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七月一號上午, 國家隊練舞室,集訓營花滑男單的運動員們正在其中進行陸地訓練。
偌大的練舞室裏,有些鮮明地分成了三撥人, 左邊是從各個省隊加入集訓營, 經過上一輪淘汰之後剩下來的運動員,中間是柯苑澤以及他的幾個隊友, 而右邊主要是剩下的國家隊運動員抱團。
而按年齡看, 則是兩邊低, 中間的柯苑澤那一批人最高。
井然有序, 互不打擾, 只是這樣的平靜就像是無風時的湖面, 只要有一陣微風,便會吹起一池波瀾。
而風呢?
風來了。
剛剛上完一節形體姿态課, 舞蹈老師離開了,此刻算是課間休息,池驚瀾在瑜伽墊上劈着個一字馬, 腳尖繃得筆直, 上半身服服帖帖地貼在大腿上, 指尖夠着腳尖, 沒有留出一絲縫隙, 獨自加練着柔韌度的訓練。
窗戶開着一條縫隙, 已經進入盛夏的灼熱的風透過那條縫俏皮地鑽了進來, 在室內呼呼運轉的空調吹出的冷風中格外的具有存在感。
它在室內兜了一圈,把他人沒有刻意壓低聲音的讨論順着風吹到了池驚瀾的耳中。
“聽說了嗎,今年的大獎賽名額, 不是非國家隊不可了,我們也可以參與進選拔!”
“真的假的?!玩這麽大嗎, 那原來在國家隊的那些人……”
“你沒有發現這一次從省隊進入到集訓營的一些人水平反而比國家隊平均水平還要高嗎,估計教練們也心底有數。”
“……”
池驚瀾表情淡淡地聽着,眼底卻泛起了細微的波瀾。
進入國家隊集訓營已經過去了快兩個月,不知不覺間新的一年賽季已經逐漸逼近,最早開始的便是如今別的隊員們在讨論的花樣滑冰大獎賽系列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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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樣滑冰大獎賽是由國際滑聯每年舉辦的國際滑聯系列賽事,由六站大獎賽分站賽和一站總決賽組成,在賽季初就開始比,也算是對一個賽季的預熱。
而這個比賽是1995年舉辦的第一屆,池驚瀾以前也從未參加過,所以他去了解過很多資料。
大獎賽分為青年組和成年組,成年組規格高且除了華國站這一站華國作為東道主有東道主名額,其他報名參賽都需要有過往國際比賽上的優秀成績,這是池驚瀾欠缺的,也是集訓營大部分省隊運動員們都欠缺的,所以他們沒有辦法一開始就報名成年組的大獎賽。
而最先開始比的也正是青年組的比賽,如果傳言并不是空穴來風,想必名額的選拔選的也是青年組的名額。
池驚瀾垂了垂眸,在心底冷靜地分析。
雖然想參加成年組的比賽,但是青年組的也沒什麽問題,自己差的就是在國際賽場上的成績,只要在青年組的大獎賽上拿出足夠好看的成績,今年這個賽季之後的幾個大賽也同樣能參加。
“阿瀾,又自己在角落裏加練啊。”
“哇阿瀾,給我們一條活路!”
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池驚瀾收起思緒朝聲音的來源處望去,看到了穆子寧和朱承業他們幾個。
池驚瀾直起上半身,收起一字馬在瑜伽墊上盤腿坐下,溫和地朝他們點了點頭。
而幾個月來幾人也熟了很多,他們拿着自己的瑜伽墊在池驚瀾旁邊的空地鋪開,也一個個盤腿坐了下來。
休息時間練舞室裏到處都鬧哄哄的,飯卡資金上千的朱少爺自戀地撸了一把頭發,也眉飛色舞地開了口。
而說的話題,正是在隊裏傳的風生水起的那個傳言。
“大獎賽那個事你們聽說了嗎?”
“會在集訓營裏選拔名額那個,到處都在說呢。”穆子寧接道。
“嘿嘿。”朱承業得瑟地笑了一聲,朝着幾人招了招手,等他們圍成一個小圈之後,他才壓低着聲音開口:“保真,我之前又偷偷跑去主教練的辦公室門外偷聽了,聽到他們讨論這件事了。”
好家夥,敢去陳志國主教練的辦公室門外偷聽,勇士。
衆人默默地給朱承業投去了一個敬佩的目光,畢竟要是被發現,訓練至少得多掉層皮。
不過……又?
“之前那些傳言不會也是你傳出來的吧?”穆子寧想到前兩天突然開始瘋傳的讨論,幽幽地問。
“那次我拉着我舍友一塊去的。”朱少爺心虛地別開了目光,對上衆人了然又帶着調侃的目光,又惱羞成怒起來。
“這次可是我的獨家消息,你們聽不聽,不聽我走!”
“聽,請講。”池驚瀾開口,順便拿起一瓶沒開封過的礦泉水塞到了朱承業手中。
朱少爺炸了的毛瞬間被撫平,接過水喝了一口,故意清了清嗓子。
其他幾人有些好笑,配合地擺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這次選拔的名額是選拔的大獎賽青年組的名額,成年組整個國家隊也就柯苑澤能有資格參加,其他人只能靠華國站的幾個公道主名額,我們也沒有什麽國際比賽的成績,所以成年組的名額不在我們的考慮範圍內,而且成年組十月份才開始,估計等華國站快開始的時候國內才會選拔,但和我們沒有關系。”
“嗯,畢竟青年組和成年組不能同時參加,據我了解,以前國家隊內部選拔的時候,報名青年組的也比報名成年組的多,能報青年組的都不會報成年組。”連彥接道。
連彥話語中透露出來的信息……池驚瀾眸光閃了閃,想到集訓營最近逐漸割據的各個團體,明白了一些什麽。
不過池驚瀾沉得住氣,有人沉不住氣。
“可是我們不能報成年組的原因是因為沒有以往的大賽成績,這裏應該所有人都到了成年組升組的最低年齡了吧,國家隊那些人甚至還超越了很多,為什麽他們還要窩在青年組?”崔晟睿滿臉疑惑地問。
自然是因為……他們不敢。
池驚瀾在心底回答道。
池驚瀾之前就發現了,練舞室以柯苑澤和他身旁的一些年齡稍長的運動員為楚河漢界,隔開了左邊的省隊運動員和右邊的國家隊年輕運動員們。
那些國家隊年輕運動員們平均年齡也就是在二十左右,而省隊這批運動員平均年齡則是在十七八歲,都是能參加青年組的年紀。
然而從實力上看,省隊頭部的一些人甚至反超了這些國家隊的年輕運動員。
國際賽場上成年組能人太多,之前的柯苑澤也只能勉勉強強排到個前十,他們不敢去成年組墊底,自然都掙着留在青年組。
“你傻呀,最近這兩個月的排行榜成績你也看到了吧,那些國家隊年輕運動員們的成績甚至還沒有我們好,現在國際上牛逼人物又越來越多了,他們怎麽可能敢升成年組,一群慫的。”朱承業恨鐵不成鋼地敲了敲崔晟睿的腦袋,也這樣說道。
連彥見崔晟睿眼中仍有迷茫,揉了揉他的頭發,好笑地壓低聲音又為他解釋了幾句。
最近這兩年花滑項目的風水似乎特別好,各個地方的花滑天才都接連冒了出來,包括華國,像他們這批人就正在其中,而國家隊的那些年輕運動員,大多是前幾年靠着國內花滑聯賽排名靠前的成績進入國家隊的,而那時候三周跳多一點就能進國家隊了,論實力,其實比不上集訓營時代靠着集訓營加入國家隊的運動員。
這自然而然導致了兩方矛盾的存在。
抱團在什麽地方都是存在的,只不過因為花滑隊主教練陳志國公正不阿,隊長柯苑澤威信夠高,這一次的集訓營才一直維系着表面上的平靜,只不過如今看來,這絲平靜維持不了多久了。
“集訓營第一年是嘗試,沒把人招進國家隊,第二年招了幾個拔尖的,今年是第三年,國家隊跟省隊一起排名淘汰的規則今年也是第一次,以前大獎賽青年組只有國家隊的能報名參加,今年把名額下放到集訓營大家一塊選拔,也是第一次,教練組要搞大事。”朱承業滿臉認真地說。
簡而言之,以前只屬于國家隊的權利,現在只要進入集訓營挺過第一輪的基礎選拔淘汰,就可以咬下一塊蛋糕來。
池驚瀾想起剛進集訓營時穆子寧對他說的關于朱承業的介紹,擡眸開口:“所以你去年沒有通過國內比賽進國家隊,而是等到了集訓營才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在這種情況下,集訓營和國家隊那些年輕運動員的立場基本是對立的了。
朱承業傻笑着撓了撓頭,卻是開口:“嗯,當時比賽之後就有國家隊的那些人聯系過我,我不喜歡那種抱團,也不想在青年組耗好幾年,就直接一時上頭拒絕了,反正也就幾個月的時間。”
“咳咳扯遠了扯遠了,重點想說的其實是最好稍微小心一點他們,不過我估計這一次國家隊會大洗牌,還是說回大獎賽青年組的選拔吧。”
“這次選拔還跟第二次淘汰挂鈎,我偷聽到的是教練組他們決定向全國公開搞一個直通賽,集訓營現在留下來的全體運動員都參加,不參加直接視為淘汰,按正式比賽規格來的,排名在後面百分之多少也會淘汰,不過這點就不會公開了。”
“什麽時候知道嗎?”池驚瀾問。
“大獎賽青年組第一站是加拿大的卡爾加裏站,八月下旬舉辦,為了趕上第一站,估計直通賽最晚的時間也就是在七月二十幾號。”朱承業回憶了一下說。
卡爾加裏站,他最後一屆參加冬奧會的那個地方?
池驚瀾愣了一瞬。
而此時下一節課開始,陸地跳躍訓練,帶課的教練進來,身後還跟着主教練陳志國。
練舞室中瞬間安靜了下來。
陳志國目光越過人群,意味深長地看了朱承業一眼,然後拍手喊衆人集合,對練舞室裏三隊分割的情況似乎什麽都沒有看見,表情平靜又沉穩地朝着所有男單的集訓營成員宣布了剛才朱承業對池驚瀾他們說的那些消息,投下一顆重磅炸彈。
練舞室裏衆人瞬間炸了開來。
而陳志國笑了笑,笑眯眯地點出了朱承業的名字,給他加了幾組訓練。
“不要啊教練!!”朱承業大驚失色。
“小朱啊,你難道不知道,教練組辦公室的外面是有監控的嗎?”陳志國留下這一句,笑眯眯地揮了揮手,離開了,看起來應該是去通知下一波人。
池驚瀾被逗樂地彎了彎眼,在心底悄然定下了兩個小目标。
第一,小心國家隊的那些抱團的運動員。
第二,這一次的名額他勢在必得。
卡爾加裏啊,他曾經丢掉金牌的地方,他要把自己的金牌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