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只小鹹魚
三十七只小鹹魚
宋淮南心中的那點芥蒂一直持續到大巴開進度假村也沒有消散。
他默不作聲地在一群人的簇擁下下車、進酒店。
辦理入住手續的負責人有助理和帶隊的各個經理，不需要他操心。
一般來說，這家建在濱海的五星級度假酒店的客流量不管是平時還是節假日，都是人滿為患的。
只因這家酒店是宋氏子公司旗下的産業，所以可以操作一二。其實不止這家，大多數五星級酒店，只要上愛企查搜一下都能看見宋氏參股的痕跡。
宋氏家大業大，二少自是不吝于利用職權，提前就讓人關閉了網上預約系統。
現在這家酒店除了正在住的客人，就沒有其他人再入住了，滿大廳都是他們公司的人。
“小宋總，這是您和江總的房卡”，小劉不知想到了什麽，順便提了一句：“前臺說，季少他們已經入住了。”
“好。”宋淮南接過房卡，道了聲謝。
小劉察覺到上司興致不太高，沒敢多問，說了句：“感謝您為我們破費了，我會和負責人一起帶好隊的，祝您和江總他們玩的開心。”
宋淮南點了下頭，漫不經心地想，現在掉頭走還來得及嗎？
他對這趟和江渝的旅行着實有點…反感了。
說完，小劉就離開了。
宋淮南突然有了煙瘾，摸了下身，沒發現煙袋，仔細想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抽煙了，微微失神的瞬間，就被別人鑽了空隙圍了上來。
“小宋總，可以和您拍個照嗎？”
宋淮南剛想答應，卻被一只橫空過來的手擋住，他擡眼，看到了目前最不想見到的人。
“抱歉，我現在找你們宋總有點急事。”
這些小姑娘聞言，有些失落，但也沒糾纏什麽就離開了。
宋淮南漆黑的雙眼上下掃了人一眼，語氣淡漠：“有事？”
江渝皺眉，從剛剛在車上這人就不太對勁，連下車也沒叫他，這種前後對待不一讓他産生了不大不小的落差感，他不明白宋淮南為什麽突然變成這樣。
“你怎麽了？”
宋淮南看了他一眼，這一眼情緒不定，讓人看不出那深藏在潭底下的究竟是何物。
或許是微不足道的雜草，也或許是血盆大口的怪物。
“…沒什麽。”宋淮南偏頭，不願回答，而後轉身想要離開。
腳剛動，就被身後人攥住手腕。
到現在，他終于生出了點不耐煩，轉頭對江渝說：“松開。”
“你到底怎麽了？為什麽突然這樣？”江渝語氣中透了點委屈。
宋淮南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明明只是等價交換的情人關系，但得知自己可能是替身後，他居然會抑制不住的憤怒和失望。
良久，他才開口：“回房間說吧。”
見他松口，江渝心底的巨石才輕輕落下：“好。”
他們一起走出了酒店大廳，坐上了早已等候在外的觀光車，前往藏匿在小山處的別墅。
度假酒店的住宅分為兩個區域，一個是別墅區，一個是商務區。
別墅區自然是由一幢幢小洋房組成，商務區則是尋常酒店那般一層分布幾十乃至上百的房間。
原本宋淮南定的都是商務區，但架不住季林反對，偏要和職員們分開，所以他們幾人都住到了別墅區。
待觀光車停在了一片小洋房前，宋淮南先下了車，江渝看着那頭也不回的背影，感到那積攢在心口的委屈愈來愈濃，就快要破開個口子從裏頭溢出來，偏偏宋淮南無動于衷。
他嘆了口氣，也跟着下車了，随後亦步亦趨跟在人身後。
他們是下午三點左右到酒店的，冬日的陽光不冷不熱，暖融融地落在人頭頂像是給人戴了個帽子，可江渝卻出奇地感到了冷意。
宋淮南刷了房卡，進門的時候刻意等了一會兒，直到江渝進門，他才将門關上。
“宋….”
他餘下的話沒有說出，就被人粗暴地摁在牆上，盡數堵在了口中。
宋淮南強勢地探入他的唇縫，不帶一點溫柔地索取對方的熱度和呼吸。
“唔…”
江渝沒有掙紮，只是被動地接受了這一切。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裏惹怒了宋淮南，于是卑微地接受，期望這樣就能得到對方的諒解。
等宋淮南終于停下，江渝才得以呼吸，面帶潮紅地垂着眼，他的雙手依舊被人攥着，整個人也被困在宋淮南和牆的中間，不得動彈。
不知這窒息的沉默持續了多久，宋淮南才開口：“小南….是誰？”
江渝怔了下，半響才擡起眼，灌了半桶水泥而沉甸甸的腦袋終于活絡起來，他臉上的神情很是複雜，一時做不出合适的表情來面對宋淮南。
宋淮南比他還莫名其妙，甚至比他還委屈：“你是不是把我當誰的替身了？”
那委屈像是小孩吹起的彩色泡泡，飄至半空突然被一個成年人戳了下，破裂開來灑下的水漬落在小孩身上，惹得小孩哇哇大哭。
宋淮南沒哭，但那份委屈卻是實質存在的。
隔着空氣，江渝都能感受到了。
他半是無奈半是甜蜜地湊上前，在人錯愕的瞬間，輕輕地将一個吻印在對方的唇上。
“不是。”
他含着笑意和缱绻的聲音，慢悠悠地在宋淮南耳畔響起。
“你就是本人。”
宋淮南心底的郁悶消散了些，但他沒有那麽好糊弄，繼續問江渝：“那你為什麽叫我小南？你之前從不那麽叫我的。”
江渝又親了人一下，只不過這次在鼻子上。
“想叫就叫了。”他的情話配上他的表情，總讓人分辨不出真假，江渝輾轉了一下，主動啄吻對方的唇瓣，沿着唇角周圍輕輕舔着，直至對方的唇上染上自己的水漬。
“我只是想與你親密一些。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以後不會叫了。”
宋淮南被撩了。
徹徹底底的。
他感覺自己像是進了一個圈套，而且主導權居然在他的不經意間，重新落到了江渝手上。
在窗簾擋上光線、稍顯晦暗的室內，宋淮南盯着那雙半開扇的眼眸，裏頭仿佛盛了一泓清泉，波光粼粼的，很是好看。
向來如高精儀器般飛速運轉的腦子，在這一剎那，反應有些遲鈍。
“你…”宋淮南感到自己嗓子微啞，他不知自己腦海究竟在做什麽天人之争，腦袋中好像分裂出兩個人，一個人說“他是騙你的，不要相信”，另一個則說“他的眼睛很明淨，沒有撒謊”，它們争着吵着試圖讓自己的觀點蓋過對方一頭，直到現在都沒有分出勝負。
“….為什麽想與我親密？”
他還是問出口了，或許在他腦海裏，它們争論的什麽他都不在乎，他只在乎———對方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從江渝的視角看，對方的鼻梁格外高挺，再往上，是那雙漂亮且有光的眼睛，而眼角之下，是一顆動人的痣，仿佛墨筆懸于宣紙上，不經意間落下的一滴墨水。
他出神地看了會。
而後，情不自禁地想，這顆痣在情動之時暈染了殷紅也分外好看。
江渝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含着不穩的氣音，将那再明顯不過的答案一并吐露出來：“你還看不出來嗎——”
“宋淮南，因為我喜歡你啊。”
因為喜歡，所以想靠近。
因為喜歡，所以想親密。
因為喜歡，所以情不自禁。
這個答案真的意想不到，又或許早在意料之中，只是一直搖擺不定。
當答案塵埃落定，蓋棺定論時，宋淮南頓感心口漏了半拍，安靜了好一會，心底也像是一罐裝滿糖果的玻璃瓶，被人擰開了蓋子，他喜歡的荔枝味便裹着厚厚的甜份散了出來，滿溢心底。
“為什麽？”
他問出一個被表白後正常人都會問的問題。
“因為是你。”
宋淮南有些不滿：“…你這個答案是不是有點敷衍？”
江渝笑了下：“你希望我回答什麽呢，說是因為你善良又可愛、嘴硬但心軟，還是因為你長了一張無人能拒絕的臉？”
被誇了一通的宋淮南悄悄翹起嘴角：“你真這麽想我？”
“真的。”
宋淮南積攢在心底的烏雲徹底消散，臉上卻依舊不動聲色：“那…你真正的答案是什麽？”
江渝沉吟了會：“答案啊…..”
宋淮南豎起耳朵。
下一秒。
“大抵是我愛你。”
那聲音像是含着三月春風，六月流螢，溫柔而認真地說：“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愛你。”
在那一秒，宋淮南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四周安靜的不像話，狹小的廊道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和自己快要呼之欲出、咚咚聲不絕于耳的心跳聲。
“……你沒開玩笑？”
江渝有些苦惱，覺得說什麽都不起作用，于是用實際行動表明，自己所說不假。
他親吻對方的嘴唇，在帶着試探，探入因為震驚而來不及合上的嘴，熟悉的氣息萦繞在齒末之間，他努力調情了好一會，直把弄得自己呼不上來氣後才稍稍分開。
對方像是沒上發條的機器人，僵直得一動不動。
“淮南？”江渝不由疑惑出聲。
宋淮南低低應了一聲，像是終于回神，問了一句：“真心的？”
江渝肯定地答道：“真心的。”
宋淮南：“不會過期，也不會變質？”
江渝繼續肯定：“都不會，我會一直愛你。”
宋淮南笑了下，也不知相信沒有，只是松開了對方的兩只手，轉而捏上了對方的下巴，漫不經心道：“如果是這樣，就證明給我看吧。”
“試試……”
他一字一句，說：
“讓我也愛上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