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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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逢完全有理由相信這一次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姜月不再飛蛾撲火般站到自己身邊只為等旁人一句般配。
這一次她站到自己對面,說這一切像個巨大的陷阱,于是止步了。
他直視少女明亮又執拗的眼睛:“不如相信你的直覺。”
把所有的疑問抽絲剝繭一般攤開,自然會找到答案。
那天晚上謝遠發現江逢有些不對勁,雖然表面看起來沒什麽問題。
江逢已經算得上是謝家的熟客了,地位甚至高到有專屬的拖鞋,羅玲在鞋面上繡了一頭大象,相對應的是謝遠的小鳥跟謝婉的貓貓。
至于為什麽是大象,羅玲的回答是因為大象聰明。
謝遠曾經偷偷跟謝婉吐槽:“是會懷疑學長才是老媽親生的,又因為什麽不得已的原因導致不能相認的程度。”
最後因為被抓個正着臉頰都被羅玲捏紅了,還說下次再聽到他亂說打屁股。
謝遠鬼哭狼嚎跑回房間:“我都十八歲了還有這種打法嗎???”
所以謝婉現在看見江逢也完全不會有任何的驚訝,開門把人領進來大方的打了個招呼:“學長”。
只是走到謝遠的房間門口小聲又急促的“快點出來”暴露了一點緊張。
謝遠做賊心虛一般立刻關了電腦,開玩笑,老師來家訪發現學生還在玩兒游戲,那豈不是要挨罰?
他一下竄到客廳賣了個乖:“學長你先坐一下我去洗點水果。”
然後江逢跟着也去了廚房,看着謝海在廚房大顯身手嫌謝遠占了他的地方:“麻利點,我這就差最後一步了。”
“太誇張了吧您,這麽大個廚房還不夠發揮的。”
嘴裏雖然很不服,但整個身體卻很配合的扭着生怕影響到謝海。
“怎麽沒看到阿姨?”
謝海一聽江逢的聲音,百忙之中回了個頭:“哎江逢來了,你羅姨公司組織旅游,出去浪了,留下我們爺仨當留守兒童。餓了吧?馬上就開飯。”
他笑了笑:“本來不餓,聞到廚房的香氣倒有一點了。”
這麽會說話?
謝遠洗了一半往嘴裏塞了顆葡萄轉頭跟江逢控訴:“一下午了他也沒問過我餓不餓……學長你怎麽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原本江逢膚色也是偏白,但此刻是有些蒼白的,連嘴唇都不似往日紅潤。
他這麽一說謝海也看了看:“還真是,是不是學習太累了啊?”
江逢的确不舒服,跟姜月告別之後上了車就覺得頭有些暈,嚴叔還問他要不要回去看看,江家就先不去了。
但他不肯,自己答應了謝遠,不能失約。
其實也沒這麽嚴重,身體不舒服不算放鴿子,況且兩人見面的機會有的是,但他莫名就不是不願意。
好像曾經嘗過失約的懲罰,有些後怕了。
是什麽時候呢?
“可能吹了點風有點頭暈,沒什麽大事,就是腦子可能不太好用不能陪叔叔下棋了。”
謝海把最後一道菜端上桌:“那吃完早點回家休息,随便什麽時候再來玩兒,身體要緊。”
說着特意給他夾了塊肉:“嘗嘗叔叔這個新菜,蜀州那邊叫燒白,水平可能差了點兒,但是入口是沒問題的,我是實在喜歡,這不,獻醜了。”
江逢嘗了嘗,謝遠迫不及待問:“怎麽樣好吃嗎?”
明明都放在眼前了,你就不能自己夾起來嘗嘗?
謝婉本來想嗆他一句,一看江逢一點不嫌他事兒多的樣子:“好吃”。
硬生生憋回去了。
回去的時候江逢穿着謝遠的外套。
本來沒什麽必要,他感覺自己不舒服跟氣溫沒有任何關系,但出于某些不能細說的原因最後還是穿上了。
有點短小,謝遠的說法是:“放心這麽晚沒人會看你的。”
他沒說的是“反正時尚的完成度是靠臉決定的你穿啥都差不多……”
有點太谄媚了。
兩個人在電梯裏站着,謝遠一直密切關注江逢的情況,連呼吸都聽着輕重緩急生怕下一秒人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江逢強撐着調侃他:“臉都被你看出窟窿了”
難得謝遠沒貧兩句:“可是我感覺你比剛來的時候臉色還要難看一些,早知道不叫你來,可能早點回去看醫生吃完藥睡一覺就沒事了。要不我陪你直接去醫院看看吧?”
也不知道為什麽,從小到大江逢向來都是衆星捧月一般被人捧在手心裏的,有個什麽頭疼腦熱那更天大的事,他也習以為常這種待遇。
可是此時此刻他不希望謝遠有負罪感:“沒事,醫生已經在家裏等我了,再說我又不是神仙,感冒不是很正常嗎?”
謝遠有被安撫到,讓他明天好點了打個電話給自己就乖乖送他上車之後回去了。
他沒等江逢答應或者不答應,好像這是再理所應當不過的事情,然而江逢是故意沒答應。
有那麽一刻他想問謝遠:“你是真的關心我?還是僅僅是因為你善良?醫生被刀指着你敢沖上去,姜月被欺負了你要幫忙,跟你無關的感冒也要攬到自己身上好像要哭了一樣,你活着一定要跟人這麽掏心掏肺嗎?”
可是他終究什麽也沒說。
江逢永遠是故作高深寡言少語的。
他也知道謝遠沒有任何錯。
實際上他覺得自己好像在賭氣,理智告訴他姜月這回走出了他們兩個人原本的死胡同值得慶幸,可是想到姜月怎麽走出來的,又仿佛被人迎頭一盆冷水澆了個透心涼。
如果得到自己的愛是她活下去的意義,那麽此刻她已經開始懷疑,明明有人比自己更好,為什麽要是江逢呢?
而令她産生懷疑的那個人是謝遠。
于是江逢此時渾身有點冰火兩重天的意思,忽冷忽熱,嚴叔也看出來他狀态不好,雖然開得依然很穩,但江逢能感覺出來車速很快。
然後他眼皮就撐不住睡過去了。
還夢到了小時候的謝遠。
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确定那是謝遠。
5,6歲的樣子,瘦瘦小小的,穿得破破爛爛,毛衣明顯過于大了,衣袖上有個洞,鞋子倒是幹幹淨淨,但不合腳,腳後跟空出來一截。
小孩兒兩只眼睛大得突兀,睫毛像刷子一樣濃密,抱着個自己不認識的玩偶,毛都有些打結了,看着自己小聲問:“哥哥你是誰呀?”
傻,都不認識,還喊自己哥哥。
江逢睜開眼睛。
“醒了?”
他側過頭,還不是很清醒,也不知道現在什麽時候:“媽你怎麽來了?”
“老嚴昨天晚上說你在車裏暈倒了,叫也叫不醒,把我跟你爸都吓死了,結果趕過來醫生說沒什麽事,就是睡得太死。兒子啊,媽說過多少次,書随便讀讀學随便上上,別太拼命了,不考第一咱們也開開心心的。”
……有一瞬間江逢很想建議她換個私人醫生。
閉眼之前不舒服是真的,腦子裏好像有一團漿糊一直有人在攪,攪得他坐也坐不穩頭一歪就栽下去了,那絕對不是犯困。
可是也奇怪,怎麽這會兒什麽感覺也沒有了?
他掀開被子坐起來,伸手拿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
江母這才說:“早上有個男孩兒打電話給你,我接了,說你還沒醒,等你醒了再回個電話給他。”
“是叫謝遠吧?老嚴說你跟他是好朋友,這學期常去他家裏做客。什麽時候也把朋友帶回來玩兒,光你去別人家,還以為爸媽放養你對你不關心。”
說到最後隐約有點嗔怪的意思。
這個兒子是她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哪怕再忙也是親自放在身邊養大的,但就是不親厚,天性性子穩,不像別的小孩兒吵吵鬧鬧,有時候巴不得是個混世魔王給他擦擦屁股,也好過跟打娘胎裏就能獨立行走誰也不靠一樣,從來沒在她懷裏哭過。
江逢點開手機随口說:“帶回來過,你們不在,有機會再見見吧。不過如果你們在,可能他就不願意了”
“怎麽?我跟你爸會吃人啊”
江母一聽還真帶回來過,老嚴也沒跟她說關系好到這地步,不過一想自己也只問了兒子昨天去了哪裏,老嚴也沒說錯什麽,只怪自己沒多打聽些,否則接電話的時候高低得熱情些邀請對方來家裏玩兒。
“他總以為,能生出我這樣的兒子,父母應該更嚴肅,氣場更強,害怕在你們面前會不自在。”
江母樂得不行:“那可太冤枉了,你就不知道替我們說兩句好話。”
江逢笑了笑沒說話。
看着精神挺不錯,約摸的确沒什麽事了江母放下心來,準備再去睡個回籠覺。
結果下一秒又被江逢一句話搞得睡意全無。
“媽,我好像喜歡他。”
一個從小到大都不黏父母,從來不跟父母分享小秘密的人,懂不懂什麽叫循序漸進啊!怎麽一來就扔個炸彈?
江母雖然內心很震驚,但表面上還是維持着雲淡風輕的模樣,不死心地問:“喜歡誰?”
然而她心知肚明這個“他”分明指的是謝遠。否則她聽見的應該是“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人。”
這不是探探口風,這是兒子打算跟自己攤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