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七章
唐痕今日穿的是常服,沒帶門派面具,再說了,嘴角和臉上挂了彩,這麽明顯的傷即使是面具也遮不住,回到閣裏,讓看到了他這副模樣的一衆人緊張了起來,以為是遇到了什麽仇家尋事,但看自家主子神色如常,一副不願多言的樣子搖了搖頭揮退了他們,一幫下屬也不敢多問,只得趕忙去給唐棄報了信。唐棄急匆匆趕來,就看到唐痕正在做冰敷,瞪大眼睛問道:“怎麽回事?怎麽半天功夫就挂彩了?這是被誰襲擊了?”
唐痕身手本就不凡,加上他身邊常年又有暗衛随行,若是被人偷襲受傷,禦防不及傷在身上尚且說得過去,可怎麽會有哪個賊子大白日的能直接把他照着臉面揍的?
唐痕面無表情,這事兒還真不好解釋,總不能說自己見色起意純屬活該吧,只得淡淡說道:“……無礙。”
唐棄可不是這麽好糊弄的,平日裏雖然老和對方沒大沒小,但真遇上事兒他是半點不敢怠慢,看對方一副不願多說的模樣,轉身就要去把今日值班的随身暗衛叫來問話,卻被唐痕呵斥住了。
“別小題大做,我說了沒事。”
唐棄氣極,他的安危對他而言向來是重中之重,唐痕身邊有潛在的危險那就是自己的失職,他在房內來回踱步,腦子裏快速過了一遍有作案動機的懷疑目标,又想了一下最近老大有沒有接手一些難啃的“骨頭”,可近來組織裏平靜得很,生意場上也沒擋到誰的路子,實在想不出自家閣主到底招惹了誰。最後只得氣悶問道:“那到底是誰能這樣傷了你!你上午不是好好的在阿羽那待着——”
一說到苗羽,唐棄戛然止住了話題,從之前凝重的神色慢慢轉化為驚訝,又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恍然大悟,瞬間豁然開朗。
他小心問道:“阿羽……揍的?”
唐痕梗着脖子尴尬的把臉扭到一邊。
看這表情,唐棄就知道自己猜的絕對沒錯了,他倆太了解彼此,這世上能讓唐痕完全沒有戒備心、并順利在他眼皮子底下動手的人用一個巴掌就能數的完,能如此待他還能被輕拿輕放的人除了自家老大的心上人還能有誰。
先前擔心的刺殺危機解除了,唐棄換上了八卦的語氣小心翼翼問道:“不是、你幹什麽了,能逼着這麽随和的人揍你?”
……這混蛋能不能別問了。
唐棄微眯起眼睛對着唐痕左右打量,兩個都是理智的成年人了,不可能為了一點小事動手,這家夥究竟能做出什麽把人激得動手?想了一下然後說道:“色迷心竅?”
唐痕覺得有時候有這麽一個特別了解自己的人在身邊真就挺無奈的。
得、這下唐棄可來了興致,非要讓他講講到底怎麽回事,唐痕哪會讓他如願。可被纏煩了也只得含糊其辭說是自己太沖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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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棄搖頭,一副你可真沒出息的表情說道:“追人這事兒你得學學我,你看小折現在不是被我拿捏的死死的嗎?”
唐痕絲毫不給面子的冷笑:“憑什麽學你?就憑你追曲小折花了整整五年時間?”
唐棄被噎住了,想起了當年自己犯的蠢,好半會才說:“雖然我和小折經歷的波折多了點,但那都是血淋淋的經驗呢。”
不怪唐痕看不上唐棄這個瘋批的戀愛觀,當年唐棄覺得自己的身份卑微而感到自卑一直不敢表白,一直覺得他這種人說好聽點叫主子的随身護衛,但像他們這種從小被組織養大,說白了就是做一條忠誠的狗,不需要有自己的意志和想法,為了組織的利益,即使舍棄自己的尊嚴和性命也在所不惜。也是唐棄幸運,十二歲起被唐痕一直帶在身邊,唐痕給了他庇護和在規則之內的絕大部分縱容,也給了他同等的尊重,所以唐棄願意交付對方絕對忠誠和誓死效忠的信念。
可不管怎樣,他依舊不是個自由身曲折怎麽說也是正經人家的孩子,他再怎麽喜歡對方,如果把他拉到自己身處的泥沼當中,以他的身份還有可能害了人家,所以當年暗戀了對方這麽多年,明明很努力在對方面前刷存在感,卻非要裝成毫不在意的樣子,可曲折身邊一旦出現了具有威脅性的假想情敵就會暗搓搓把人廢掉。
簡直變态又扭曲。
唐痕也不是不明白對方心裏想的事,感嘆道:“我那時就說過,你要是想嘗試另外一種活法,盡管按自己的意願去做,我是不會讓你有任何後顧之憂的。”
唐棄啧的一聲笑鬧着說:“閣主可真是沒良心,屬下當初都沒舍得扔下你自己逍遙去,如今出生入死這麽多年助您上位,現在一朝得勢了就要把我這個老部下踢開了是吧。”
唐痕挑眉,配合的問道:“那你想怎樣?”
唐棄歪着腦袋,想了一下:“當然是在你身上撈夠本再說。”
兩人對視着,都不由自主笑了。
彼此的默契不用言明,他要陪他走很久,做他手中最鋒利的刃,助他在高位坐穩。
“你也不怕曲折鬧着要你和他回苗疆。”
提起自家相好,唐棄眼裏是滿滿的笑意:“我家寶貝兒可精明着呢,他當初幫了你這麽多,不在你身上多壓榨點好處他哪會這麽容易放過你。”
唐痕扶額,平日裏幾人鬧歸鬧,但曲折這人是真的刀子嘴豆腐心,可真的是個總是一副看不上自己,卻是一直和自己同舟共濟的家夥,哪怕是當年自家師兄如何威逼利誘也沒想過背叛這一選項。
他的至交不多,但有這樣幾個性格跳脫的同伴在身邊,也是人生一大幸事了。
如果,阿羽也能……那簡直就是人生無憾。
想到這又不由情緒低迷起來,今天果然還是沖動了。
“但是你兩和我當初的情況不一樣啊,反正都挑明了,喜歡就追嘛。”唐棄提醒道。
唐痕确實不用顧忌這麽多,既然喜歡就放手一搏,瞻前顧後的啥時候能抱得良人歸。
“反正朋友已經做不了了,還不賭一下對方的心意,實在不行就霸王硬上弓。”
這都什麽馊主意。唐痕覺得以這家夥的情商都能有情緣全是對方在可憐他。
不過他還是多嘴問了一句:“這麽說當年發生那些事後曲折還是要走,你也會選擇用強咯?”
唐棄又不說話了,剛開始真想這麽做,初見時會心動誰不是看臉,所謂的一見鐘情說白了就是見色起意,但相處後真愛上了就舍不得了,這麽美好的一個人,就應該擺在高臺,做不可沾染的月光,不忍心用他這雙手踐踏,更別說讓其他的人去亵渎,然而高臺上的月亮卻自願自己走下來,撲進他懷裏,還有什麽比這更幸運的。
自家兄弟那段極為不靠譜的戀愛經歷完全給不到他任何有建設意義的提點,不過唐痕也不是個讓自己處于被動的人,阿羽那邊他自有想法。
再說另一頭的苗羽,接下來的一整天他都是渾渾噩噩,晚飯的時候就随便熬了點粥和兒子對付,可自己是一口都吃不下,就連晚上都沒睡好,一大早的頂着個熊貓眼,肚子就開始咕咕叫了,幹脆起身打算出去買早點,結果院門一開,就看到唐痕靠在一旁的牆上低着頭,也不知在門外站了多久。
聽到動靜,看到屋內有人出來的唐痕,立刻擡起頭望着苗羽,沒說話,只是靜靜看着他。平時淩厲堅毅的眸子,此刻怎麽看都帶有點委屈巴巴的樣子。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多久,臉上的淤青都還沒消,長發上被露水沾上了水汽,苗羽心想,這麽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露出這種表情,怎麽看都像一只失寵的狗子一樣。
看到對方出來後,唐痕很有眼力見的主動示弱:“我知道錯了,你別不理我。”
“……站這裏多久了?”
“睡不着,卯時剛到就過來了。”
就你還睡不着呢,苗羽氣悶的白了他一下,也還是示意他跟上。
唐痕乖乖跟着,垂下眸子暗笑,果然阿羽就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只要他軟話說得及時,對方的火就熄得快。
巷口就有幾個賣早點的攤位,走過去後苗羽買了六個肉包,三個酥餅和豆漿,唐痕主動幫拎着,兩人一路上什麽都沒說直接回了家。
苗落星已經起來洗漱了,今天學堂還有課,他吃過早飯就得出門。
不過出來時看到唐痕也在,有點好奇問阿痕今天怎麽那麽早,是不是你和阿爹又打算背着我上哪玩去?
唐痕說就是過來看看。
苗落星年紀小但心思通透,看平日裏喜歡打趣自己的阿爹今早話也不多了,兩個大人神色平靜但卻都一副沒精神的樣子,就知道事情不簡單,三人默默吃早飯,看時辰差不多了,小家夥馬上拎起書袋說我上學去了,就離開了家。
然後唐痕就主動收拾飯桌,期間一直瞟着苗羽的面色,就差把“求原諒”這三個字貼腦門上了。
苗羽到底是狠不下心,他挺看重這段友情的,昨晚的時候他還想着以後兩人該如何相處,現在人家都主動認錯了自己也不能揪着這事兒不放,于是打算給彼此一個臺階下,便放軟了語氣道:“既然昨天是個誤會,那——”
“不是誤會,昨天我說的話句句真心。”
苗羽:……說好的知道錯了呢?
“我錯就錯在不該這麽草率的向你表達心意,我應該再慎重一點,好讓你能更真切的感受到我的誠意。”
苗羽真的想揪住他衣領使勁晃,我這梯子都送到你臉上了,為什麽你就不能順着臺階麻溜滾下來呀?
這以後還能不能做朋友了!
最後苗羽也懶得和對方鬧了,直接說要上鋪子一趟,扔下唐痕又跑了。
傍晚,苗落星放學回來時就看到了唐痕在廚房做飯,他爹則臭着一張臉在院子裏看賬本。
苗落星見是唐痕做晚飯,便高興的說了句“今晚有好吃的了。”
結果,苗羽就沒好氣的白了一眼自家兒子說開飯了叫我,便收拾賬本跟算盤進屋去了。
苗落星看自家老爹明顯是不高興了,再想想早上兩人的氣氛,便竄到竈房,在唐痕身邊小聲問道:“阿痕,早上你跟我阿爹是不是鬧脾氣了?”
唐痕手上的活沒停,回道:“是啊,阿痕做錯事了,要是你爹一直不原諒我怎麽辦?”
于是苗落星真的認真開始想辦法,說阿爹容易心軟,你多哄一下嘛,只要多裝一下可憐就沒事了。
這點唐痕倒是認同,接下來的幾天,唐痕就時不時出現在他身邊,而且每次都是選在苗落星在家的時候,每次苗羽嫌他煩想趕人,對方的軟話就先說了出來,當着兒子的面弄得苗羽又不好發做,可對他依舊沒個好臉色。
唐痕無所謂,只要對方不趕他走,他就能光明正大的粘人。
就像唐棄說的,烈男怕纏郎,只要你臉皮厚,反正他也沒拒絕你接近,對方早晚會被你無微不至的關懷所打動。
容翎當時聽到兩人在密謀這些事的時候嗤笑一聲,當時是誰說唐棄這家夥不靠譜的,現在倒不嫌棄了,還不恥下問起來了,看着自家原本挺精明的一個師兄被唐棄帶偏的蠢樣,他真心覺得——
簡直就像一個差生非得幫一個好學生補課一樣,還真是一個敢教一個敢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