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順路
順路
他回去的時候臉上沒什麽表情，怎麽都不像走了桃花運。
原本圍在一塊兒讨論球賽的男生有一個暫時退出群聊，轉頭打量了一下問他:“這是不歡而散了啊？”
謝遠總算認出來個人，這是約球群裏的，頭像跟他本人一模一樣，雖然還是不知道名字，起碼心裏有個底了。
“本來就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說完從他身側斷過球原地練習了幾把運球過了過手瘾。
不管怎麽說，原主留了個爛攤子是真，但重新給了他活着的機會也是真，以及他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一切。
這麽說來自己把這爛攤子收拾好也是應該的。
李依依今天才找上門來，說明謝遠跟姜月現在都還沒來得及認識，表明事态還算是可控。
謝遠說做就做，先是跟同桌短發妹子南薇打聽到林景的班級，然後中午吃完飯後從食堂回教室的時候去他們班找到班長問能不能把林景家的地址告訴他。
理由是“聽說他生病請假了，想去看望一下。”
雖然謝遠言辭很誠懇，但班長表情還是有些猶豫。其實已經有好幾個女生也說過同樣的話了，但考慮到林景是在家休養，有些不方便，所以他都沒有答應。
沒想到竟然連男生都能找上來……
“當然，主要是有點兒事兒要找他，實在不行的話電話號碼也可以，我先給他打個電話，他要是不想見我也不就不打擾他了。”
少年說到這裏表現出了不好意思:“如果他答應了，我會買些水果牛奶什麽的，就當是替2班的同學去看望他了，你們班學習重要，我是12班的，比較閑。”
話說到這份上，陳默覺得自己再不答應都說不過去了，然後讓他等了一下，回教室把電話號碼跟地址抄給他。
“你先打電話吧，要是答應了你直接按地址去就是了，免得他還要在電話裏跟你口述地址。”
謝遠确認了電話號碼沒漏寫然後把紙條折起來揣進兜裏:“謝了”
一直到下午五點半準時放學。
謝遠跟謝婉回到家裏，廚房裏專門請來煮飯的阿姨正在忙活，已經有幾道菜上了桌，飯廳裏香味四溢。
謝海坐在客廳外陽臺的椅子上抱着筆記本正在敲敲打打。
謝婉先跟阿姨打了聲招呼，得到對方熱情的回應:“先坐會兒，等你媽媽回來差不多就開飯了。”
然後又喊了聲“爸”
“哎，回來啦？”，謝海應了聲。
“話說你幹嘛不說話？”，謝婉覺得今天謝遠特安靜。
“餓了，沒力氣說話。”
謝遠哪敢說話，他二十一年都沒有過爸爸，都做好準備一輩子沒有了，這會兒突然有了，根本喊不出口。
還有煮飯的阿姨，什麽家庭條件啊煮飯專門請阿姨。
其實他心裏知道這在中産家庭應該還挺常見的，越是會賺錢時間就越寶貴，何必花在柴米油鹽上。
但怎麽說呢，就是，遙不可及的東西突然送到你面前，你碰了不是虛的，又開始擔心是不是假的，怎麽都覺得像個別有用心的圈套，其實不過是自身的眼界限制了接受能力。
折騰半天全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阿姨聽了笑着說:“那等會兒多吃點兒，男孩子這個年紀就是餓得快。”
聽她這麽說謝遠突然就挺開心的。
謝婉一個女孩子晚飯吃的不多，早早放了碗筷去寫作業了。謝遠從吃飯的時候就開始醞釀，吃了兩碗之後實在吃不下了，才說:“我要出去一趟。”
直接的阻攔并沒有，羅玲喝了口湯:“你歇會兒吧，剛吃完就亂跑。”
她四十出頭，工作雖然不算輕松但穩定，每天到點兒就回家，還不用圍着老公孩子廚房打轉，下班後一家人也有足夠的時間相處，皮膚跟心态保養的一樣好，看着比實際年齡年輕很多。
謝海以為他要跑去打籃球，作勢要起來:“等等你老爸，我也該去走動走動了。”
“不是，我同學生病了我想去看看他。”
“這樣啊……”，謝海一聽又重新靠在椅子上，看着還挺可惜的，“那行，你去吧。”
女人要細心些，羅玲聽了交代他:“買點兒東西去啊，沒錢問你爸拿，別待太久了影響同學休息，回來記得寫作業”
這樣開明的父母對謝遠目前的處境而言無疑是錦上添花，他慢慢卸下了之前的局促，适應良好幹脆的比劃了一個ok:“有錢。”
然後鑽進房間拿上手機出門了。
下了樓謝遠先打了電話，等了十幾秒鐘對方才接通。
“喂？”
“你好，請問是林景嗎？”
“是的，您哪位？”
“那個，我是謝婉的弟弟，聽說你請了半個月假，能來看看你嗎？”
“……”，對方似乎并不怎麽願意，但是礙于他是謝婉的弟弟一時沒想好怎麽拒絕。
“另外，我還想跟你談談你受傷的事情，電話裏說不太方便……”
林景是在從體育中心回家的路上被打的，當時時間已經不早了，但他一個高中男生，根本沒想過會被偷襲，結果被人蒙着頭拖進巷子裏打了一頓。
并且臨走之前放了狠話:“以後離謝婉遠點兒，不然醫院就是你第二個家。”
印象中不是熟悉的聲音。
他在地上緩了十幾分鐘才爬起來打了輛車回去，出租車司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看他鼻青臉腫的自以為很小聲地感嘆了一句:“現在的孩子可真不得了，打架跟拼命似的！”
殊不知自己是單方面挨揍。
不該有人知道他請假的真正理由，更別說是隔着一層樓其他班的了。
蘇景思索了一下:“好！”
挂了電話後謝遠先去了小區對面的便民超市，正當季的人水果都買了點兒，又拿了一件牛奶，拎着還挺重，也不想費心思去找公交車站了，站在路邊打算攔個出租車。
結果出租車還沒攔到，一輛SUV停在了他面前。
約摸也是接人，謝遠身體往旁邊挪了挪免得擋着人上車，結果後方沒有來人，倒是後排車窗緩緩搖了下來，謝遠瞟了一眼什麽也沒看清，神色一正立刻目不斜視的站好。
偏偏車裏的人要跟他搭話:“去哪兒？”
謝遠這才定睛一看，真巧，不是早上遇見過的江逢麽？
此刻這人坐在座位上，氣質非同尋常，遮住臉撇開校服活像古裝劇裏不茍言笑微服私訪的巡撫老爺。
随即想到謝婉對他的評價，天之驕子也不過如此，談不上稀罕不稀罕的，但這樣的人跟他搭話，謝遠沒理由臭着張臉，于是老實回答:“去看望同學。”
“地址？”
已經五月份了，氣溫日漸升高，但謝遠總覺得這學長說話不僅字少還涼嗖嗖的，差點兒打個哆嗦，愣了愣慫了吧唧從校服口袋裏掏出紙條，自己先看了一眼，才說：“時代新城”
江逢點點頭，思索了一下：“上車吧，送你去。”
謝遠哪兒好意思啊，統共也就見了兩回人都不認識。
“這會兒好打車，還是不麻煩學長了。”
謝遠自認為這樣說算是滴水不漏了，還顯得懂事，妥妥的不可能得罪人。
車裏的人似乎笑了笑，但維持的時間堪比昙花一現，以至于謝遠懷疑自己産生了幻覺。
“不麻煩，順路。”
奇奇怪怪，看來這人是鐵了心要做好事帶他一程，再婉拒反而顯得自己不識擡舉。
“那就謝謝學長了。”
對方主動開了車門，讓他把東西放在副駕駛，又往左邊移動身體方便他進去，等他坐好了才跟前面司機說:“嚴叔時代新城停一下。”
被他稱作嚴叔的人應了一聲，然後發動汽車平穩的開了出去。
謝遠老老實實把雙手放在膝蓋上，聽見身旁的人問:“好朋友？”
他聲音乍聽覺得疏離，帶着并不刻意的低沉。
謝遠抿着嘴略微尴尬，自己沒有負荊請罪的勇氣，只好出此下策，事實上算個毛線朋友，說不定林景還會揍他一頓出口氣，而他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是朋友都算不上去的話，何必去看望八竿子打不着的同年級同學呢？
一時半會兒謝遠想不出合适的理由，幹脆順着回答:“算是吧。”
學長點點頭，好像就是随口一問，并不感興趣，然後沒再說話。
謝遠也不知道蘇景所在的小區要開多久才能到，如果離學校不遠，那就是十分鐘的事兒，蹭別人的車一聲不吭好像不太好，想着唠嗑幾句扯到下車。
于是清了清嗓子:“那個……今天早上也多虧學長了。”
他的身體裏藏着20歲的靈魂，生存環境使他跟大多數人的交流都浮于表面，突然變成一本書裏18歲的配角，好像遇見的每一個人都是他的勁敵，總忍不住對細節斤斤計較深怕哪裏露了餡兒。
特別是面對這樣一個小說裏根本沒出現過，到了他穿進來亮相率卻極高的角色。
你不必對他過多揣測，他身上有旁人一眼就看得見的聰明和敏銳。
于是謝遠也懶得費力不讨好，選擇了扮成禮貌無害的學弟形象，最重要的是要要表現出那種對“優秀”兩個字所産生的敬畏感。
身邊的人側過頭看了他一眼，語氣平淡:“沒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