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驚聞噩耗
驚聞噩耗
寂川遲家主峰，一個僻靜的小院。
這裏是寂川遲家權力核心，除了築基期以上的修士，就只有早早被認定為天賦異禀、可以繼承家業的嫡系後輩才能在山上接受教導。
遲晖恭恭敬敬地站着，不複纨绔子弟模樣。
對面坐在太師椅上的老人連着咳嗽幾聲，才用手杖敲擊地板，“遲晖！好端端的，你招惹六尺峰那位做什麽？”
面對老人的責問，遲晖絲毫不怯，答道：“回禀族叔，是靈岄宗那邊來了人，吩咐遲晖這麽做的。”
“靈岄宗？”老人神色一肅，幾乎眯成一條縫的眼眸中露出一絲精光，“你什麽時候直接跟上宗的人聯系的？為何不早些上報？是何意圖？”
遲晖眼眸低垂，語氣卻是堅定，“回族叔的話，這卻不好說了，還請恕罪。”
老人目光死死地釘在遲晖身上，對面這張年輕的臉上卻沒有出現絲毫的恐懼或驚慌，反而是出奇地平靜，良久，這老人方才嘆道：“看來我是真的老了，今後我們這一脈，都要交到你手上去。”
寂川遲家主脈于數百年前開枝散葉至今，人口衆多，早已失去了一開始的開拓進取精神，反而越發将精力用在族內權力争鬥上，這老人年紀大了，金丹無望，後輩中務必出現厲害的築基期才能保住這一脈的地位，否則就只能離開主峰。
因此，哪怕遲晖得罪了六尺峰的遲仙子，老人也要在一衆族老面前保下遲晖，就算是直接面對遲仙子，也不會退讓。
書房內靜了一會兒，只聽遲晖道：“容遲晖再說句不敬的話，其實我們不必對六尺峰如此敬重，不過是一個離了宗門庇護的築基期而已，倒是白白占了寂川遲家一塊好地方。”
老人勃然變色，“如此自大！你難道不知，那位遲仙子剛剛進階築基中期嗎？這樣的年紀，這樣的修行速度，不管犯下什麽樣的錯誤，靈岄宗都會寬宥！何況只是拒絕聯姻而已，只要她的修為再上一層樓，莫說什麽聯姻不聯姻的，只怕靈岄宗要派人過來恭恭敬敬地将人請回去。我們又何苦做這個惡人？”
遲晖沉聲道：“恐怕等不到那一天。”
老人面上神情幾經變化，最後憤怒地用手杖連連敲擊地面，“你，少研究那些魔修的東西，正經修煉家傳的功法才是。”
遲晖低下頭，并不打算正面回應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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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尺峰，兩進院落，後院靜室中，俞本芫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什麽涼涼的東西從額頭上飛過去，她想要看清楚，努力睜眼，于是黑暗的世界褪去，眼前是熟悉的地方。
遲青虹原本是坐在床沿上的，在俞本芫睜眼的瞬間，人已經站起來，“你醒了。”
俞本芫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只覺得嘴巴幹的很，喉嚨也難受，下意識看向遲青虹，眼中帶着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懇求。
遲青虹面無表情地揮揮手，一道流水般的靈力滑入俞本芫口中，帶來了滋潤的感覺。
“我以為見不到你了。”
這是俞本芫醒來後說的第一句話，意識迷糊時，是想問遲青虹怎麽才來，話到了嘴邊，才想起現在已經不是躺在地上了，于是換了個說法，也算是順從本心。
遲青虹的神色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到底跟她有着脫不開的關系，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到底是怎麽回事？後面怎麽收場的？”
俞本芫連續抛出的兩個問題，給了遲青虹說話的契機，于是只聽她解釋道：“是沖着我來的，靈岄宗那邊，有人給寂川遲家打了招呼，出面的是遲晖。遲晖盯上了你，借俞家人的手，先試探一番。”
聽到這裏，俞本芫已經明白了大概，自從那天晚上答應遲青虹做她的道侶後，兩人就深深捆綁在一起，不算是無妄之災，“那你怎麽處理的？”
遲青虹淡淡道：“遲家築基期很多，我一個新晉築基中期，要打死遲晖需要一點時間，恐怕會耽誤了救人，所以只好先救人。”
俞本芫擠出一絲苦笑，“看來是我拖累了遲仙子。”
遲青虹板着一張臉，透出一絲不滿。
俞本芫抓了抓身上的被子，像是才發現對方話裏的重點，“新晉築基中期？恭喜遲仙子，可喜可賀啊。”
遲青虹面上表情這才和緩一些，“那時候，正是突破築基中期的關鍵時刻，所以忍耐着沒有及時出手，差點兒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是我考慮不周了。”
感受到來自遲青虹的歉意，俞本芫一時分不清她究竟是為了俞本芫本人、還是為了那個可以施展築夢術的道侶身份，回應了一句：“都是天意。”
當然是天意了，天意讓俞本芫遇到遲青虹，一時脫離了魔爪；天意讓俞本芫面臨生死危機的時刻，正好是遲青虹修為突破的關鍵，正好那時候遲晖下手沒那麽快，或許還是出于對遲青虹的試探。反正，天意可以解釋很多事。
遲青虹自然是聽出了俞本芫話裏的情緒，一邊想着如果不是因為築夢術的需要，自己沒有保護俞本芫的必要，另一邊又因為俞本芫的态度暗暗生氣，最後這氣還落在自己身上，總覺得心口悶悶的。
“這件事，我不會善罷甘休的。”遲青虹話語一頓，語氣也因此轉變，“不過，我現在沒辦法處置遲晖，這賬暫且記上。”
俞本芫并不指望遲青虹幫忙報仇，就算真的要對遲晖出手，那恐怕也會是基于遲晖對遲仙子的冒犯，而不是其他，因此換了個話題，問：“我這傷能不能好了？”
遲青虹道：“一柄靈性受損的上品法器，還有我留下的護體靈光，雖然沒能完全擋住相當于築基期的一擊，也消解了半數威力，否則，你現在就是一具屍體了。”
俞本芫見她沒有正面回答，心裏已經有了不好的猜測，“到底怎麽樣了？”
遲青虹面露遲疑之色，終于答道：“道基受損，我的手段，也只是保住你的性命而已，至于修為，已經散去大半，即便可以從頭修煉，最多不過是在練氣期徘徊。”
後面的話，遲青虹沒有繼續說下去，彼此都清楚的很，道基受損意味着什麽，修為散去大半又意味着什麽，就是遲青虹本人面對這樣的情況，也未必有解決辦法。
仙道一途，才剛剛燃起的希望，陡然熄滅。
俞本芫嘴唇動了動，這樣的結果符合她對自己傷勢的判斷，只是親耳聽到，還是太殘酷了，大腦陷入空白狀态。
“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你仍然可以助我修行。”
“另外，還有一個消息，你那個妹妹居然是隐靈根，還是品級不錯的隐靈根。”
“我把她留在六尺峰，遲家理虧，不好阻攔，只是這隐靈根少見的很，又麻煩，沒有特定功法，等于沒有靈根。”
這幾句話飄進俞本芫耳朵裏，遲青虹的人已經走遠了。
關閉洞府大門，坐在石桌旁，遲青虹給自己倒了一杯靈茶。
靈岄宗将壓力帶給寂川遲家，這件事在意料之中，只不過比預想中的要來得遲一些罷了，遲青虹早有心理準備，并不在乎。
俞本芫的事，反倒是個意外。
她比遲青虹想象中還要強悍，那俞嗣濤用了魔修的手段，燃燒生命使出相當于築基期的一擊，尋常的築基期都擋不住，就是遲青虹自己也沒有膽子硬接，偏偏俞本芫不但敢接了下來，還活了下來。
道基損壞是遲青虹往誇張了方向說，實際上她對俞本芫不惜命的做法非常生氣，才故意這樣說。
要想俞本芫恢複正常的修行，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需要遲青虹費點心思罷了。
從寂川遲家手下把人解救出來，俞本芫對遲青虹并沒有多少感激之心，更多的反而是不得不服從的認命，甚至還要追求平等的合作關系。
遲青虹想要改變這種情況。
恩同再造，這樣的程度，總能讓俞本芫真心誠意了吧？
遲青虹不善于玩弄人心，等待俞本芫蘇醒的這些天，她才做了如是規劃。
想要完全掌控俞本芫，消滅潛在的不安定因素，情感方面的羁絆是相當好的選擇，這是修士也逃不過的陰謀。
事情已經開了頭，接下來，只需要陸陸續續告訴俞本芫“修複道基”“恢複正常修行”的辦法，就能順利收獲一顆感恩之心吧？
腦海裏浮現出俞本芫躺在床上的失落模樣，現在用神識看到的俞本芫連姿勢都沒變，遲青虹忽然就高興不起來。
“你們生來就是天之驕子，心思都在修煉上，素來不善于窺探人心，所以才要你們每年下山一次，見一見世道人心，學着把握其中分寸，莫要在此等小事上出了差錯。”
傳功殿某位長老許久前的教導突然浮上心頭，遲青虹摩挲着手上的茶杯，莫名地感到不安。
我只是想要她死心塌地而已，這樣也會有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