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至夜,大雨忽降而至。
秋雨總是頻繁造訪,一場勝過一場的清涼。
如升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睡意漸無,而且突如其來的餓感催促着她必須下樓吃點東西。
不過之前她和風巽那樣表态,就這麽直騰騰地下去吃飯難免面子上會過不去,想了想,她決定先下去看看,風巽是指不上了,如果弘遠能讓讓她,倒是可以順臺階弄點吃的。
此時的官驿已經全然沒有了白日的喧鬧,取而代之的是燭火闌珊,暗影流動,憑白給這官驿增添了一份神秘之感。
飯堂裏,用飯的人陸續回屋休息,只剩下風巽和另外一桌。
如升走進去直奔風巽那裏,不顧那兩人略異的眼神很自然地坐下來,說:“屋裏有點冷,睡不着。”
說着還不忘瞟幾眼桌上的飯菜,兩盤菜已經所剩無幾,碗裏更是一個飯粒都沒有,倒是吃得幹淨。
如升摸摸肚子,覺得越發餓了。
“一會兒讓驿卒送點炭火到你房裏吧。”
雖然已經解了毒,但如升的身體想要恢複到以前還需要一段時日,這期間她會出現頭疼,心悸,就連冷暖的感知也會比常人強烈,關于這些風巽太清楚了,但他不想如數說出。。。。。。
俯茫茫蒼生,經歷大喪之人也沒有幾個,何況還是個尚值桃李年華的姑娘,即使是鐵石之人也不忍再添傷痛。
弘遠見如升盯着空盤兩眼發直,擡頭和風巽會意了一眼,起身朝後面走去了。
風巽從筷籠裏抽出一雙幹淨的筷子,遞給如升,說:“我還以為你不餓。”
“不餓啊,我只是。。。只是睡不着下來看看。”
眼神左右晃動,明顯是在扯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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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巽拂袖将茶杯放置如升跟前,給她倒了一杯清茶,官驿的茶葉都是供人解渴的,談不上品相,也自然跟青樓無法相比。
不過風巽在江湖打拼多年,享得了福,也吃得了苦,在任何事情面前進退自如的格局讓很多人都着實佩服。
沒一會兒弘遠回來,手裏端着半盤菜和一小碗飯。
“抱歉,已經過了飯時,就剩這些了。”
如升擡頭笑笑,說:“沒關系,我吃得少,謝了。”
就在她準備吃飯之時風巽突然說:“去樓上屋裏吃吧,炭火已經送過去了,叫弘遠給你端上去。”
弘遠聽罷立即回身看了眼,角落裏的那幾個男人蠢蠢欲動,似刀已出鞘。
不管如升同意與否,弘遠趕快端起飯碗,說:“走吧,小姐,聽先生的話。”
雖然心生疑窦,但如升還是跟在弘遠後面走了,只是剛邁出門就聽到茶杯碎裂的聲音,如升被驚了一下,還沒等回頭就被弘遠一把扯住!
“放開我!裏面好像打起來了。”
“小姐不必操心,大人可以搞定。”
如升依然使勁掙脫,一不小心打翻了弘遠手裏的飯碗,她飛快蹲地撿起碎片,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字一頓地說:“我要親眼确保他安全。”
或許是如升的堅定和倔強讓弘遠服了軟,他看向飯堂一眼,說:“走吧,帶你見識一下大人的刀法。”
飯堂的木窗旁,如升和弘遠蹲在兩側,小心往裏張望。
對方一共四個人,雖然穿着官服,但肯定是假的,他們手持長刀,一個接一個地往風巽的方向跑去。
如升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雖然見過不少比試,但都是演練,像今天實打實地真拼還是頭一回。
就在如升走神的時候第一個沖上去的人已經橫躺在桌上,風巽那把刀的刀尖沾了血,正急雨般地往下淌。
殺人了?死了?
剩下那三人組成三角把風巽圍住,只見他突然蹲下,右腳跟點地持刀劃過一圈,那些人全部側倒,捂着腳踝,龇牙咧嘴地瞎叫喚。
風巽站起來,将刀尖的血滴甩到一人臉上,說:“回去告訴你們主子,生意不是這種做法,讓她打聽好了再來找我。”
走出人圈,風巽又說:“帶着屍體趕快離開官驿,如敢攪我美夢,誰都別想活着回去。”
此時的風巽在如升眼裏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江湖刀客,他冷面,狠烈,血性,卻又沒有趕盡殺絕。
既震懾了對方,又給自己留了後路,日後好相見。
。。。。。。
被風巽發現的時候如升和弘遠正雙手靠牆,像個倒挂的蜘蛛一般,滿臉寫着被抓現行的尴尬。
風巽雙手背後,問:“看夠了嗎?”
弘遠先站起來,躬身回道:“對不起先生,小姐不肯走。。。。。。”
風巽将眼神挪到如升身上,上下打量兩眼,“不是吃過藥了嗎?怎麽還不聽話?”
“。。。。。。”
如升還沒從剛剛的血腥場面中回過神,整個人看着都是傻呆的。
“上樓吧。”
風巽先一步離開,随着他轉身,身後的刀也被拿到身前,明顯不想給別人看到。
弘遠讓如升跟風巽走,而他則要去清理殘局,确認那幾個人是否離開,還有就是打掃飯堂,讓一切恢複原本該有的狀态。
此時的莯陽驿依然靜谧,客房裏的燭火都沒有亮起一盞,好像剛才的打鬥并沒有驚擾到別人,或者說大家出門在外,見慣了這種場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避免惹火上身。
如升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弄出聲響,期間她不停地打量身前的風巽,想問又不敢問。
那些人是誰?為何要行刺他?
還有多久能到西京城?需不需要她提早準備什麽?
數不清的問號在腦子裏盤旋,如升沒顧得上腳下臺階,一不小心直接踩空了。
。。。。。。
相比第一次,這次如升清楚地記得被風巽背着的感覺,他肩膀寬闊厚實,手臂修長有力,天生一副練武架子。
待回到客房那一刻如升和風巽都愣住了,原本整齊幹淨的房間被翻得亂七八糟,藥瓶碎在地上,藥粒也灑得到處都是。
有人來過,而且還不是善茬。
不過為何不去風巽屋裏?他才是目标吧。
風巽沒說什麽,而是把如升放到床上,問:“腳還疼嗎?”
如升點點頭。
其實。。。。。。并不,真正疼的地方在別處。
“等我一下。”
風巽走出客房,很快又回來,手裏攥着一個藍色的藥瓶,看來這次出門他準備萬全,連跌打損傷的藥都帶了。
風巽指着如升的布鞋,問:“我給你脫還是你自己脫?”
本來他的手已經伸過去了,但頓了下之後又收了回來。
“你脫呗,不用把我當女人。”
如升開玩笑地緩解氣氛,不過好像沒什麽用,風巽的臉色毫無變化。。。。。。
鞋子脫下,風巽瞧了瞧,眉頭深深皺起,他轉頭正對着如升,說:“到底傷在哪裏?”
如升低頭,嘴唇緊閉。
“敢撒謊你試試!”
如升抽回左腳,慢慢轉過身去,說:“後背。”
風巽“倏”地起身,站在床邊,好半天一個字都沒說。
“風巽。”
如升喃喃叫了一聲,這個名字她叫過很多次,可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
“我把鏡子給你拿來,你自己對着上藥。”
如升擡起胳膊,指着肩胛骨正中間的位置,說:“我可能夠不到。”
“。。。。。。”
客房的窗戶南北對開着,秋風一下涼過一下的刮過,它一成不變因時而來,卻在每年經歷着不同的人和事。
風巽開始收拾被翻亂的屋子,他撿起所有東西放歸原處,等忙完這一切還不忘關掉窗戶,包括房門。
燭火搖曳間風巽又坐回了如升的床頭,他給自己找了事做,給了自己足夠的思考時間,可再面對這個姑娘,他覺得。。。剛才的決斷白做了。
“衣服自己脫,我給你上藥。”
話有點抖,聽得出來他在極盡地掩飾。
背過身去的如升彎起嘴角,她算是見識了這位大名鼎鼎的青樓樓主也有亂了陣腳的時候。
“快點,已經很晚了。”
話落,如升解開腰帶,上衣滑落下去,只剩下一個淡綠色的肚兜。
細細的布繩在腰間打結,松松垮垮,好似一扯就開,而布繩上方一道手指般長短的傷口赫然鋪在那,血絲隐隐往外滲着。
風巽從藥瓶裏倒出一點粉末在藥棉上,輕輕塗抹,最開始那一下有點疼,如升“吭”了一聲,身子往前躲。
風巽拿藥棉的手頓了一下,眼睛垂着,一直沒看第二眼,可就算是最初的一眼他也記住了自己看到的,白膩的肌膚,纖細的腰線,還有那一頭長如瀑布的黑發。
他不是沒見過女人的裸體,往年在莳花閣,常有女人進了他房間就開始脫衣相送,他也曾有過魚水之歡,不過一夜過後就都忘了模樣,如果說今天這個有何不同,那就是他們都沒有帶着人性最原始的目的,自然就會生出一些別的情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