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如升沒想到當晚竟然和姬樾共處一室。

從外面回來的時候風巽只把她送到門口,兩只手握了一路,手心全是汗,可如升怎麽都舍不得松開,攥得死死的。

“進去吧,好好睡一覺,有什麽事都明日再說。”

“嗯。”

如升點點頭,不舍地松開了手。

本來她都把姬樾這人忘了,直到進屋後看見姬樾還坐在茶海旁,好似一直都沒有動過。

“回來了?”

姬樾主動打招呼,清冷的聲音在密室內回蕩,讓如升一激靈。

“嗯。。。你還沒睡啊?”

“茶喝多了,不困。”

姬樾說完話又往嘴裏送了一口茶水,很明顯不是“茶”的原因。

如升一步抻成兩步,一點點挪到姬樾身旁,有點不知所錯。

“坐。”

“嗯。”

姬樾把茶杯放到如升跟前,“叫“如升”是吧?”

“是,我是如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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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第二次見面了。”

第一次在九江的大牢裏,那時姬樾還是階下囚,如升不知她所犯何罪,但其實這本就是和如升無關的事情,不知也罷。

“姬小姐。。。。。。”

“叫“姬樾”吧,我窮苦人一個,不是什麽小姐。”

如升笑笑,她從不覺得名稱要與窮富相配,大家生而平等,只是後天境遇不同罷了。

“練過刀?”,姬樾問。

“略知一二。”

姬樾把目光從如升身上收回來,抽出腰上的劍,說:“這是我的。”

如升眼神跟過去,最先看到的是劍柄上那塊羊脂白玉,成色上品,世間罕見。

她心裏不禁唏噓,兩個女人在一起,聊的不是女紅詩詞,倒談論起刀劍來了。

姬樾了然如升在想什麽,手伸過去摸在羊脂白玉上,說:“好看吧,風巽送的。”

如升手下一抖,茶水撒了幾滴,落在衣裙上。

“呵——”,姬樾仰頭輕笑一聲,飽經世事的她像看穿一切般毫不掩飾。

如升的小臉在燭火下“刷”地就紅了。

“你的事,是你講給我還是我去問風巽。”

如升擡眼,一頭霧水,“為何要知道我的事?”

“我得确保你對風巽的性命沒有威脅,這是我過去多年一直在做的事。”

保主上性命,也是保心愛之人。

如升一改之前軟糯的樣子,正言道:“你沒有必要知道我的事,你放心,我寧可自己死,也不會傷他。”

那一刻,姬樾在如升臉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為了風巽不顧一切的自己。

“你身上有仇怨。”

如升皺眉,“看得出來?!”

“看得出來。”

如升笑了笑,也沒遮掩:“的确有。”

“我幫你。”

姬樾講得輕巧,就跟幫如升倒茶一樣簡單。

如升更疑惑了。“你幫我?!我的仇非同小可,随時都可能掉腦袋。”

姬樾哼笑一聲,“我最不怕的事,就是死。”

在鬼門關徘徊多次,還有可什麽可怕的。

兩人相望,如升一時語塞。

她不知是不是姬樾和風巽在一起時間長的緣故,兩人的脾性竟然有點相像。

沉默半響,如升忽然對姬樾說:你是怕風巽幫我,對吧?”

被當面拆穿,姬樾不急不躁,反而很坦然,“對,我就是怕,怕他愛上你。”

事實上,他可能已經愛上了。。。。。。

如升突然笑出聲,“那你真多慮了,他幫我是看晏屠嘉的情面,與情愛無關。”

“哦?”

姬樾突然心生僥幸,但僥幸過後又很失落,因為如升和莳花非要選一個,她情願風巽愛上的那個女人,是如升。

愛他、成全,當二者合二為一的時候姬樾才明白自己已經出局了。

“如升。”

姬樾淡淡地叫着如升的名字,身子轉過去,站起來,一步一步慢慢在屋裏邊走邊說:“如世初将軍唯一的女兒,清昭十四年農歷七月初四,如家因“叛國”罪名被滿門鸩殺,共死了一百四十口。”

如升的臉“刷”地一下就白了,她瞪着姬樾,嘴唇緊咬,“既然你知道我是誰為何還來問我?”

“試探喽,看你是不是真如別人說的那般單純,現在看來,還不傻。”

如升不知姬樾口中的“別人”是指誰,但肯定不是風巽。

“你想怎麽樣?”

“幫你啊,我已經說過了。”

“。。。。。。”

如升的臉色依然很冷,“不必,我自己的仇不想牽扯別人。”

“晚了。”

姬樾給如升頭上猛澆一盆冷水,說:“從你活下來那一刻起,晏屠嘉、風巽、青樓、我們,都已經牽扯進去了,你說“不想”就不想嗎?!”

蠟燭燃到了底,幾近快要熄滅,搖曳着一室冷霜。

姬樾走回如升身旁,問她:“困嗎?”

“。。。。。。”

“說話。”

“不困。”

“好。”

姬樾收起自己的劍,把如升一把拽起,說:“跟我出去,教你點兒東西。”

如升一臉迷蒙,不明白她“忽明忽暗”唱的是哪出。

“走,帶你見識一下天子腳下的西京城有多肮髒!”

。。。。。。

如升是被姬樾拽走的,兩個人都精瘦,但明顯姬樾比她力氣大很多,雖然在牢裏呆了幾年,但好像絲毫沒影響什麽,或者說她以前比現在還要厲害。

換上一身素衣,頭發全部挽起,如升跟着姬樾先是在莳花閣房頂轉了一圈,看一些酒客摟着莳花閣的姑娘聽曲聊天,還有各個房間裏傳出的情話淫語,這些都讓如升很不舒服。

但是走馬觀花地看完所有房間後如升卻沒有找到風巽,他們同回莳花閣,他不可能不在的。

“姬樾,風巽呢?”

“想他啊?”

“。。。。。。沒有,就是。。。沒看到他。”

姬樾笑笑,不再調戲小姑娘,說:“風巽不住莳花閣,從四年前開始他就不住這了。”

也就是說他以前是住這的。

“那他住哪?”

姬樾搖頭,“不知,他不想說的事誰也勉強不了。”

從莳花閣的高牆跳下來,姬樾帶頭朝城東走去,如升不知自己會被帶去哪裏,只能乖乖跟着。

姬樾走路很輕,一點聲音都沒有,如升想起方才在莳花閣她就見識了姬樾的輕功,可謂了得。

只是還沒等如升開口姬樾倒先問話了。

“小姑娘,你輕功不錯。”

“你輕功更好。”

姬樾微微笑了一聲,表示很受用。

“我們去哪?”

“賭坊。”

“去那幹嗎?”

“賭兩把。”

如升沒進過賭坊,從小到大連開玩笑一樣的打賭都沒有幾次。

走了沒一會兒,姬樾停下腳,指着十字路對面,說:“到了。”

如升順勢看過去,她指的是一個客棧。

賭坊開在客棧裏?這可真稀奇。

“仔細看,找到了嗎?”

如升眯眼,這才隐約看見客棧旁還有一塊布匾,上面寫着一個大字:“無。”

失去與得到在一瞬之間,心有無念視為有。

這大概是賭坊想傳達的意思吧,如升看開地想。

。。。。。。

走過去的路上如升很忐忑,因為未知,所以不安,可轉而一想這份經歷也算難能可貴,說不定還會見識到不一般的東西。

和莳花閣一樣,表面上看似不起眼的賭坊裏濟濟一堂,人們三五一堆,不時地叫嚣着,更有甚者還撒起了銀子,身邊人齊齊彎腰哄搶,混亂不堪。

如升把賭坊全都打量了一圈,發現有個镂空木質隔斷的包間裏只坐了兩個人,與外面散桌對比鮮明。

姬樾也看着那兩人,說:“他叫沈燭,是太尉徐玠的手下,和晏屠嘉共侍一主,在西京是出了名的大賭棍。”

所以他和晏屠嘉認識喽?

“走,我們過去看看他今天手氣怎麽樣?”

站在隔斷外面,如升和姬樾透過縫隙往裏看,只見沈燭神情嚴肅,額頭浸出汗珠,不用想也知道局勢焦灼。

此外如升還注意到他左手少了根小拇指,觸目驚心。

就在大家等這一局開盅的時候沈燭對面那人突然站起來,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把手邊的錢都推過去,說:“沈大人,您為官,我為商,這局我不計較,以後你我賭場別再相見!”

那人說完袖子一甩就走了,跟在他身後還有嗚啦一大堆随從,足以看出派頭十足。

而沈燭一句話沒說,把錢直接塞進了口袋。

如升看得雲裏霧裏,問姬樾:“剛剛發生什麽了?”

姬樾雙手抱胸,淡淡道:“沈燭出老千。”

如升一下啞然,太尉的手下也會當着衆人使這樣肮髒的手段嗎?

“博懸于投,不專在行,心存僥幸的都是賭徒,走了,我們也去下一局。”

姬樾說完拉着如升走出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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