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一

章二十一

唐痕一瘸一拐的出了苗羽家的院子,實在沒忍住揉了揉腿,苗羽那幾下踹得挺狠,唐痕不用看都知道自己小腿一定是青紫一片了,但嘗到了甜頭的他心情卻是很好。

但狼狽的樣子實在是不希望被人看到,待那股疼勁緩過之後,他才慢悠悠走的回閣裏。

有了上次的揍臉事件,在看到唐痕回花鱗閣時腿腳不利索的樣子時,唐棄和容翎已經見怪不怪了。

“這麽一大早就找過去了?”唐棄調侃道,“你可真行,一大早就耍流氓。”

唐痕也不在乎,坦然的坐在書桌前随手拿起今早師弟送過來的一比生意清單翻閱起來。

不同于上一次的頹喪,今日的他可謂是神清氣爽。

容翎看得直搖頭:“追個人而已,就這三天兩頭受傷也太慘了。”

唐棄在一旁跟着起哄:“小孩子懂什麽,打是親罵是愛。”

“情到深處死裏踹?”容翎覺得這個事兒他能嘲笑師兄一整年。

唐痕知道這兩貨是在拿自己尋開心,但還是很硬氣的說:“那是你不懂阿羽的性子,他還惦記着我身上有傷,就只踹我的腳呢。”

阿羽向來看不上輕浮之人,上次他親了對方一下就差點被揍掉牙,這次如此輕薄,要不是對方不忍心收着力,估計就不是踹幾下就能過得了的事兒了。

有些事情真的是戀愛了才能懂,唐棄想起當年自己做的死,曲折都忍着沒把自己廢了,深有體會的點了點頭:“嗯,确實是真愛沒錯了。”

容翎看着這兩卧龍鳳雛,面無表情感嘆到有時候真的挺想報官的。

你們戀愛腦濾鏡都這麽厚的嗎……

唐痕可不管師弟在想什麽,叫來對方做清單校對,認真處理起公務來,既然阿羽說要考慮幾天,那他就安分的等幾天再去,可不能真把人逼急了。

Advertisement

誰也沒想到,命運給他們開了個玩笑,本以為過幾日後,心意相通的兩人再面對這份感情時就會撥開雲霧見月明,可沒想到他日再見,卻已是困難重重。

——

近幾日苗羽忙着給鋪子盤庫存,好列清單訂購原料,入秋之後一些應季的植物原料得盡快采辦回來,做成半成品方便保存,好以防冬季這青黃不接的時節貨源供應不上,商家會趁勢漲價。

所以這日上午他在鋪子裏忙完了新貨上架的事,下午又特地跑了趟城郊的花坊種植園打算再下一批訂單,也是順道看看貨品成色。

事情進行得都還順利,今日花坊老板不在,一切都是苗羽和管事的在對交,弄了一下午,貨物确認的差不多了,那位李姑娘不知道是怎麽聽到了他來的消息,匆匆忙忙趕了過來,正好單子下完,管事的要去庫房确認是否有足夠的存貨,便對着趕來的東家小姐說道你們倆聊就離開了,李姑娘即刻熱絡的和自己搭起話來。

苗羽敷衍着對方,想起之前因為這姑娘才和唐痕起的矛盾,他也是很無奈,自從那次以後,他是見到這位姑娘有多遠躲多遠,但也抵擋不住對方的熱情,若是沒貨送,就時常帶着小姐妹去鋪子去買水粉,然後找各種理由和自己話家常,皖娘忙着招呼顧客試妝,他也不好把人晾着,只能硬着頭皮賠聊。

他還真擔心哪天阿痕心血來潮來店裏看到這一幕又亂吃飛醋,到時候頭疼的還得是自己。

可人家姑娘那點心思即未明示,他也不好說些什麽,但苗羽心思活絡,要斬斷一個人對自己的念頭,又不傷彼此體面,有的是辦法。

想到這,還是覺得該快刀斬亂麻,也不能讓一個姑娘家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于是就在對方極力和他扯話題之時,苗羽突然問道李姑娘今日頭上的玉簪很別致,可否告知是從哪買的?

李姑娘見對方這樣問是很開心的,可見苗大哥是有仔細觀察自己的,開心回道:“就是城南那家老字號首飾鋪,他們家的東西都很精致。”

才說完,她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苗羽一個大男人怎麽會想買姑娘家用的玉簪?

“苗大哥你打聽這個做甚?”

苗羽就等着這句話呢,于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我正愁給心上人的生日買什麽禮物好呢,看到你今天帶的這簪子,突然就想到了。”

現在可好,編個理由糊弄對方說明自己心有所屬,這姑娘也能明白了吧。

果然,李姑娘臉色瞬間就刷白了,好半天才開口:“苗大哥你……有心上人了?”

苗羽毫不心虛點了點頭,心想着所以你就別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

李姑娘感覺自己的心都碎了一地,剛開始知了苗羽是自家的常客也是尴尬,後來因為家裏的生意接觸了幾次,就覺得這男人為人處世方面是沒得挑,知書識禮的長得又好,還有自己的營生,不失為一個好人選,原本七夕那天就看對眼了,所以心思就動起來了。畢竟自己選的總比以後被父母盲婚啞嫁拿一生去賭要強,哪怕帶個兒子都沒事,可沒成想對方居然……

忍着難過,她不死心的試探:“苗大哥的心上人……一定是個很優秀的姑娘吧……”

苗羽開始也只是想找個借口讓這姑娘知難而退,但對方問出這句話後,不知怎麽的就想到了唐痕,不由心裏一陣暖意。

“……雖然不太聰明,不過對我倒是極好。”

想起了對方那些拙劣的追求手段,他勾起了一抹淺笑,眼中淨是笑意,笨是笨了點,但也卻是誠心實意。

看到苗羽提及心上人的樣子,怪不得別人說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知道自己是沒戲了,李姑娘也是個知情識趣的,哀傷的嘆了口氣,又敷衍了幾句,終是黯然神傷轉身離開了。

苗羽看着對方的背影長舒一口氣,心想麻煩可算是解決了,既然生意上的事也已商定好,便和一旁的夥計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曲若環站在大門緊閉的宅院前,觀望了一小會兒,現在已是酉時過半(傍晚六點),正是家家戶戶做飯的時段,但他知道,這間宅院的主人此刻并不在家。

可他還是敲了敲門,會推測家裏有人是因為看院裏有炊煙升起,雖然并不确定屋裏的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也不想吓着對方,還是放棄了翻牆,決定選擇比較“友好”的方式見面。

苗落星一個時辰前就下晚學了,現在正在竈房盛面,苗羽有交代過他這幾天要跑點店裏面的生意,要是回來見不着他就自己弄點吃的先墊着,沒想到剛做完晚飯就聽到了拍門聲,嘴裏嘟囔着早不回來,這會兒倒是踩着飯點回來了。

苗落星小跑着穿過院子去開門,但小孩子警覺性不到位,雖然知道自己單獨在家時要關門,可這會兒下意識以為是自家阿爹回來了,也沒确認門外的人是誰,就直接開了大門,結果看到的卻是一個俊朗的五毒青年。

“……你、你是誰啊?”苗落星愣了愣,仰頭問道。

曲若環在見到人的一刻就知道是這孩子沒錯,父子倆的眉眼很像,再看到苗落星這副乖巧讨喜的可愛模樣,不由心生好感,俯下身對着孩子笑了笑:“我找苗羽,他在家嗎?”

“我阿爹不在。”

不得不說苗落星真是吃了顏控這個屬性的大虧,在他活這麽多年的認知裏,長的好看的人都不會是壞人,毫無防備的就把家裏沒大人這事給說了:“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呢……”

“那我帶你去找他好不好?”曲若環伸出手想摸摸苗落星腦袋。

沒想到對方避開了他的手,一聽對方說要帶自己走,此時危機感才後知後覺的冒出來,這人怕不是拍花子!

“你……你是什麽人?和我阿爹認識嗎。”

苗落星不着痕跡的和男人拉開距離,眼神也戒備了起來。

曲若環看着對方的小動作,心想倒是個機靈的,也樂得逗一逗對方。

“我跟你阿爹是舊識,多年未見,這次特地從苗疆趕來見他。”

一聽到苗疆,苗落星臉色就變了,小時候他也會問他爹為什麽老是東奔西跑的,卻從不回故鄉,苗羽總是閉口不談,久了苗落星也就不再多問,但小孩子總喜歡想一些天馬行空的事兒,隐約猜到苗疆估計有阿爹無法面對的苦楚,而這人突然出現,怕不是阿爹的仇家!

一想到這苗落星背後已冒出冷汗,然後就想用力把門關上,可小孩的力氣哪比得上成人的,門被輕松推開了,曲若環也邁進了院子,他正想大聲呼救,沒成想男人的手指就在他身上點了幾下,苗落星就這樣軟趴趴的倒了下去,對方也順勢把暈過去的孩子接穩,一把撈了起來。

曲若環看着懷裏的苗落星,輕聲說道:“跟你爹小時候可真像……”

這個時間,這種小巷沒什麽行人走動,街坊鄰居大都已經回家做晚飯去了,這一段小意外沒驚動任何人,曲若環換了個比較舒适的姿勢抱好孩子,還不忘順手把院門帶上,便帶着苗落星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小巷,在巷口停了一輛馬車,幾名五毒弟子正在待命,曲若環把苗落星小心翼翼交給心腹,囑咐了幾句,待部下們駕着馬車行遠,他才踏着輕功獨自離開。

——

苗羽從城郊回來的路上天色開始暗下來了,他早上有和兒子交代過今天要辦點事,到時候孩子回家見不着他也會自己弄點吃食,反正家裏啥都有,這時候孩子打小就培養起來的獨立性就體現出來了,苗羽再次佩服自己深有遠見,心想着搞不好回到家兒子都把晚飯做好了。

城郊這一帶人少,為了早點回家,他特地找了條小巷想抄近道,一般這種偏僻且貧民居多的地方看着就不安全,但對習武之人絲毫不影響。

他的步伐不快不慢,月色已經慢慢影現,遠離了居民區,待走到一處敞亮荒跡的地方,苗羽默默抽出随身攜帶的蟲笛,才高聲喊道:“跟了我一路,不出來打聲招呼嗎 ?”

尾随着的黑影:……倒是個機警的。

苗羽早發現有人尾随,本以為就是個打家劫舍的,沒想到一個黑影一個輕功,輕巧的落到了離他三丈遠的正前方,仔細一看,是一個身姿挺拔、帶着獨當一面的唐門男子。

苗羽有點驚愕打量着對方:“喲、唐門什麽時候落魄得靠打劫度日了。”

他嘴上諷刺,但人也更加警覺,看得出來此人不是尋常劫道的,握着蟲笛的手緊了緊橫在了胸前。

男人也不惱,口氣平淡的問道:“苗羽?”

“……你誰?”

連名字都知道,苗羽已是冷着臉嚴陣以待,又默默思索着自己最近有沒有惹上什麽麻煩。

男人自報家門:“唐枝逸。”

苗羽尋思了半天,确認自己真的對此人一點都沒印象,便試探的問道:“咱倆認識?”

唐枝逸點點頭:“現在認識了。”

苗羽整個無語住了,耐心岌岌可危:“……你到底想幹嘛?”

“有人要見你。”

對方依舊是波瀾不驚的聲調,但手上的千機匣已是備戰狀态。

苗羽腦子轉的飛快,對方顯然是調查過自己并且有備而來,如果真是不小心招惹了什麽,那兒子獨自在家也是個隐患,他冷笑一聲,不打算耽誤時間,先聲奪人發起了進攻——

“那就讓他親自過來見我!”

苗羽的攻勢很強,但對方也不是毫無準備的,骨笛奏響幾個音節,唐枝逸就感覺到一股滲人的陰寒從身後襲來,他立刻用輕功一躍而起,堪堪躲過了一只毒蠍的攻擊,蓄勢待發的千機匣一找準方向直接發射,還未喘息,苗羽的後招又緊接着跟上,唐枝逸暗嘆對方确實是個狠角色,怪不得自家愛人一直強調不可輕敵。

兩人有來有回,不多時兩人就已經過了三四十招,兩人的招式快如閃電,各種招數內力的碰撞之下,以兩人為中心點掀起一陣沖擊力,掀得周圍的塵土和草木驟然飛舞。

而苗羽也敏銳的察覺到即使他招招奪命,但對方卻有所顧忌,不敢對自己痛下殺手,仿佛只想把自己制住,即是如此,苗羽眼中漫起一抹陰狠,不敢說明來意,那就別怪他了。

招出了千蛛,苗羽正想引笛布陣,就聽到身後的街道由遠至近、靴子踩在青磚地的聲音,他頓時警鈴大作,他和這個唐枝逸打得這麽厲害,長點腦子的路人都不會想過來看戲,而身後來人步伐穩健,是直朝着他們這邊來的,很可能會是眼前人的同夥。

唐枝逸就在前方用千機匣對着自己,他狠瞪着對方不敢輕易回頭,把脖頸暴露在善用遠程的敵人面前,簡直就是找死,但身後之人又不得不防,就在苗羽正想祭出靈寵之際,一道讓他感到生疏卻又懷念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哥?”

身後來人的聲音不大,也聽不出什麽情緒,但苗羽卻聽得清清楚楚,他剛舉到唇邊的骨笛頓了一下,身子僵直在原地。

對方已經來到離他很近的位置,略帶苦惱的問道:“你們怎麽就打起來了呀。”

這道溫潤清雅的聲音和某段飄渺的記憶重合了,苗羽加重了呼吸,沒來由的心悸,也顧不得眼前的唐門了,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赫然回頭,看到了身後負着手站在離他兩丈遠地方的曲若環。

多年未見,記憶中的少年人如今已變成了溫文爾雅的青年,苗羽怔愣着有點不敢認,躊躇好半響才開口喚道:“……環兒?”

比起苗羽的震驚,曲若環表現得從容平和了許多,無波無瀾,就像孩提時期無數次苗羽在外邊瘋玩,而那個總是像小尾巴一般的阿弟會跑過來叫他回去吃飯的那種态度,想起記憶中發生了不知多少次的場景,又想起這人真就這麽狠心不念故人躲了這麽多年,曲若環的眼神由懷念到淡漠,又慢慢染上了寒意,背在身後的手緊握成拳,昭示着他內心此時亦不平靜,他看着眼前的苗羽,嘴角挂着一抹冷笑,用宛若冬日山雪般寒涼的聲音輕輕喚了一聲——

“哥,該回家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