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戰士冰潔2

戰士冰潔2

做為劇組裏長期駐紮的,唯一的動物。

白龍馬失去了它可以肆意放蹄的錫林郭勒盟大草原,失去了它的戰友與同伴。舉目四望,整個劇組,只有它一匹馬,迎風長嘶,再無回應。

87版《西游記》拍攝了許多年,白龍馬也随着劇組,輾轉整個中國,途中遇見了許多困難,同時,也得到了照顧。

最後,87版《西游記》播出。

大獲成功。

所有參與《西游記》的演員都火的一塌糊塗,有的人在幾十年後的今天還趴在角色上吸血,靠着童年濾鏡賺的盆滿缽滿。

到頭來,變的寂寂無名無人問津的,居然是總導演楊潔,許多幕後工作人員,以及一匹老馬。

87版《西游記》結束拍攝後,

白龍馬作為劇組的“財産”,被送到無錫影視基地,成為影視基地的搖錢樹,被設置成騎馬合照項目,挂了牌子,每天接待成百上千人。住在狹小的馬棚,喂食粗糙,缺醫少藥,一天天肉眼可見的消瘦。

它是戰馬,軍馬,本身身強力壯,矯健無比,

在經歷過訓練,戰争,以及終年不停歇的拍攝、輾轉各地的行程,早已經留下數不清的暗傷,再加上年紀大了,本該被部隊頤養天年,以它功勳匹配待遇,跟戰友同伴,平平靜靜的老去。

可惜,沒有。

楊潔導演去探望了白龍馬兩次,第一次,它還有個“單間”。

第二次,白龍馬老的不行了,過份瘦弱,跟其他身強力壯的馬住在一起,一口飯都搶不到,楊潔導演進馬槽時怎麽也沒找到白龍馬,問及工作人員,工作人員說白龍馬就在裏面,楊潔導演再進馬槽,終于在角落裏找到了白龍馬。

它太瘦弱了。

Advertisement

認不清人了。

像老年癡呆的老人,神情呆滞。

可它以前不是這樣的。

原本,它通體雪白,帶一群野馬,在錫林郭勒盟大草原奔跑,遠遠望去,它是那麽神駿、神彩飛揚,眼睛裏有明亮的光。

大風鼓動它的鬃毛,根根分明。

它在藍天白雲之下,踏上肆無忌憚瘋長的野草,塵土激蕩在它不可一世的啼下,它身邊還有一匹白馬,兩匹馬迎着風奔騰,“嘶————嘶————”它們長長的嘶鳴,聲音裏帶着馬的傲慢與自由。

那時,草原的漢子長嘯着,笑着、聲音渾厚的叫它的名字。

它不叫白龍馬。

它不是龍王三太子,不是唐僧西天取經的神駿坐騎,不是才華橫溢的書生筆下燦爛的神話。

別叫它白龍馬。

它真的不是啊。

聲音,影影綽綽。

“它怎麽樣了?”一個蒼老,熟悉的女聲。

“它快死咯,活不了多久了!”工作人員說。

“請您照顧照顧它…………”女聲非常悲切,非常悲傷。

“…………好!…………好!”工作人員敷衍了事的應。

最後,它死去了。

死在狹小的馬棚。

不得善終。

一定前身是白龍,奔馳飛快欲騰空。

東來鬧海猶蒙過,西馱聖僧立苦功。

從此一去千萬裏,負重無言最通靈。

奮蹄揚尾多潇灑,難敵歲月一場空。

楊潔導演在聽聞白龍馬的死訊後,揮筆寫下《白駒悲歌》。其實,在87版《西游記》播出之後,楊潔導演的處境跟白龍馬差不離,楊潔導演曾說87版《西游記》是她永遠的痛。

她獲得的工資低廉,經歷了背叛,利益争奪,一手締造《西游記》的主創人員個個一貧如洗。

作曲家許鏡清譜出了《敢問路在何方》,想辦一場《西游記》主題音樂會,靠2萬多名網友東拼西湊,才拉出草臺班子,開了音樂會,70歲的許鏡清在如願後,結束了音樂會,獨自待在化妝間嚎啕大哭,說“我完成了生命中一件比較大的事情!”

可是,真正的創造者死在黑暗,想要紀念自己的作品也沒錢沒人,一場音樂會盼了幾十年。而臺前的小醜靠着創作者的心血,賺的盆滿缽滿,一生富貴無憂。

白龍馬的戰友,團長桑傑紮布終于等來戰友的消息,結果卻是死無葬身之地。

人到中年,乍聞噩耗。

無限悲凄。

路在何方呢?

以前屈原不明白,于是他投湖了。

以前阮藉不明白,于是他率意獨架,窮途而哭。

以前陶淵明估摸着也不明白,于是他辭職了,最後因為窮,地也種的不中,草長的盛苗長的少,最後陶淵明在饑寒交迫下死了。

以前讀書的時候搞不明白這些人,老覺得他們過份矯情。

後來長大了,才隐隐約約理解這些人。

路在何方呢?

屈原:我老說那些說我壞話的都是傻逼玩意兒,我成天說我要隐居,把這一切放下,可我沒有,我的國亡了,我投湖了。

阮藉:司馬家倒行逆施,我很煩,很想沖上去跟這些人玩命,可我不能,我還有一家老小,我得活下去,我選擇跟這些人同流合污,我作官我上表,我裝醉我不幹活。我以為我的心冷了,可我出門架車,總是随便哪個方向率意而架,前面沒路時不由自主的恸哭。

陶淵明:我不想為五鬥米折腰,辭職很爽,回家更爽,老婆熊我,說你這樣搞一家老小吃個屁,我開始很惋惜我沒拿到的糧食,糧食都快成熟了,真的很可惜很可惜。不過後來我又開始興沖沖的種地,地種的不行,早出晚歸,草卻比苗還多,于是我又跑去東籬采菊花,擡頭,看見了南山。

路在何方呢?

“你挑着擔,我牽着馬。

迎來日出,送走晚霞

踏平坎坷,成大道

鬥罷艱險,又出發,又出發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一番番春秋、冬夏。

一場場酸甜、苦辣。

敢問路在何方?路在腳下。

你挑着擔,我牽着馬

翻山涉水,兩肩霜花

風雲雷電任叱咤,

一路豪歌,向天涯,向天涯。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一番番春秋、冬夏

一場場酸甜、苦辣

敢問路在何方?路在腳下。

敢問路在何方?路在腳下。”

路在何方呢?

在腳下啊。

就這樣向前走吧。

已經問心無愧了。

屈原對得起楚國,阮藉對得起宗族,陶淵明對得起自己。

白龍馬對得起《西游記》。

對不起白龍馬的,是高高在上的部分影視工作人員,是那些賺動物演員血淚錢,卻并不尊重動物演員生命的人。

電影《犬王》曾為了電影真實感,活活炸死了功勳犬,訓導員以為狗狗嘴裏的炸藥包是假的,可是在實地拍攝時,卻親眼看見與自己相伴多年的戰友被活活炸死,訓導員哭的死去活來,當場昏厥。

那是一條戰功赫赫的功勳犬。

有編制,有退休工資。

非常體面。

是一位受人尊重的軍人。

《犬王》的導演姚守崗說為了感染力,為了藝術表現力,必須要有犧牲,狗狗已經很老了,身上有病痛,此舉是幫助它解脫。

然後熱心網友幫助導演把電影刷到一星。

現在人可以摳圖,假唱,剪輯,Al換臉。

功勳犬反而不行了,也是很稀奇。

從白龍馬到功勳犬,都是服叢性優異的軍隊編制動物,它們忠誠,它們救人,它們是人民軍人,守護着人民,守護着國家。

可是,它們本該善始善終,卻在成為動物演員後受盡折磨,凄慘死去。

這種事情發生的過份普遍。

可是這些動物,它們的生命那麽鮮明而燦爛,它們的世界愛憎也分明。

它們,只是不會說話的人。

江海收拾完對白龍馬的情緒,擡起頭,找了一支筆,慎而又慎地在紙上寫下了“《九尾貓咖動物演員條例》”

“原則:優先保證動物演員的安全。”

而江海隔壁的小馬還在放87版《西游記》,老老破破的小電視,隔着老遠就能聽到孫悟空在那裏大吼:“呆!妖精!放開我師傅!”

小馬看着還挺高興。

興沖沖的坐在沙發上,冬天冷,信陽冬天也沒有暖氣,小馬這大塊頭縮成一大團。

拿着薯片,嘎吱嘎吱的咬出聲,跟着孫悟空的動作移動眼睛。

貍花貓仔仔卧在小馬旁邊,一人一貓在那兒取暖,跟着一塊看電視,看着都挺激動,專心致志的很。

小馬還跟貍花貓仔仔介紹:“來,貍總,我給你講,那個是唐僧,那個是孫悟空,那個是沙僧,那個是豬八戒,唉——那個是我!”手對着屏幕指指點點,非要貍總認人。

“我那時候好看吧——你是不知道當初在錫林郭勒盟大草原,多少野馬姑娘喜歡我,還有強上的!我那會兒還有段小初戀,那姑娘漂亮的不行,野的不行,巴拉巴拉巴拉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長篇大論換來貍總的一巴掌。

“貍總我總忘了我給你斷根了——對不起哈——是不是刺激到你了——”小馬忙不疊的對貍花貓仔仔道歉————

電視刺刺拉拉的響。

老電視屏幕上一匹神駿的白馬,迎着風長嘶。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