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道歉
道歉
謝遠突然就有點兒冷，然後放棄了唠嗑這個打算。
好在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車子停在小區門口，謝遠下車的時候發現江逢無比貼心，還專門伸了手掌擋在他頭頂。
于是他站穩後拿完東西轉身騰出一只手揮了揮，真心實意地說:“學長再見。”
“再見。”
黃昏的風吹動着少年柔軟的頭發，街燈不及他眼神明亮，江逢動了動手，最終還是沒有揚起來。
雖然叫時代新城，但顯而易見這是個年深月久經歷過不少風吹雨打的老小區。
進小區的大門随意敞開着，門衛室的老大爺一邊喝茶一邊跟熟悉的住戶聊天，看也沒看謝遠一眼，還是謝遠主動拿出字條問清楚了林景家裏往哪邊走。
走沒走多遠，但是沒電梯，六層樓爬上去謝遠覺得有點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自己變得嬌氣了，還是本來的謝遠嬌氣。
反正在門口站了兩分鐘緩過來他才敲了門。
很快便有人來開門了，一個棕色長頭發的女人，大概染了頭發有好一陣子了，頭頂又露出一截黑色來。
應該是林景的媽媽。
跟大多數母親帶給人的第一印象差不多，和藹可親慈眉善目。
小說裏對林景的家庭着墨不多，普通的三口之家，母親全職太太照顧念書的獨子，父親負責賺錢，幾乎常年不在家。
他禮貌地打了個招呼：“阿姨好。”
“我是林景的同學，也住這附近，班長就讓我代表同學們一起來看看林景。希望他早日回到學校這個大家庭，大家都挺想他的。”
林媽媽聽了他的來意，看着他手裏的東西有些無措，下意識想推回去，又怕他累着，糾結了一下還是接過去了:“謝謝你來看我們家林景，來就來還帶什麽東西，提着怪重的”，然後把東西放下轉身給他拿了鞋套。
帶他去林景房間的時候還跟謝遠抱怨道:“也不知道這孩子倒了什麽黴，去打網球回來還能碰上這種事，當媽的都心疼死了，剛剛才又給他換了藥。你們聊，我去做飯，等會兒留下來吃飯啊。”
謝遠心想你要是知道你兒子變成這樣都是托我的福，那不得殺了我，連忙說自己吃過飯才來的。
然後進了林景的房間。
學霸就是學霸，身殘志堅，這會兒還在做題，聽見有人進來了才轉過身。
“随便坐吧。”
謝遠定睛一看，光是臉上稱得上明顯的傷，就包括腦門上一個大包，右眼腫起來，臉上還有淤青，嘴邊也破了。
即便如此也仍然看得出來帥哥底子。
原本該是濃眉大眼高鼻梁加上再周正不過的臉型的，如今卻變成了這副樣子。
“你的傷……還好吧？”
林景聳聳肩，也不主動問謝遠是怎麽知道他受傷的:“可能要半個月時間才能好。”
謝遠點了點頭，思考着應該委婉一點還是直截了當的承認錯誤，氣氛突然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說就說吧！
“其實……”
剛說出來兩個字，門突然打開了。
謝遠求生欲爆棚火速閉了嘴，一扭頭，林媽媽端着一個盤子走進來，看見謝遠站着，嗔怪道:“林景怎麽不讓同學坐下說話？”，然後熱情地招呼謝遠，“吃點兒水果吧，邊吃邊說。”
“好的，謝謝阿姨。”
說完把裝着水果的盤子放在書桌上又出去了。
剛剛吐在嘴邊的話又強行吞回去，謝遠差點兒閃了舌頭，等确認林媽媽在廚房切菜後，決定不磨磨唧唧了。
“對不起，那個……其實是我找人揍的你。”
他說得直接。
林景直直看着他，仿佛兩軍交戰一方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毫無半點兒憤怒情緒，只有一臉狀況外的呆滞。
謝遠先不管他信不信，最難的都說出來的，接下來如何技術性“洗白”才是最重要的。
“我承認我腦子被門擠了。謝婉是我姐姐，她性格溫柔，對誰都不設防，所以看見你老是跟她一塊兒走我擔心她被你欺負，轉頭才去找了陳光想警告你。”
林景坐在椅子上一聲沒吭。
震驚是挺震驚的，但多麽憤怒談不上。
明明都是同齡人，但眼前的男孩子竟然還在擔心姐姐會被人搶走。
雖然說是擔心被自己欺負，但很明顯，他真正擔心的是謝婉跟自己早戀，那麽他做出這種事也不離譜。
謝遠觀察着他的表情，口吻越發誠懇:“我發誓，我真的就是想讓他口頭警告你一下，我知道我姐對你有好感，我不可能對她認可的人有那麽大的敵意。今天去學校聽說你請假了，我就猜是不是我找的人自作主下手太狠，所以在電話裏故意提了一句受傷，你根本沒否認，反而同意我來看你，那時我就确定了我猜得沒錯。”
“總之，說再多都沒用了，這件事的确是我不對。我來坦白也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讓你原諒我，希望你接下來好好養傷，等你好了，約個地方揍我一頓也可以。至于你跟我姐，我想明白了，她是我姐當然一輩子都是，但除此之外我沒有資格幹涉她的私事。”
說完又加了一句:“當然，耽誤你學習我也十分抱歉，但是，我的成績……12班了解一下？”
林景有些啼笑皆非，知道成績不好還不努力學習，到頭來自己白白挨頓揍。
“我最近是跟她走得挺近，一來是前段時間藝術節也算是合作關系，二來我也承認對她有好感，但也僅限于此，孰輕孰重我還是知道的。”
這倒是出乎謝遠意料了，小說裏雖然沒有明确描述謝婉跟林景談戀愛，但是後面林景挨了揍，刻意疏遠謝婉，她還是很傷心的，整日郁郁寡歡失魂落魄，學習成績也一度下降。
“雖然将來的事誰也說不準”，林景看出了謝遠的驚訝，頓時起了壞心，“但只要保持現在的狀态，我們倆就可以去同一所大學，你這護花使者到時候可別鞭長莫及啊。”
……算你狠。
“那挺好的，祝你好運”，謝遠笑得真情實感，暗自慶幸不是原主在這兒，否則場面就控制不住了。
“揍你一頓就算了”，林景遞給他一個蘋果，然後自己也拿了一個，一口咬下去，清脆可口，“畢竟吃人嘴短嘛”
“不過你這回真的害我特別慘，我半個月去不了學校，當然也見不着你姐了。建議沒事多在她面前提提我，免得等我回學校，她連我是誰都不知道了。”
謝遠也咬了一口蘋果，頗講義氣:“沒問題”
情況比他預想中好太多了，林景這人似乎也還不錯。
小說裏林景跟謝婉之間漸行漸遠之後被應菲菲騙得團團轉，屢次懷疑姜月，進而對姜月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傷害。
現在看來，如果源頭問題解決了，後面說不定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吃完蘋果快八點了，謝遠擦了擦手準備告辭:“既然說清楚了，那我準備回家了。”
林景點點頭，掀開筆蓋又是要做題的架勢:“有傷在身，恕不遠送。”
謝遠理虧地笑了笑，出去後把門給他帶上，又特意對着廚房放大了音量:“阿姨我先走了，下次有時間再來看他。”
林媽媽手裏拿着顆莴筍頭，皮削到一半送他出門:“下次一定要留下吃飯，讓你嘗嘗阿姨的手藝。”
“好的，阿姨再見。”
“路上小心啊，再見。”
比起來的時候謝遠這會兒輕松了不少，連帶着下樓梯都覺得暢快。
如果不是在拐角處正好碰上樓下的住戶“砰”地一聲把門打開，然後一個女孩子被人一把被推出來撞在牆壁上的話……
力氣之大，謝遠甚至看見牆上的灰都會抖落了一層。
“不想吃就別吃別在老娘跟前哭喪着臉倒胃口。”
說完又大力合上了門。
光聽聲音就可以想象得出說話的該是怎麽樣一個兇悍的女人。
謝遠一只腳停在空中，收也不是放也不是，怕驚動了人覺得尴尬，甚至想偷偷往回走。
可是身高腿長的少年人最是顯眼。
女孩子被同齡的異性目睹了這種場面總歸是有些難堪的，于是她努力垂着頭，狼狽的身形盡量靠牆想讓謝遠無視她。
林景家樓下，學生頭的女孩子。
謝遠沒想到會使在這種情況下見到姜月。
她是整本小說裏的主角，若是宮鬥題材，應當主宰後宮母儀天下；若是都市言情，該是收獲完美另一半的人生贏家；若是奇幻武俠，還可以歸隐田園與世無争。
偏偏哪一種都跟她挨不上邊兒，攤上個“青春疼痛”，所以結局分外慘。
而故事的結局，從一開始就有跡可循。
一切還得從她父母說起。
如果用通俗易懂跟得上潮流的語言來說的話，就是老實人終于追上了心目中的女神，還給他生了個寶貝女兒，本該一家人幸福圓滿的過日子，結果好景不長，老實人發現自己頭頂冒綠光，女兒也壓根兒不是他親生的，于是心裏惱恨不已。
而女神也漸漸發現自己選錯了人，過窮日子也就算了，老實人三天兩頭會發瘋罵人，但她理虧，又礙于女兒漸漸長大，只好忍着。
直到姜月12歲那年，雙方都忍不下去了，一通翻天覆地的争吵過後，兩人再次去了民政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