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二

章二十二

此時夜幕已經完全降下,還好有一層薄薄的月光灑下,箭矢和暗器炸開裂痕的地面,被毒蠱侵蝕的植被和蠱蟲的斷肢殘骸,一地的狼藉表明了剛剛兩人是火力全開。

三個人各有心思,誰都沒開口,偶有夜莺打破寂靜,又像是遙遠又孤獨的呼喚。

喚起一幕幕熟悉又模糊的記憶。

褪去了少年時期的浮躁,眼前的青年身長如玉,儀态沉穩,苗羽緊盯着眼前的人差點不敢認,他家阿弟啊……他們已經多少年未見了?

唐枝逸收起千機匣,走到了曲若環身邊。

“環兒……”苗羽內心五味雜陳,看着眼前的兩人只想盡快弄清局勢,他艱澀的開口:“你們出現在這裏不是湊巧吧?”

沒有半句溫情,曲若環淡然說出了此行的目的:“哥,我奉教主之命來帶你回去。”

奉命?

苗羽曾無數次設想過哪天他就會被教中密探尋到,被帶回苗疆,但他怎麽也沒想到,那個人居然會是自己的師弟!真是長出息了!

他嘴角挂着諷刺:“若我不想跟你回去,你覺得你有幾成把握能留得住我?”

他雖然不知道對方成長到了何種實力,但這些年他也并非止步不前,二對一,苗羽也不認為自己會被兩人圍困住。

曲若環眼神漸冷:“……我本不想如此對你,可你總是不聽勸!”

他的嗓音已是變得銳利,眼神也完全褪成了冰冷,話語間,苗羽感覺的到,四周逐漸現身出一個個的人來,将他們包圍在了其中。

十來個人們手持武器,身着仙教勁裝,個個嚴陣以待,似乎在等待着某種指令。

苗羽心中警鈴大作,環兒和這個唐門明顯是針對自己有備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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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這麽大陣仗,你可真是——”長本事了!

“你不願乖乖就範就別怪我不念舊情了。”

“哼!從小就這點出息,打不過就搖人。”

曲若環咬牙切齒反諷回去:“我這點出息還你教出來的!”

兩人都是怒火攻心,一觸即發的狀态,但曲若環到底不願在這麽多下屬面前跟他哥鬥這種幼稚的嘴,只見他掏出一塊金符令牌,令牌上雕刻的兩條靈蛇相互盤繞嘶吼,栩栩如生,苗羽瞪大眼睛驚詫,那是——靈蛇聖使專屬的令牌!

他的阿弟居然當上了靈蛇使?

此刻的曲若環,眼中只剩下果決殺伐的氣勢,對着苗羽高聲呵到:“仙教弟子苗羽聽令,本使奉教主之命,押送你回教中伏法,即日起程,不可違命!”

苗羽的面容蒙上了一陣寒霜,好好好!好一個伏法!當年那個無妄之災的鍋是坐實了是吧!

“苗羽、你可知罪?”

他可知罪?他何罪之有?苗羽緊握雙拳、面色猙獰,他憑什麽要認下當年那莫須有的罪?

“你還要再逃下去嗎?你一點都不想知道你離開之後,教中又發生了什麽嗎?”

呵!他苗羽從未想過要逃避,即使當初帶着兒子離開苗疆,也未放棄過調查這件事!教中的安定自有教主和長老們去把持,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挖出那些劊子手、讓他們償命!

看苗羽的态度還是如此強硬,曲若環突然語氣一軟:“你心裏……可有半分記挂過師父?”

面對之前一樁樁的指責,苗羽即使憤恨欲絕都沒有松動過,可一聽到自家師父,就無法再強撐鎮定了,他看向曲若環,急切問道:“師父他老人家……”

“自從那件事之後,他老人家身子就不太好了,你心裏若是還有他,就和我回去。”

苗羽從未覺得自己有半分愧對仙教,也從未想過要躲,但對恩師,他卻是個罪人,虧欠師父的,他也曾想過要引頸自戕的。

只是稚子年幼,星兒只有他了,身為人父,又怎會不想着陪伴孩子的成長,總抱着一絲僥幸心理想着能拖一時是一時,再加上……他突然想到了唐痕。

看着一言不發、面色蒼白的苗羽,曲若環心中鈍痛,他從未想過他們師兄弟間的重逢會變成如此局面,但這場對峙避免不了,只得再次出聲詢問:“是我親自動手,還是你乖乖跟我走?”

苗羽閉上眼睛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氣,再看向曲若環是已恢複了往日的清明堅定。

“我跟你回去,但不能現在就走。”

如今他的牽絆太多,必須……親自去斬斷才行,否則即使是赴死亦會有遺憾。

曲若環卻以為對方是在想苗落星:“你是擔心星兒吧?我已經把他接到我那了。”

苗羽一聽到兒子居然被帶走了,頓時怒不可遏,一個箭步就要上前發難,唐枝逸立刻擋在了曲若環身前舉起手中的千機匣,圍在暗處的五毒弟子們也立刻縮小了包圍圈嚴陣以待。

場面一時間劍拔弩張起來。

“放下、逸哥。”曲若環把身前的唐門推開,又揮手讓衆人退下,大大方方站在他身前,直視着苗羽。

“怎麽,你覺得我會傷害星兒嗎?”

他有點不高興被對方質疑,但還是斬釘截鐵的保證:“我絕對沒有讓他受驚半分。”

原本對付一個孩子大可以直接讓下屬去抓人,不管手段如何,反正只要人沒傷着就行,但就是因為他把苗落星視如己出,才自己親自走這一趟。

這點苗羽是不懷疑的,曲若環對自己再怎麽積怨,都不可能對稚子做出什麽下作事兒。但一個父親的底線就是孩子的安危,對方卻偏要踩着底線作死,叫他怎能不惱怒!

“我只是點了他的睡穴,大概一個多時辰就會醒,那孩子要是在陌生的環境醒來見不到你,估計會害怕。”

“知道他會害怕,你還強行把他帶走!”苗羽怒形于色,狠狠瞪了他一眼。

這不是怕你不老老實實跟我走嗎,曲若環冷聲道:“你還是盡快跟我回去吧。”

最終,苗羽還是妥協,示意對方帶路,曲若環卻讓他把蟲笛交給他,失了武器是習武之人的大忌,可對方卻不鹹不淡地說了句:“哥你從小到大就壓我一頭,若是突然發難,我怕是擋不住呢。”

苗羽握着蟲笛的手緊了緊,終究是擔心孩子,把蟲笛交了出去,一名部下走上前來,對曲如環耳語:“大人,可要……”綁起來?

曲若環擺手,苗落星在他手上,他不相信對方會不顧兒子安危趁機逃跑,示意衆人收隊,一幹教衆悄然有序的離開在了夜色之中。

一行人花了兩柱香的時間趕到了曲若環暫時下榻的宅邸,苗羽心系兒子,一趕到地方就問星兒在哪?

曲若環之前也只是把苗落星交給了部下照管,于是便叫來一個人詢問孩子被安置在了哪間房。

苗羽趁機不留痕跡的打量着環境,這是習武之人常有的習慣,不經意間看到了在一旁待命的柳汀岚。

苗羽眼睛一眯,七夕那晚碰到的少年!

他怎麽會在這?苗羽眼光如炬,而那名少年在接觸到自己視線之後就開始目光閃躲,一臉心虛恨不得當場躲起來縮小存在感,看着對方這副模樣,又結合了事情前後的時間線,聰明如他還能有什麽想不通的!

柳汀岚只覺一抹殺意迎面襲來,苗羽動作快得在場這麽多人都沒反應過來,他哪怕是感覺到了危險想躲卻動都動不了,連驚呼都做不到,苗羽此時竟已快步上前直接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直接他從暗處拖了出來。

“手下留情!”

曲若環喊道,唐枝逸則是快了一步,一記手刀劈了過去,苗羽只得松手抵擋,兩人以掌為刃,又是進身互搏了幾個來回,每一次出掌,都帶着強烈的勁風,仿佛要把空氣撕裂。

曲若環看着又打起來的兩人忍無可忍,厲聲呵道:“夠了!”

唐枝逸倒是聽話,率先收了式,退到一邊。

苗羽冷哼,指着被他摔在在地上的少年:“你能尋到我這裏都是多虧了這小鬼通風報信吧?”

柳汀岚此時蜷伏在地上全身顫抖,猛咳了好幾聲話都說不出來,苗羽剛剛釋放出來的那股殺意,若自家大人不攔着,他絲毫不懷疑對方是真的會要了自己的命!

曲若環給身邊一個随從遞了個眼神,示意對方趕緊把柳汀岚帶走。

“這孩子只是想要為我分憂,你又何必為難他。”

苗羽陰陽怪氣:“我阿弟是真長本事了,一聲令下,有的是人替你賣命。”

說着就冷冷瞟了一下一旁的唐枝逸,一想到要不是這王八蛋拖延他的時間能造成這局面?他甚至連……跟唐痕道別的時間都沒有。

曲若環确實是有意讓唐枝逸過來拌住苗羽,而他先一步把苗落星帶走,可沒想到兩人竟然能出手那麽狠。

“我只是讓他跟你打個招呼,可沒讓他跟你動手。”

不過他趕到之時兩人看上去沒受傷,讓他稍稍放下心來。

“我确實是去和他打招呼的,”唐枝逸對苗羽也是不喜,“是他先動的手。”

好個惡人先告狀,苗羽對于這個唐門可沒個好氣性,冷笑一聲:“好狗不擋道,你要不攔着我、我會動手?”

曲若環看着兩人針鋒相對的模樣,猜也知道剛剛應該發生了什麽口角,于是先拍了拍唐枝逸的肩安撫道:“不氣,你就算是狗那也是我的狗。”

唐枝逸:……完全沒有被安慰到!

苗羽不依不饒:“呵、倒是養了條不錯的狗。”

他不能拿曲若環怎麽樣,滿腔怒火也只能遷怒在這個唐門身上。

唐枝逸眼神一凜,手又癢了怎麽辦?

曲若環無奈:“哥,逸哥不是狗,他是我契兄。”

這話一出,苗羽驚訝不已,盯着唐枝逸上下打量了好幾遍,好半響才不确定的問道:“你成親了?”

曲若環點點頭:“去年秋天。”

苗羽看着倆人,想問你是不是被逼的……算了,這個假設根本不可能,這混蛋打小就有個“苗疆小惡霸”的诨名,不去逼迫別人就已經不錯了。再說對方如今已經坐上了這麽高的位置,還會有誰能強迫他什麽。

以為苗羽是在不滿自己,唐枝逸腰杆挺直,盤算着如果對方要再說些什麽不中聽點這次他可要直接幹回去了。

可沒成想不過轉瞬之間,苗羽再看唐枝逸的眼神已不是最初的那種厭煩敵對,反倒像是帶着某種深意和欲言又止?

“算了,先帶我去看看星兒。”

曲若環領着他朝一處偏院走去。

唐枝逸突然沒來由的一陣寒惡,最後苗羽那道複雜的目光這是幾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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