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程景野沒想到這麽快，就能再見到那個訛自己錢的小結巴。
但今天小結巴看上去蔫蔫兒的，似乎遇到了自己惹不起的主。
江浣沒有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準确地說他幾乎沒怎麽擡起頭，悶聲悶氣地說着話。
這任人拿捏的模樣，讓周圍幾個人更加有恃無恐，其中一個高個說：“你和蚊子說話呢？”
他們這幅嚣張的模樣引起周圍人的注意，卻沒有人起身。
程景野遠遠看着小結巴小心翼翼地擡起頭，結巴得更厲害了：“能，能不能……把卷子，還，還給，還給我。”
這句話說完，程景野覺得自己聽得氣兒都快斷了。
旁邊幾個人壓根不把他的話當回事，“哎呀和他廢什麽話啊，我都快餓死了。”
“就是，”站在江浣旁邊的男生推了推他的肩膀，“诶，去給我們一人點一份，要大碗的。”
也許是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很多次，程景野看着小結巴沒有反抗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往點單的地方走。
走兩步還被後面的人推了幾下，整個身子往前踉跄險些摔倒。
桌子上傳來陣陣哄笑，拿着小結巴卷子的高個把卷子來來回回看了一遍，随手把紙撕成兩半。
見到這幕程景野啧了一聲，終于坐不住了。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快步朝着那群中學生走去，制止住那個還準備繼續撕卷的學生。
程景野突如其來的動作讓這群人愣住了，被他抓住手的人最先反應過來，“你誰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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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嗓門很大，喊得在前面正點餐的江浣回過頭，呆呆地看着座位上正僵持着的人群。
程景野以前沒被程明管着的時候，在學校裏就是個刺頭。如今再看這些初中生，就跟看小毛孩兒似的，一拳就能揍飛一個。
“你管我是誰？”他速度很快地奪過已經被撕成兩半的卷子，“這麽喜歡卷子自己寫去。”
空氣仿佛都安靜了片刻，這群小孩兒橫行霸道慣了，乍然沖出來一個程景野，都沒怎麽反應過來。
程景野見狀拿着卷子回到位置上，不打算把事情鬧大。
但這些正值青春年少，全都血氣方剛的少年們明顯不服，更何況程景野就一個人，他們一群人還能被唬住了？
一個胖墩兒最先坐不住，左手扳過程景野的肩膀，右手直接招呼上去，“你他媽和誰說話呢？”
在他的手觸碰到的瞬間，程景野很快反應過來，抓着他的左手狠狠往裏一擰，骨頭錯位的聲音嘎吱響得清脆。
骨頭錯位的聲音伴随着胖墩兒的哀嚎聲，讓遠遠站着的江浣吓了一跳。
他認出來了程景野。
那天問路的時候他一路都感受到程景野的不耐煩，看上去是個脾氣爆的主。
如今再看他打架的模樣，江浣有些慶幸自己沒真的訛他的問路費。
程景野的速度很快，把胖墩兒撂下之後緊接着對沖上來的大高個扇了一巴掌，動作行雲流水，臉上的表情都不帶喘的。
周圍吃午餐的客人拿着筷子愣在座位上，以為看見了民間版《笑傲江湖》。
這群初中生雖然容易上頭，但還算有眼力見，前面幾個同伴沖上去都被打趴下後，後面的人躊躇着不敢上，把人扶起來後惡狠狠地說：“等着吧你！”
程景野嗤笑一聲，“別讓我等啊，現在就上呗。”
他看上去像是還沒打夠的架勢，見狀那幾個初中生扶着同伴馬不停蹄的跑了。
“沒意思。”程景野回過身，把剛剛弄倒的幾個塑料凳子放正，沖着周圍的人說，“行了行了，別看了。”
說完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桌上正擺着張試卷，因為剛剛的打鬥，原本就支離破碎的紙張變得更皺皺巴巴，像片殘破的樹葉。
反正沒事，程景野拿起來看了看。
這不看不要緊，看完程景野覺得自己看了張錯題集錦。
怎麽能每道題都錯得意料之外的？
“你……”旁邊突然鑽出來一個腦袋。
“诶！”
程景野被吓得一大跳，手裏的卷子險些又撕成幾半。
江浣也被他吓了個機靈，說話更結巴了，“你，拿我，拿我卷，卷子，幹什麽……”
也許是剛剛還打過架，程景野的腦子沒轉過彎來，忘記了剛剛還在被霸淩的當事人。
“這你寫的卷子？”程景野拿着亂七八糟的試卷，塞回到江浣的手裏，“分挺高的。”
“謝，謝謝。”
程景野扯了扯嘴角。
這小結巴真的以為自己在誇那慘淡的39分。
誰知一轉過頭，就看見小結巴手裏抓着皺巴巴的試卷，笑得淺淺的。
不過他笑起來簡直浪費了這清秀的臉，看上去傻裏傻氣的。
程景野話到嘴邊咽下去，覺得肚子更餓了。
所幸老板在旁邊看完了戲，連忙把馄炖端了上來。
那幾個混混總是在他店裏鬧事，生意都做不太好，于是他看着程景野不由自主地說：“大俠，您慢用。”
程景野保證是最後一次來這家店。
他拿起勺子，看着還站在旁邊的小結巴，說：“你剛剛被那群人要挾着點吃的，和老板說不要了沒？”
“取，取消了，”小結巴兩只眼睛亮晶晶的，“在你，打，打架的時候。”
“嘿，我打架的時候你怎麽不來幫忙，”程景野挑眉，開玩笑地說，“惦記着你的幾碗馄炖呢？”
小結巴聽他這麽說，有些着急了，“我，我是，我是因為，你打架厲害，不，不然我就，幫，幫你了。”
“行行行行了，”程景野打斷他的話，“你全不要了，沒給自己買午飯呢？”
小結巴搖頭。
程景野皺起眉，對着老板說：“麻煩再來一碗。”
“不，不用了。”小結巴連忙擺手。
“別廢話，說得我頭疼，”程景野說完就悶頭吃東西，“餓死了。”
江浣很快閉上了嘴。
馄炖上得很快，程景野吃飯的時候不愛說話，小結巴估計是被他剛剛唬住了，想說什麽又不敢說，安靜地捧着手裏的碗。
程景野吃完擦幹淨嘴，又順着把桌子上滴落的點點湯漬擦幹淨，才把手撐在上面。
吃飽了有些發飯暈，他側過頭，就看見桌上擺着的試卷卷頭上，寫着的名字。
江浣。
名字倒還好聽。
等江浣吃完，程景野起身準備結賬。誰知剛一動作，江浣就急急忙忙站起來，嘴巴也沒擦幹淨。
他皺眉看過去，江浣剛想付賬的手又怯怯收回去。
程景野掃碼付了錢，從旁邊的紙盒裏抽出幾張紙遞過去，“擦嘴。”
“哦……”江浣紅了紅臉，見程景野走出餐館門，追出去說，“你，去哪裏？”
“買點東西。”程景野沒有多說。
“買什麽？”江浣跟上去，他看得出來程景野是外地人，“我，這一片，很熟。”
程景野回頭看了他一眼，“買點日用品，怎麽，你不去上課？”
他記得剛剛就已經聽見學校裏正在打鈴了。
“午休，”江浣說，“不去，也行。”
他這幅娴熟的模樣估計是沒少幹逃課這種事，而且回想起之前看到的那群翻牆出來的學生，這破學校估計也不怎麽管。
程景野皺起眉頭，想說幾句，但是又堪堪閉上嘴。
他以前也不是沒有接觸過像江浣這樣的鄉村學生，也曾經想過苦口婆心的勸學，但實際效果微乎其微。
在省臺的時候老大經常煩他愛多管閑事的毛病，今天已經管過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
而且——
這小結巴無所謂的樣子，他跟着急什麽？
程景野在心裏再次罵了一通這個破地方，深吸一口氣說：“那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