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宗門來人
宗門來人
對上遲青綿憤怒又擔憂的眼眸,遲青虹依舊一副淡漠樣子,她覺得這樣已經很好了,至少臉色沒有那麽黑。
“道侶的事,為什麽不說?我上次來的時候,你們都瞞着我是吧?”
“沒有。”
“那你倒是給我個說法。不然的話,你就自己回去說。”
遲青綿放了狠話,看着仍然一副“死樣子”的遲青虹,是又生氣,又無奈,站在六尺峰最高處,明明是風景不錯的地方,也無心觀景。
“我自創功法,需要一個天道承認的道侶,她只是助我修行而已,并無其他。”這就是遲青虹的解釋,這說辭出自本心,也無需掩飾,哪怕她在不經意間對俞本芫的态度發生了微妙變化。
“自創功法?需要道侶?”遲青綿眉頭緊鎖,“好端端的,為什麽要自創功法?這是我們這些築基期能做的?你是不是被什麽人騙了?要不,趕緊跟我回去,低頭認個錯,之前的事就一筆勾銷了。”
“三姐,這是我的選擇。”遲青虹不為所動。
“你的選擇!”
遲青綿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對于這個妹妹,她是打不得罵不得,又不忍心說太重的話,因此實在沒有什麽辦法,只是近期發生的事傳回了宗門,想要隐瞞又談何容易?于是這才火急火燎地趕過來,不料遲青虹又是這個态度。
“三姐,從我拒絕聯姻開始,我就說過,一切後果,我會自己承擔的。”遲青虹目光平靜地望着對面的人,腦海中短暫浮現當初離開靈岄宗的畫面,“難道你沒發現,我已經是築基中期了嗎?”
“……”
遲青綿這才将注意力轉到遲青虹的修為上,同為築基中期,又占據先進階的優勢,遲青綿很容易就發現這個妹妹仍然在原有道路上修煉,并未發生根本性的改變,于是稍稍消了氣。
“青虹,你那些話,三姐知道是氣話。從小,你就心高氣傲,怎麽會甘心變成聯姻工具呢?可是靈岄宗就是這樣,與其說是宗門,倒不如說是幾個實力強橫的世家仙族聯手罷了。”
遲青綿不肯放棄勸說,又道:“從去年開始,魔修就越發不安分,從前的約定,恐怕不能作數。這寂川遲家雖然底蘊深厚,也不過是築基期多了一些罷了,并沒有金丹坐鎮,不能保證安全,你還是先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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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頓片刻,似是作了艱難的決定,遲青綿輕咬下唇,沉聲道:“你要是真的需要那人助你修行,就是帶回宗門又如何?只要別說是道侶就行了。”
本來,遲青虹是順着對方的話想着,結果聽到那句“只要別說是道侶就行了”,一下子所有的不快湧上心頭,語氣生硬地拒絕:“多謝三姐好意,我還是喜歡外面的生活。”
“你!”
說話時,遲青綿一直關注着遲青虹的表情變化,覺得自己的勸說已經在起作用,所以對遲青虹突然的拒絕非常在意,“那個人,有那麽重要?”
此言一出,倒是遲青虹心頭一震,她竟将俞本芫看得那麽重要嗎?一時竟然沒有反駁這個念頭的心思,只好以沉默應對。
有些事情根本經不起推敲。
遲青綿當即變了臉色,“來之前,我可是好好調查過,不過是一個俞家餘孽而已,僥幸得生,竟然絆住了我遲家修士的手腳,這樣的消息若是讓長輩知道了,你也不想想,她可還有命活?”
勸告不成,就換上威脅,而且還是遲青虹最讨厭的方式,且不說俞本芫是否有那麽重要,就沖遲青綿這話,遲青虹立刻反問:“遲晖出手,三姐你也知道?”
遲青綿默然,知道自己剛才說錯話了,這樣只能起到相反的效果。
“那就是知道了。”遲青虹抓住這個話題,“不管是敵是友,只要還有一丁點兒利用價值,就絕不放過,一直以來,靈岄宗都是如此。”
遲青綿嘆了口氣,“你我都是多虧了長輩們費心,才有今日前程。三姐知道你平時性子淡漠些,不喜歡人際往來,反而喜歡靜坐修煉,這也是修士的本分。只是如今情況到底不同,你有了道侶這件事傳回去,當初拒絕聯姻又算什麽呢?”
“三姐只管把一切罪過推到我身上即可。”
“你這是恃寵而驕!”
遲青綿罵了一句,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要不是有長輩們作為後盾,你以為就憑着遲仙子三個字,可以在這寂川遲家橫着走嗎?”
遲青虹定定地望着遲青綿,她有很多可以反駁的話,又覺得沒有必要,反正說多少都不打算改變主意,又何必浪費時間,只需要這位三姐知道她的決心即可。
山上起了風,快要入秋了,六尺峰仍然綠意盎然,生機勃勃。
“我現在還可以回去替你說幾句好話,可下次,不知道是誰過來,如何應對,就看你自己了。”
遲青綿知道無法說服遲青虹,決定放棄。
“三姐保重。”
聽到這話,原本已經轉身要離開的遲青綿忽然回頭重重看了遲青虹一眼,發出輕微的嘆息,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遲青綿離去的身影,遲青虹心情也很複雜。
有時候做事,憑的是一口氣,那口氣在,無論面對多大的困難,都能咬牙堅持下去,可一旦低了頭,就洩了氣,那便不成了。
遲青虹忘不了自己離開靈岄宗時的場景,被貶也好,自我流放也好,這件事自從發生,就沒有回旋餘地,至少在她這裏是這樣的。
人在寂川遲家,并未收獲任何俸祿,也未向寂川遲家索要任何修煉資源,反而在寂川遲家面臨危險的時候出手,實際上承擔的是客卿修士的職責。
現在,似乎又多了一個選擇。
遲青虹認真考慮了離開寂川遲家的可能,她原本孤身一人,如今要帶上俞本芫——
果然,不知何時起,此人在她心頭占據了重要位置。
是修行的需要,俞本芫的存在,代表着遲青虹對力量和自由的追求,她這樣安慰自己,慢慢地從六尺峰最高處走回半山腰的兩進院落。
前院靜悄悄的,俞母正在午休,這位身上也有令遲青虹佩服的品質,若是她面對這樣的母親,雖然親情淡了些,到底不管自己,也是一份自由,只是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顯得俞本芫到目前為止承受的一切像是個笑話,遲青虹又不忍心。
其實,在遲青綿暗示局勢動蕩的時候,遲青虹差點兒動搖了,還是因為那句涉及俞本芫地位的話。
道侶就是道侶,天道都承認的道侶,難道人就可以不認?
何況,遲青虹認為自己和俞本芫的道侶關系,最接近這個詞的本來含義,就是在修行方面互相促進的伴侶關系,而不是帶入凡人之間繁衍生息的夫妻關系。
要說起來,靈岄宗內部的聯姻,反而有傳宗接代的現實需求,一來是為了維護家族對宗門的控制,二來也是希望借助同為修士的身份,生下具備修行天賦的孩子,實現長長久久地統治。
本質上,這種建立在家族上的修仙體系,跟世俗王權沒有太大區別。
同樣早熟的遲青虹,在年紀很小的時候就産生過一個想法:或許正是因為這種家族修仙的方式,才導致大家都沉迷于權力争鬥,喪失了對仙途的追求,因此走上歧途,永遠也無法觸及仙途的頂點。
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的時候,她就知道說出來的結果就是遭受訓斥,因此一直藏在心裏,直到現在也沒有跟任何人提起。
神識掠過俞母的房間,到了隔壁,現在是俞本妱住着,被認定為隐靈根之後,這孩子就要求分房睡,大概是想證明自己長大了、膽子也很大吧。
可沒有适用于隐靈根的功法,俞本妱連引氣入體都做不到,這靈根有跟沒有又有什麽區別嗎?
看到那張小臉上希冀的神色,遲青虹收回想潑冷水的念頭,同時又冒出另外一個想法:俞本芫表面上不在意,其實骨子裏還是相當看中親情的,現在又有一個俞本妱隐靈根的事,想要拿捏俞本芫,可不是又多了一重枷鎖?
為什麽會這麽想?
遲青虹沒有驚動前邊院子裏的人,走進後院,沒看見俞本芫站在洞府外,只是那靜室的門開着,可見這人還是随時關注着院子裏的情況。
果然,遲青虹的身影一出現在後院,俞本芫就匆匆下床,鞋子穿得歪歪扭扭,就這麽跑了出來。
四目相對,一個耐心等待對方開口,并且饒有興致地期待對方的說辭,另外一個卻是憋了一肚子話,結果事到臨頭,仍然不知自己該以何種身份開口。
“有什麽想問的?”
看到俞本芫焦急的樣子,遲青虹心情好了許多,于是決定放過她,同時給予特權。
“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每每總是認為自己在用壽元去跟遲青虹交易,俞本芫該有讨價還價的資格,可真正話到嘴邊,還是會躊躇,會遲疑,尤其是這次修為重新恢複,更是覺得欠了對方,哪裏還有什麽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