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拒絕
拒絕
學校裏男生跟男生之間的肢體接觸并不少，就像之前也有很多次江逢站在他身後，然後俯下身體圈住他給講題那樣。
那時候他能輕易感受到對方在他耳邊的呼吸，論近距離，比這近了不知道多少倍。
看來是場合和氛圍影響了他的思緒，這時候縮回去反而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穩住！
果然，江逢并沒有什麽感到不适的表現，反而順着他的手摸到爆米花桶的空白處，無比自然接了過去。
盡管如此，謝遠心裏那一陣不可名狀的悸動還是直到電影開場才慢慢平複。
結果越看越不對勁。
怎麽跟想象中不一樣？
女主角呢？
戲份最多的兩個人都是男生。一個應該是有聽力障礙，另一個對此不知情，卻對他的獨來獨往産生了好奇心，于是某一天放學之後主動提出來可不可以交個朋友。
當然，聽不見那位兄弟頭也沒回直接走了。
……
一直到看完謝遠總算明白過來了，的确是不應該有女主角的。
他滿腦子都是剛剛引發全場女觀衆歡呼的那句臺詞——“做朋友怎麽夠？做男朋友吧！”
是認真的嗎？
出了電影院謝遠把沒喝完的可樂扔進垃圾桶，面上仍然是沒回過神的樣子。
“怎麽？不好看？”，江逢想評估一下他受到了多大的驚吓。
謝遠搖搖頭，倒也不是，平心而論，劇情本身以及演員的演技都很不錯，其他的音樂啊攝影風格啊也很棒。
“你們這邊，這種類型的片子也可以上映嗎？”
近半年了，謝遠頭一次如此真實的感受到了兩個世界的差異。
“哪種類型？”，江逢故作不知，側着頭看着他，分外認真地問。
雖然謝遠沒死之前也沒去過電影院，但他知道這在他之前的世界裏是絕對不可能的。
即使拍出來了，能公映的也是少之又少。
說到底，這是大多數人都不能接受的，在有權決定規則的人心裏也不值得宣揚。
“當然可以，雖然異性戀還是主流，但從愛情的角度來看的話兩者之間并沒有任何區別。如果連同性題材的電影都不能上映，恐怕會矯枉過正。而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過不了多少年，同性婚姻就會合法。”
謝遠點點頭，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但過去二十年的生活環境帶給他的影響至深：“話是這麽說，喜歡同性或者異性的的确确是一個人的自由。但事實上我原來的世界普遍認為同性戀是不正常的，因為這意味着他們沒辦法組成正常的家庭，也很難有孩子，沒有孩子就斷了香火，所以大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兒女是同性戀，我看過一些新聞，有些偏激的家長會把人送去戒同所。”
江逢并不意外，這個世界也有一些反同組織的論調與謝遠說的如出一轍。
看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句話是頂好帽子，竟然不同世界的人都愛拿來冠冕堂皇的戴在頭上:“這個理由太可笑了，人類不是為了繁衍後代才成家的。”
對于這樣愚蠢的觀點他懶得說太多。
謝遠卻被這句話迎頭重擊。
是啊，生了孩子又怎樣呢？稀裏糊塗的，可能連自己到底愛不愛都沒搞清楚就先搞出來了孩子，然後不想要了就随意丢棄。
自己不正是這樣沖動之下的産物嗎？
江逢看出來他沒被這種思想荼毒，不管怎麽說起碼謝遠不反感，松口氣之後他擡頭看見了頭頂上方衛生間的标識:“等我會兒，去個洗手間。”
“好。”
謝遠趴在護欄上等江逢，百無聊賴看着樓下來來去去的人，餘光卻瞄到有人在他旁邊停下了腳步。
“同學你好。”
周圍也沒別人了，看了一圈後謝遠指指自己:“我嗎？”
來人是個走到哪裏都不會被忽視的美人胚子，紮個利落的馬尾，看起來也是高中生模樣。看見謝遠一副狀況外的模樣沒忍住笑出了聲:“不然還有其他人嗎？”
謝遠撓撓頭不太好意思:“請問有事嗎？”
女生就等他這麽問了，也不扭捏，開口語出驚人:“跟你一起的那個帥哥，你倆是一對嗎？”
此時此刻但凡有一口口水沒吞下去謝遠估計就被自己嗆死了。
他無比震驚的退了半米，不明白哪有人一上來就問這種話的，強行消化完之後才磕磕絆絆回答道:“不……不是啊”
顯然這個回答取悅了對方，女生笑眯眯的道歉:“不好意思啊有些唐突了，那可以拜托你把他的聯系方式告訴我一下嗎？”
原來道歉根本不是真心的。
謝遠無語，果斷拒絕:“這個我沒辦法告訴你，如果你真的想要，等他出來親自去問更方便一點。”
方才還單刀直入格外直爽的女生聽他這麽說面上的表情立刻猶豫起來，畢竟江逢身上有一股濃濃的“生人勿近”的氣息。
沉默間江逢已經出來了:“走吧”
謝遠一回頭，應了聲“好”，兩人就準備離開。
他讓女生自己親自要，原本也是糊弄一下，大概率等面對江逢本人她就沒這個膽兒了。
“等等！”
一道氣勢十足的聲音橫插在兩人之間。
江逢疑惑地看着那個女生，他本來以為只是碰巧站在謝遠旁邊，但貌似事實跟他想的有些出入？而謝遠的神情非常複雜，看起來出乎意料之中又夾雜着佩服。
然後女生走到自己面前非常鎮定地從包包裏掏出了手機:“帥哥加個企鵝吧。”
江逢只愣了一秒鐘。
“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
他說得認真，但波瀾不驚的語調使得這句話更像是說過成百上千次的熟稔借口，說完也不管對方信不信，沒忘把謝遠一起拽走。
反應過來的女生越挫越勇:“喜歡的人還要追，選我現在就可以擁有甜甜的戀愛啊？”
有道理！
謝遠想回頭給她豎個大拇指，沒想到江逢早就有所察覺，然後擡起胳膊攬住了他的肩膀。
謝遠除了往前走沒別的選擇了，于是歇了這心思:“哈哈哈哈學長這借口用的太熟練了。”
江逢反問:“像借口嗎？”
大約是看出來了謝遠下一句要問什麽，江逢又補充道:“實話實說而已。”
一瞬間謝遠覺得商場的空調走着太冷了。
謝婉覺得自家弟弟好像去了江逢那邊回來就不太開心。
畢竟是男孩子，如果說“有心事”顯得太矯情了，但她又沒什麽證據，只好等到第二天去學校的時候旁敲側擊地問:“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呀？”
“啊？”，謝遠側頭看了她一眼，暗自感嘆女生的第六感真是絕了，還要假裝表現得是她想太多，于是露出費解的表情，“沒啊”
短短兩個字，包含了“你怎麽會這麽想？”的疑問。
“沒有就好”，謝婉點點頭沒再多問，興許是自己想多了。
下車之前姐弟倆非常配合的聽完了來自老父親的絮絮叨叨，無非就是跟同學好好相處，學習态度要放端正之類的老生常談。
最後謝海語重心長地交代比起女兒不那麽省心的兒子:“特別是你謝遠，如果不堅持下去，這段時間的辛苦就全打水漂了，你的辛苦打水漂就算了，可不能辜負江逢的一番心意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謝婉憋着笑看着跟老爸一樣高的弟弟滿臉無奈的答應道:“我會的”
然後謝海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快進去吧，我走了，星期五早點兒回家。”
“再見。”
謝海的車一開走另一邊餘禾就奔過來了:“謝遠等等我！”
少年人身高腿長跑得快幾下就到了跟前，站穩後餘禾先跟謝婉套了個近乎:“姐姐好啊。”
謝婉都被他喊懵了，擠出一個尴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你好”，然後猜測對方這麽迫不及待喊住謝遠說不定是有什麽事情，于是跟謝遠打了招呼:“你跟同學慢慢聊吧，我先去宿舍了。”
謝遠還沒說話，餘禾又中氣十足的接了一句:“姐姐再見。”
謝婉腳步一頓，弟弟的同學好像智商不高怎麽辦？好不容易成績有點起色啊……
謝遠看着謝婉的身影融入浩浩蕩蕩的人群中，這才嫌棄的打量着餘禾：“你今天吃興奮劑了？到底是我姐姐還是你姐姐啊，殷勤得這麽浮誇。”
于禾也沒辯解:“主要是這個事兒真的急，但是吧，我覺得在你姐面前說不太好，只有出此下策了。”
他這麽一說，謝遠就懂了。
認識到現在，餘禾這貨就是個資深吃瓜群衆，但凡八卦沒有他不感興趣的，哪個班哪個年級他都知道點兒，但他身上又根本沒有那種唯恐天下不亂的攪屎棍氣質，所以這種反差至今謝遠都習慣不了。
“什麽事啊？”
其實謝遠也能猜到點兒，大概率還是李依依的事。
“我記得你跟姜月是不是關系還挺好的？”
這是句廢話，餘禾這麽說也就是讓謝遠有個心理準備，畢竟食堂事件的知名度不低，包括後來姜月的反抗能有成效，也有謝遠跟江逢的原因在。
“算是吧，怎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