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相親相愛一家人

相親相愛一家人

梁子珩在初中時就極其善于解決糾紛，如今面對寝室如此環境他更是如魚得水。于是寝室一行六人借坡下騾也沒再吵下去，幾個人變着隊形，溜溜噠噠往班裏走。

實驗高中貼心到飯卡校服都會提前備好，就是開學非得大上午的這事依然引得罵聲一片。不知是不是學校出于補貼，讓食堂貼心地給贈送了冰鎮湯。

汪沐逸已經不行了，汗流浃背汗珠順着臉往下淌。小胖子路過食堂看見夏日炎炎中的冰鎮綠豆湯就走不動道，一哭二鬧，強行拉着寝室室友們一人抱了一杯才肯繼續往班裏走。

梁子珩叼着吸管神清氣爽地評價：“實驗高中這個行為啊，就相當于是學校給氣到門口的學生強行灌了一口冰水。”

不過….這口冰水似乎沒能喂到某些人嘴裏。

“哎，不是我說，你倆怎麽回事啊？”梁子珩笑眯眯地湊到林卿憐和程澈面前，“這麽熱火的天，就你倆旁邊能掉冰渣子。”

程澈笑了笑：“哪有。”

他說着就雲淡風輕地喝了口湯，擡頭笑了一下。

鄭亦唯松開吸管呼了口氣，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不過通過偶然的一個對視，鄭亦唯卻敏感地發覺了程澈眼中難以消散的敵意。

鄭亦唯心裏告誡自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

他垂下眼睛，在心裏補了後半句：人若犯我斬草除根。

正是報道的時候，他們六個混在一群人裏也不顯眼，就熱熱鬧鬧地到了班門口。

實驗高中的高一部有兩棟樓，而三個實驗班和一個會議室恰好占了北樓的頂樓四樓。

據說是不想讓普通班和實驗班互相幹擾。

大家剛到四樓就老遠看見餘鵬程站在實驗一班門口，似乎緊張得手足無措，他甚至掏出一張紙擦了擦光溜溜的額頭。

鄭亦唯觀察了一下，小聲嘀咕：“餘主任咋跟個小姑娘似的？等如意郎君呢？”

下一秒，餘鵬程看見他，眉開眼笑，立馬迎了上來：“哎呀這是咱中考狀元鄭亦唯吧？”

鄭·中考狀元·亦·如意郎君·唯：……..？

旁邊聽到全程的梁子珩忍不住一通笑。

餘鵬程繼續笑起來，但看起來有點局促：“啊，哎！那個鄭亦唯啊，老師可以找你一下嗎？”

鄭亦唯：…….

這是什麽社交話術？

鄭亦唯心想：您都到門口堵我了，我還能說出來那一句“不能”嗎？

“老、呃不是，餘主任。”鄭亦唯乖乖巧巧。

老餘心花怒放：“哎呀，不用主任，餘老師，餘老師就好，餘老師就好哈哈。”

鄭亦唯從善如流：“好的老餘。”

餘鵬程：…….

還沒開始上課，鄭亦唯先被老師撈到了辦公室。

辦公室裏除了老餘空無一人。

餘鵬程說話帶口音，但他渾然不覺，依舊興致勃勃地介紹說：“咱們這一屆聽說你能來，也是非常高興的。咱們實驗高中的實驗班這麽多年來啊，秉承着……..”

鄭亦唯耐着性子等待，在餘鵬程處于職業本能誇了幾分鐘的實驗高中乃至實驗班之後終于聽見了正題：“所以呢，咱們學校也希望你能夠幫助老師，幫助同學……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所以日後學生會很有可能……”

鄭亦唯不大耐煩，擡腿準備往外面走：“是，我知道了老師。沒什麽事我就先……”

餘鵬程：“哎哎哎，你回來你回來，你知道什麽了你知道，話還沒說完呢。是這樣的，林卿憐同學——你們應該認識了吧？我記得你們倆一個寝室？他家庭條件包括自身條件都比較特殊…..”

鄭亦唯明白了：“您想讓我幫幫他？”

“老師這邊只是建議，在你能力範圍之內幫幫他。”餘鵬程強調，“當然不是指成績這方面，而是……其他方面，心理啊生活啊什麽的……”

鄭亦唯知道，實高實驗班開學前所有學生都被家訪過。

他後來問林敘楹，确定餘鵬程對他的家庭情況只能是一知半解。

家庭情況複雜、同母異父同父異母、豪門世家、恩怨情仇，這些別人眼裏遠到只有在小說裏才能接受到的詞彙，是鄭亦唯從小到大接觸的主旋律。只是自己見怪不怪，但別人什麽看法就不一定了。

餘鵬程是實驗高中乃至全市都有所聞名的名師，有幾十年教學經驗。老教師大多眼光犀利，鄭亦唯大概能猜出來，老餘這麽說，一定有他的道理。

鄭亦唯點頭：“知道的，老師。”

鄭亦唯只是場面話，但是對于餘鵬程來說，（目前看來）溫和乖巧，聽話懂事，關鍵模樣周正成績好的學生，試問哪個老師不喜歡？

餘鵬程主任顯然也是這麽想的，他笑得非常燦爛，顯而易見的心滿意足。正準備補充一句說些什麽，“咔噠”一聲，辦公室門開了。

鄭亦唯愣了一下，餘鵬程顯然也沒有想到會有人突然進來，直接坐直了，本來不大的眯眯眼兒直接瞪大了一倍。

“餘主任，我是易清恬媽媽。”

眼前的女人臉色蒼白，臉上皮膚松散，眼尾下垂但是眼睛裏明顯的精光，似乎有點刻意隐瞞的病态和衰老。對比旁邊幹淨清秀的女孩，鄭亦唯真的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那個女孩跟他對視了一眼過後偏開了頭，似乎刻意調整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和表情，才找了一個角度低下頭。

鄭亦唯見她偏開頭，于是自己也偏開頭觀察辦公室。這個辦公室看着不大，估計是只有實驗班的老師在這裏工作——如果鄭亦唯沒記錯的話，實驗班三個班加起來就那麽一百個人。

另一邊，餘鵬程皺眉：“你們這是？”

那個女人不疾不徐地開口：“之前跟學校提前打過招呼，說是讓我們家易清恬進實驗班的，怎麽也沒見到她的名字？”

餘鵬程皺眉：“誰？跟誰說的這些？”

女人壓低聲音：“林女士。”

鄭亦唯聽見這個姓，愣了一下，但是顧及這個姓畢竟過于廣泛，也沒多留意什麽。

只是他總覺得餘鵬程似乎看了他一眼，但是他的認知中默認餘鵬程此刻這種“大人之間”的談話他不适合插嘴。他站在旁邊當柱子，辦公室裏安靜得落針可聞。

餘鵬程不鹹不淡地看着她倆：“你覺得找我有用嗎。”

他的語氣不能說是質問或者疑問，只是帶着無奈。女人和旁邊的女孩神色同時愣了，房間裏氣氛依然凝重。

“我們這邊沒有消息。”餘鵬程嘆了口氣，手指交握後靠在椅背上，“如果孩子成績夠的話，可以直接考到實驗班的，為什麽還要家長求人呢。”

鄭亦唯聽得都捏了一把冷汗。

老魚頭……素質不詳遇強則強？

鄭亦唯心裏還沒吐槽完就被餘鵬程cue到了：“鄭亦唯？”

鄭亦唯轉頭看他面無表情：？

餘鵬程說人總喜歡帶點“正面例子”，偏巧鄭亦唯剛好在旁邊，于是“話趕話”地就拽上了：“你看鄭亦唯，知道吧，今年的中考狀元，全市第一，人家也沒有找什麽關系啊，老師就很喜歡他。”

女人和旁邊一直一語不發的女孩同時看向鄭亦唯。正在研究老餘桌子上那盆綠蘿的長勢的鄭亦唯把頭扭過來，和兩人對視。

鄭亦唯從小到大沒少陪着林敘楹去各種社交場合，也沒少受人“注目禮”，迎着這母女二人有點發光的眼神，他淡淡地點了點頭，轉頭請示餘鵬程：“老師，我能回去了嗎？”

餘鵬程擺譜也擺夠了，毀了揮手：“去吧去吧。”

鄭亦唯剛走出辦公室，就被門口的周曉漁撈走了。

周曉漁把他撈到教學樓的一個死角，往外探頭探腦了一會兒轉回來滿臉探究：“唯神，那女的跟你說啥了？”

鄭亦唯：“……你這稱呼跟誰學的？”

周曉漁有點心虛：“梁子珩啊，他說可以這麽叫你。”

鄭亦唯神色平靜：“找我什麽事？”

周曉漁眼前一亮，伸着手指比劃：“那女的，那女的啊。”

鄭亦唯：“我又沒見過。”

“我直接這麽說吧，那個女人，是林卿憐的姑姑；那個女孩嘛，”周曉漁掏出手機給鄭亦唯看了個視頻，“就是她。”

還是鄭亦唯和沈勵千攔車的視頻，鄭亦唯的額頭下意識地跳了跳。周曉漁指的就是路邊那個原本在打電話結果被車吓到，最後目不轉睛地盯着鄭亦唯盯了全程的女生。

鄭亦唯更蒙了：“我都不認識，幹嘛扯到我？”

“這就牽扯到重點了啊！”周曉漁把手機揣回褲兜裏，然後一拍大腿，“唯神，林卿憐的姑姑扯的是你媽媽的關系想把易清恬——哦就是卿憐的姑表姐——送到實驗一班的。”

鄭亦唯蒙圈的表情直接碎了：“我媽？！你是說她剛剛說的那個，那個林女士是我媽？”

周曉漁看着他這個表情吓了一跳：“你媽媽不是……林敘楹？”

鄭亦唯：“是……”

“那不就結了？”周曉漁的聲音一下子充滿了得意，“聽他姑姑說，是找的你媽媽的關系。”

林敘楹雖然可能确實有關系，可是鄭亦唯他們幾個小孩成績就沒差過，一個也不需要“開後門”——所以，倒是有不少人找他們開後門。

鄭亦唯心裏越繞越彎，腦子裏循環播放：啊，這個玄幻的世界。

結合餘鵬程的那些話，鄭亦唯隐約有了點猜測：“那他爸媽呢？”

“這個……還是別問了吧。”周曉漁的表情突然暗了一下，“不清楚，反正他現在是被他姑姑收養着的。”

“他姑姑對他不好嗎？”鄭亦唯很奇怪。

“他是初二初三轉到我們班的，具體的不清楚，反正他姑……那女的對他不好我們也能看出來。”周曉漁下意識地為林卿憐抱不平，“卿憐其實人特別好，又溫柔又善良，也不愛說話，但是我們初中同學都可喜歡他了。他受委屈了肯定有他姑姑的原因。”

鄭亦唯不知道林卿憐怎麽“受委屈肯定是他姑姑的原因”，他一邊思考一邊自言自語：“找關系，搞暗箱啊……”

“就是啊，所以說這人……”周曉漁跟着附和了兩句才意識到鄭亦唯在說什麽，他扭頭，“唯神你說啥？”

鄭亦唯想了想，語氣坦然：“我想玩玩。”

第一天報道，距離上課還有半個多小時。

鄭亦唯最終在飲水機旁邊找到了林卿憐。

看林卿憐的表情，鄭亦唯猜想林卿憐很有可能完全知道他姑姑和他姐姐來了的事。

鄭亦唯笑嘻嘻地靠着飲水機櫃子：“嗨，林卿憐！”

林卿憐吓了一跳：“……你幹什麽？”

鄭亦唯湊到他旁邊：“你是不是很不喜歡你姐姐轉班啊？”

林卿憐一臉冷酷：“和你有關系嗎？”

“我幫你呀，咱們寝室可是相親相愛一家人呢。”鄭亦唯笑得純天然無公害，“正規渠道，雖然說這個本來就不那麽光彩。考慮一下？”

林卿憐的表情破碎了一下，偏頭看了他一眼。

鄭亦唯嘆了口氣作勢要走，剛轉過身，校服的衣角就被林卿憐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