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八章

夜色深沉的長街,街上飛流的車群,每一盞車燈都明晃晃的,顧如錦從醫院出來,沒有開車,也沒有回家,她不想剛回來臉上就被挂了彩,随意進了一件圍帽店,買了一頂棒球帽将額頭上的紗布遮住,櫃臺小姐給她試戴的時候不小心碰到傷口,她有些疼地偏過頭去,小姐連聲道歉,她扔下錢轉頭離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夜色越來越黑,她摸了摸兜,才想起自己并沒有帶手機,現在是什麽時候呢她走得有些累,突然有些想傅琅熙,她現在在忙什麽呢攔了一輛車往景泰花園去。

門口的保安是有眼力的,見過顧如錦幾次,知道和大小姐的關系,連忙開門。

她們似乎是剛吃過晚飯的樣子,客廳裏氣氛有些詭異,傅琅熙和郝芷萱坐在一旁,芷萱的臉色很不好看,“伯父,伯母好”顧如錦禮貌地問好,她分明看到傅琅熙眼裏閃過的微怒。

“小錦啊,吃過飯沒啊”

“吃過了。”顧如錦撒謊到。

“有事嗎”傅琅熙不鹹不淡地問到。

有事嗎她有什麽事呢非要有事才能找她嗎

“沒事”她生硬地回了句。

這哪是待客之道,傅母忙招呼她,因為顧陌軒的關系,傅母是喜歡顧如錦的,她一直覺得在傅琅熙的衆多追求者中,顧陌軒是最理想的一個,總比那個衣冠楚楚的榮家小子要好的多,所以顧如錦也就沾了光,被傅家當做上賓對待,除了傅琅熙,她總是淡淡的,郝芷萱以為她倆的宿怨一直累積到現在才這樣相見兩厭,殊不知,暗地裏,兩人早已是天雷地火。

王媽端着茶來,她勉強地擠出笑容到了聲謝,氣氛有些冷,衆人各有心事,郝芷萱再也推脫不了,翌日必須回到傅氏幫傅琅熙,顧如錦心亂如麻,她總是浮現出廣場中的那一幕,瘦小的中年女人焦急地四下張望,那種決然孤獨的姿态像在她的心底生了根,而後枝繁葉茂,冗長的藤蔓攪的她的心已快窒息。傅琅熙只是不知道她突然造訪是要幹嘛,為什麽連電話也不先打一個

實在覺得無趣,顧如錦提出離開,她望了望傅琅熙,在她的眼神裏看不到任何的情緒,王媽送她出門,初春的夜裏還是涼,顧如錦盡量克制自己別去想,她知道她說過她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她們的事,她說過不會和她住在一起,她還說不會像自己愛她那樣愛她。

她深吸了一口氣,風吹在她細長的頸下,有點涼,她伸手摸了摸自己隐藏起來的傷口,還是有點疼,只是也抵不過從胃開始泛出來的酸,是真的流年不利嗎她不是一個信命的人,可她卻那樣清晰地記得那個鬼神大師說過的話,他說她命運多舛,飄忽不定,最好孤苦無依,有所依則情陷一世,萬劫不複。孤苦無依多麽可笑,她有那麽好的父母,甚至還有兩個母親,一個那樣寵溺她的哥哥,現在還有一個長的一模一樣的孿生妹妹,如此人丁興旺,怎麽可能孤苦無依,顧如錦嘲弄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情陷一世,萬劫不複,放什麽狗P,她顧如錦一世潇灑不羁,能往哪兒陷,她坐在靜谧的黑暗裏,黑暗中有人向她伸出手,她擡起頭,看着那個人,是那張讓她如癡如醉的臉,米色高跟鞋,相互交叉的系帶,随意的捆綁卻勾勒出性感的曲線,穿着高跟鞋的人朝她伸過手去,細軟的指腹将她的棒球棒推了推,露出白色的紗布,輕輕問了句:“怎麽了”

于是淚就那樣湧了出來,她沒有動,只是任憑傅琅熙輕輕摩挲着她的傷口,突然像找到出口般止也止不住,一顆一顆晶瑩透亮,落在傅琅熙的手背上,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無助過,那個背影本該是那樣的陌生,不過是街上擦身而過的路人甲而已,卻是誰說那竟是她的親生母親

“顧如錦,你在哭”傅琅熙甩了甩自己手上的水,都快濕了她整個手背,她背過手,有些不适,面對顧如錦無聲的落淚,她伸出手又縮回來,有些手足無措,印象裏的她那樣開朗自信,是那樣驕傲的不可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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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如錦從來都沒見過這樣安慰人的,前一秒她溫柔的指腹劃過她的傷口時,有些輕癢,心裏洋溢的溫暖把她的眼淚都憋了出來,她當然知道自己在哭,那麽大的淚珠,她怎麽不知道自己在哭,還需要她提醒伸手一抹,眼裏卻是越抹越多,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是懊惱自己還是懊惱她

景泰花園周圍是一片柔和的寧靜,街燈柔和的亮起,傅琅熙轉過頭,知是保安把燈拉開了,把顧如錦拉過來往車內走去,鑽進車內的時候沒注意,頭又撞到車上,眼淚花被她生生地憋了回去,省的傅琅熙又笑話她。

“你這是怎麽了”傅琅熙将車緩緩地往前開。

“沒怎麽”她低下頭,莫名地賭起氣來。

“那頭上是怎麽回事”

“和別人打架打的”她心煩意亂地撒起謊來,臉側過去,望着窗外,只是呆呆地看着,車開的很慢,穿行在初春的夜色裏,街兩側是溫暖的街燈,明晃晃的輝煌,她一手撐着下巴,手肘抵在車窗上,又是這個側臉,傅琅熙的心似被撞了下,莫名其妙的心疼起來,“你和別人打架”聲音軟下來,在這如水的夜裏顯得蠱惑而妖媚。

“不可以嗎”有人開始上脾氣。

“你到底怎麽了”傅琅熙哪是受得了氣的人,一腳踩在剎車上,有人的頭又往前撞,她忙抓住安全帶,“你幹嘛”

“你怎麽突然就來了連個電話也不打。”

“不可以嗎”

又是這一句,傅琅熙望着她那傷口不好發作,“顧如錦,你能好好地告訴我事實嗎”

“事實是額頭上的傷是被一個女人打的,她暗戀我,非要和我在一起,我告訴她我有喜歡的人了,她還是不信,于是撕扯争論,我話說狠了,她一手劈過來,就成這樣了。”她說的雲淡風輕,像是說別人的事情一般事不關己,眼睛依然望着窗外,傅琅熙側過頭,溫柔地将她的帽子往上攏了攏,指腹摩挲在傷口上,然後用了用力,輕輕地按了下去,顧如錦面目猙獰,因為傅琅熙又加緊了力道,“女人你的姘頭還是第幾任”她不是沒有想過,認識之初不就是被某人拉着當了一回冒充的女朋友嗎

“傅琅熙,你有沒有一點同情心,你知不知道好痛。”

傅琅熙縮回自己的手,“所以你是要申訴我給你機會道出原委。”傅琅熙原本以為她會像以前那樣張牙舞爪的跳起來,反駁抑或是争論,可是這次顧如錦沒有,她只是在抗議了一聲好痛之後又轉過頭去了,留給傅琅熙一個寂寥的後背和那個每次看了都失魂落魄的側臉。

她早已明白習慣是一個如此可怕的東西,她沒有再追問顧如錦出了什麽事情,車內安靜地像一潭死水,她不大習慣顧如錦的沉默,她呆呆地望着她的側臉,思緒有些漂。顧如錦側過身,躺在了她的腿上,“傅琅熙,你媽媽是個怎樣的人”

“無緣無故怎麽問這個”傅琅熙顯然沒從剛才的思緒裏走出來,也還沒在意怎麽已經有人睡到了她腿上。

“你說有血緣的人真的會有感應嗎”

“你今天見到你生母了”傅琅熙終于明白這一晚這個人的失常到底是為了什麽。

“嗯”顧如錦牽動了嘴角,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然後呢”

“沒有然後,在要見的那一刻,我逃了。”說完她安靜地低下頭,眼睛還是紅紅的,許是剛才哭過的關系,她調了調姿勢,躺的不舒服,索性将雙手放在了傅琅熙的背後,臉貼到了她的肚子上,都說了琅熙是敏感的體質,被她這樣突兀的一抱,完全沒了章法,可今日的她,沉默,哭泣,完全不急着說話,眼神裏掩飾不住的哀傷,她沒有推開她,只是任由她那樣抱着,可該死的,她竟朝她的肚臍上吹氣,手指還在上面畫圈。

“顧如錦......”琅熙的小腹一陣緊縮。

“幹嘛”

“你把你的臉離我遠點”

“這只是懲罰而已,你怕什麽剛你真的按的我好痛,你都不會心疼的嗎”顧如錦沒再捉弄,起身坐了起來,“你媽媽是怎樣一個人”

兜兜轉轉,兩人在車內說着無關痛癢的話,車內暖氣開的很足,琅熙的臉頰都有些紅撲撲的。

“你為什麽逃”傅琅熙反問到。

“你知道嗎我看到她們了,她好小,有些瘦弱,她很漂亮,也許這也是我漂亮的原因,我也看到她了,我們真的好像,但細看也不一樣的,琅熙,我就在商場的玻璃後面,我看到她們在四處找我,這麽多年,她們是不是也是這樣在某一個角落看到一個人,然後相像了開始發了瘋的找那個時候我怎麽就沒有看到她們呢你說,我怎麽就走丢了然後就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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