尾的校服高一女生百忙之中，抽出時間現身說法:“如果不跑，就吃不上飯，實在是沒有辦法。”
如果不跑，那不大的食堂就會被擠得水洩不通，食堂裏根本就不會留有多少飯，來晚的人自然就吃不上飯，也不是說吃不上飯，就是食堂阿姨的盆裏就剩一兩道菜。
還很可能是涼的。
二高就是這樣一個學校。
實行半軍事化管理，學習河北那個萬惡之源，叫衡水中學的那個狗學校。
吃飯規定20分鐘。這20分鐘包括了下樓，去食堂，打飯，吃飯，再回來，上樓。
很多二高同學都得了胃病，但這在成績面前并不重要。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
健康跟成績相比，健康又算什麽呢？只要人沒死，就往死裏學，這是二高的真理。
有一位親切的校長這樣表示:“我們二高出來的學生，因為20分鐘吃飯的訓練。之後去北上廣深這樣的大城市，适應力會更強！我們培育的是有利于國家的棟梁之才啊！”
啊！這聽起來多麽的情真意切真情實感楚楚動人！當時就有很多被成功洗腦的同學激動地鼓起了掌，說我們就是要去拱城裏的白菜。
當時宋欣覺得這個學校簡直不可理喻。
娘瘋瘋一窩，爹瘋瘋一群。
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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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心！
雨起了。
教學樓籠在煙雨裏，霧氣遮擋了視線，整個世界變的暖昧不清，冷白色的霧包抄了紅磚鑄就的教學樓，宋欣斜插着兜，看着沒什麽精神，校服穿的皺巴巴的，領子塞進脖子裏。
跟着大部隊盲目的跑進了食堂。
然後，進了食堂的門，迎面看見了她的媽坐在食堂那鐵色泛光的桌椅上。
哦。宋欣反應過來。今天是周日，家長中午可以進學校送飯探監。
食堂熱火朝天的氛圍裏，前面的椅子，零零散散的坐着送飯給孩子的家長。
宋欣媽年輕時就是個美人，白皙高挑，就算年紀見長，也是徐娘半老，猶帶風情。
坐在這稀稀拉拉的家長群裏，也過分亮眼。
宋欣媽抹了玫紅色的唇膏，明顯認真化過妝，半坐在椅子上，背挺得筆直。眉間深深的井，顯得有些嚴肅。
精明強幹的外表，維持着表面的明豔大方，卻又有一種不小心流露出的小心局促。
這畢竟不是宋欣媽熟悉的地方，自然而然會有一些心理上的拘束。
宋欣媽甩了一下精心燙過的大波浪，有些忐忑的等待着宋欣的到來。
宋欣看到了媽媽。
走了過去。
“欣欣！”宋欣媽欣喜的叫。
“嗯。”宋欣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坐下，坐在了宋媽的身邊。
宋欣媽馬上手忙腳亂的給宋欣遞上筷子，殷勤備至，宋欣拿起了筷子，宋欣媽打開了盒飯的蓋子。
裏面兩樣小菜，一碗飯。一碗湯。
菜是蘿蔔炖肉和小排骨，湯是豬蹄湯，米飯裏加了些熱過的鹵菜，牛肉，牛蹄筋之類的。都是宋欣愛吃的。
宋欣吃了起來，一言不發。
宋欣媽對着宋欣開始絮絮叨叨。
“欣欣在學校裏過得怎麽樣呀？有沒有問老師題呀？跟同學好好相處了沒有呀？”
“一定要好好學習呀！數學題要好好做呀！”
“學校食堂吃的沒有媽媽帶的好吧？”
“我們欣欣真是吃了苦了，現在呀，只有吃學習的苦，以後才能不吃生活的苦。”
“學習特別重要。欣欣，你們是不是又考試了呀？考了多少呀？”
“你看人家冠華，在重點班待的多好呀。聽人家媽說人家這次數學考了一百三十多。你數學還是那樣嗎？”
“你們班第一是誰呀？你跟他關系怎麽樣呀？有沒有問他題呀。”
“老師有沒有提問你呀？老師對你怎麽樣呀？”
“作業有沒有寫完呀？”
“同桌是不是學習好的呀？多跟學習好的玩啊。”
“你看你三表哥在二高上學，最後考的那麽好。你你肯定能考的跟你表哥一樣好。”
“考了好大學才能有好工作。你看你大表哥，學習成績一直那麽好，最後工作也很好。”
“一定要好好學習呀！”
“上課千萬不能偷懶呀！”
“老師講的都聽懂了嗎？”
“有沒有積極問老師問題呀？”
“我看你晚上都不怎麽學習。這可怎麽辦呀。”
“現在你什麽都不用管，只用學習。連學習都搞不好，那可不行。”
“媽媽是不是要額外給你報一個補習班呀？感覺學校裏學的是不是不夠呀？”
“最近是不是胖了呀？要注意體重啊。”
………………
非常令人窒息的單方面對話。
宋欣媽也是一個非常令人窒息的人。
她可能只想要一個滿足她所有幻想的女兒，要漂亮，聽話，懂事，長得很瘦，會打扮，完了之後更要學習好，前途光明，工作好，樣樣好。
宋欣有的時候完成不了她給的任務，她就會以一種非常失望的表情看着宋欣，不停的指責、謾罵。好像宋欣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似的。
“你一點都沒有感恩之心！”
“媽媽只是說你兩句！”
更加窒息了。
宋欣快要高考了。壓力與日俱增，随着日子往前過而變的越來越煩躁。
還是越來越煩親媽這一套，真的也是很不想聽這一套，于是幹脆什麽都不說。只是悶頭扒飯。
當時宋欣的男朋友也在。
飄飄蕩蕩的，神出鬼沒。
就在旁邊笑着看她，笑的幸災樂禍。眉目挑的很高，打趣的看着宋欣。
宋欣哪個都不想理。
半死不活的癱着個臉，默默的吐出了根排骨棍兒。
最後，宋欣該走了，吃飯本來就規定20分鐘，快高考了，班裏的很多變态都15分鐘時已經在班裏站起來讀書不知道多久了。
沒有辦法，人家站了一片，如果不早點回去就顯得十分尴尬，不得不穿越那站成一片讀成一堆的叢林，摩肩接踵的來到後排。
這個時候，班頭總是在門外逛來逛去，沒聲沒響的，從教室的玻璃窗往裏頭目光逡巡，看到讀的認真投入的就會認同性的點點頭，看到讀的半死不活的就會不爽的皺皺眉。看到讀書來晚的，表情明顯失望一下。
宋欣每天都會來晚，但是也不想跟班頭目光接觸，真的很社死。
就這樣，在親媽的唠叨聲中和親男友的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打趣表情裏。
宋欣草草的吃完了飯。
毫不留戀的，走了。留給宋欣媽一個冷漠的背影。
宋欣從食堂人跡罕至的前門離開。這邊靠着操場，有一片薄薄的竹林，被學校規劃的好好的，一片長方形的地兒，竹子都用金屬絲纏起來，纏成整整齊齊的挺拔，連個頭都被修剪的差不多。不會多出一根枝兒，一片葉。
宋欣走到竹林的前面。
懶懶散散的走，宋欣向來是不肯好好走路的，走起路來像個二流子似的，一搖一擺，一晃一晃的。這點被宋欣媽抨擊過好多遍。
那天的霧氣很濃。
雨下的不大，毛毛雨，就是纏人。絲絲入骨的涼。
這種天氣，打傘是種矯情，不打傘是種煩躁。毛毛的雨會浸濕衣裳，頭發，雖然說年輕人甩一甩就幹了，可是二高的年輕人，不太像年輕人，這些年輕人可是從小到大熬夜熬出來的成績，個個身體弱的不行。
一點小感冒，小風吹大概就能釀成一場大病。
宋欣在二高，天天生病。這也是個好事，至少生病了，還可以請個假，不用待在這裏苦苦的熬日子。
無所事事又有所事事的晃來晃去。
宋欣的男朋友緊緊的跟着她，伏在她耳邊講一些過時的笑話，宋欣這時又肯理他了。兩個人一起笑。
笑的很傻。
過路的人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她沒理。
聊着，跟男朋友聊着。
說一些無聊話垃圾話也可以很開心。
這種夏天的天氣悶的要死，霧氣騰騰，像是被蒸發的水蒸氣，炎熱又寒涼的沾惹在宋欣濃黑的秀發上。兩個人在這樣的毛毛雨裏笑，神經質似的。只有男朋友懂宋欣，只有宋欣懂男朋友。
兩個人邁的同樣的步子，懶懶散散不成樣子的晃，肩一慫一慫的。話，零零碎碎的。
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一對情侶，像他們一樣相配。
一樣，臭味相投。
狼狽為奸。
“米奧~米奧~”角落裏傳來了聲音，細微又細軟。像是貓叫。
宋欣一開始覺得自己聽錯了，因為學校的那些很社會的流浪貓叫的都像小孩兒哭似的，非常難聽，在宿舍住的人都深受其害。
宋欣也有幸聽過，感覺确實名不虛傳，難聽的很。
哪裏會叫的這麽細軟，小貓似的。
宋欣想是這麽想的，但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還是去尋找這聲源。
竹林下，深深的，裏面。擺了個大紙箱子，紙箱子裏冒出四個小貓腦袋，眼睛都沒睜太開，有的身上帶着色塊，有的是純白，小的很，不知道是學校哪只流浪貓的崽子，被擱在這。
宋欣興致一下就上來了。
把男朋友叫過來了，說瞅瞅這些貓。
帶着一種類似于人類兩腳獸的勃勃興致，宋欣愉快的撸起了貓，每個貓貓頭都要摸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