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七月初的二次淘汰考核取消, 并入七月十號的直通賽中,所有青年組的運動員都必須參加,而成年組教練組有其他的安排。

自陳志國上午的口頭通知之後, 下午上冰訓練, 運動員們踏入花滑館,看到了那塊巨大的顯示屏被分成了兩塊, 左邊是集訓營成員們的積分排行, 右邊是滾動的直通賽通知, 白底黑字, 比教練的口頭通知要詳細許多。

上午教練還沒有說具體時間, 今天七月一號, 沒有人想到會這麽快,只剩下短短的十天時間。

集合的時候, 有人眸光閃了閃,舉起了手。

陳志國點出了那人的名字,開口:“什麽事?”

池驚瀾側頭看了眼, 發現是國家隊裏的一個年輕運動員。

“陳教, 這個賽季還沒開始, 可以升組嗎?”

只要升到成年組, 按主教練之前說的, 成年組另有安排不參加直通賽, 也就是說不參與這一輪淘汰, 說不定會全員存活。

陳志國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那個運動員一眼,回答:“六月中的時候你們已經作出了選擇,報上去就不能改了。”

池驚瀾聞言目光在面前的主教練身上停留了片刻。

他也想起了教練提到的那件事。

五月份的訓練主要還是一些基礎性的訓練, 六月初的考核淘汰了一大半積分排在後面的運動員,不過都是省隊過來的運動員, 國家隊的都在前半部分,那次淘汰并沒有威脅到他們。

而等到六月中,陳志國在一次訓練中突然提起了組別的事,省隊的運動員們默認的都是青年組,陳志國就讓國家隊的運動員們做好決定把結果告訴他。

當時沒有什麽人察覺到不對,賽季開始前問組別是很正常的事,國家隊那批運動員也一如既往地填了青年組把結果交了上去。

結果坑在這挖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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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計那時候,這位主教練心底就有所打算了吧,只是似乎并不是所有教練都和主教練是一個立場。

池驚瀾掃過陳志國身後面色各異卻沒有出聲的教練們和國家隊隊伍裏面色有些難看的年輕運動員們,收回視線,垂眸看向自己的腳尖,心底猶如明鏡一般。

主教練陳志國是鐵了心要治一治國家隊那些甘願原地踏步的年輕運動員們,但國家隊教練內部肯定也沒有那麽統一,最終的決定像現在這般,他們背地裏或許也達成了什麽協議,但這些都和自己無關。

他只要知道,這些對自己沒什麽不利就可以了。

陳志國一套組合拳打下來,想表示的意思明明确确——國家隊不需要廢物。

他又不是廢物,也同樣不願意在國家隊裏見到自甘堕落的人。

一個隊伍的氛圍是很容易受到其中大多數人的影響的,前幾年華國一直出不了什麽成績,跟那些運動員不願争取上進的心态也有很大的關系。

一個個都窩在輕松的組別以大欺小菜雞互啄,誰沖上去頂天,只讓柯苑澤一個人頂着其他人毫無負擔地享受?

池驚瀾不喜歡。

既然這位主教練想要改革一番,他不介意配合一下。

怎麽配合?

牢牢地占據積分榜的前排,就足以給那些國家隊的年輕運動員們足夠的壓力了。

願意掙紮一下的,那還能救,直接躺平的,那就自己對自己的未來負責,躺平還不想被淘汰動歪心思的,那就直接埋了。

而顯然,什麽地方都少不了一些不願意努力卻依然想獨自占據最好資源的人,即使是國家隊。

之前有柯苑澤壓着,省隊的隊員們也沒有威脅到國家隊運動員的地位,那些人還能忍着,然而現在關系到自己的生死存亡了,一個個就耐不住性子冒了出來。

現在是上冰跳躍訓練的時間,以前國家隊和省隊的運動員們都是各占一邊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國家隊的某些人卻是率先打破了這項約定成俗的規則。

池驚瀾淡淡地看着自己面前那個一直有意無意擋住了他跳躍前進路線的某位國家隊選手,眼神逐漸冷了下來。

如果不是他經驗豐富能及時剎車,早就不知道會摔倒多少次。

而環視一圈周圍,遇到與他類似情況的人還不少,且無一例外都是省隊有天賦拍在積分榜前排的選手們,尤其是平常和池驚瀾相熟的幾人。

穆子寧從冰面上爬起來默默避讓,而他旁邊的那個國家隊運動員卻是再一次“無意”般湊了上去。

朱承業是個暴脾氣,就算兩個月訓練下來他完全服了池驚瀾,對于別人他依然完全不改刺頭架勢,更何況是對着他本來就看不上的國家隊抱團窩在青年組的那些人,他已經跟擋着他的那個運動員罵了起來。

甚至差點要動手,還是他舍友率先一步架住了他。

崔晟睿也同樣被連彥架着,不過s省一哥平常總是挂着笑意的臉此刻也完全沉了下來。

牆上挂着的巨大顯示屏上巋然不動地顯示着衆人這兩個月訓練下來的總積分排行。

第一,柯苑澤;第二,朱承業;第三,池驚瀾;第四,穆子寧;第五,連彥;第六,崔晟睿……

第六之後是幾個國家隊的成年組運動員,再往後,才是那些窩在青年組不往上升的年輕運動員們。

這一屆集訓營開始前,沒有人想得到會是這種局面,甚至前六裏只有一個是國家隊的,若非池驚瀾在體能相關的項目中被拖了後腿,那位剛養好傷的國家隊一哥可能也保不住第一的位置。

這個積分排行是不對外公開的,而十天後的直通賽是會全程對外直播公開,所以……他們急了。

他們不想讓觀衆們知道自己身為國家隊的運動員還比不過省隊的,不去努力提升自己,而想選擇影響那些省隊頂尖的運動員,讓他們發揮不出自己的實力,再最終達成一個國家隊比省隊強的效果。

可能是這幾年在國家隊安逸太久,把腦子也安逸得光滑了。

也可能是陳志國太久沒有動怒,讓他們忘了自己的主教練是個什麽樣的人。

池驚瀾瞥了眼場邊一直抱胸表情不明地看着這一切但沒有在一開始阻止的陳志國,平靜地看向朱承業,等這個炸毛的小少爺望過來時遞給了他一個眼神。

朱承業前面的那個國家隊運動員突然發現這個他們之前招攬失敗的刺頭突然平靜了下來,還帶着嘲諷的眼神若有若無地看了他一眼。

心底忽然生出了一絲不妙地預感,那個青年還沒想明白,耳邊突然想起一聲巨響。

所有人齊齊轉頭望向聲源處,朱承業面前的國家隊運動員同樣看過去,瞳孔驟然一縮。

發出聲音的是池驚瀾。

剛才給朱承業遞了一個眼神過後,他就收回了視線,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絲毫沒有察覺到什麽地模樣,再次往前滑去。

果不其然,離他不遠的那個國家隊運動員再次“無意”滑過來,擋在了他必經的路線上。

而這一次池驚瀾卻沒有剎車,跳起的一瞬間,他裝作驚慌地臨時調轉方向,冰刀在冰面上“刺啦”一聲劃出刺耳的聲響。

下一秒,瘦削的少年猶如折翅的蝴蝶在空中無力墜落,濺起一片冰屑,發出了之前衆人聽到的那個巨大聲響。

池驚瀾摔倒的經驗無比老道,他起跳時就微不可察地調整了一下身體的方向,摔倒後除了肉疼了點,其實并沒有摔到骨頭,但他沒有爬起來。

清冷的少年低着頭,悄然壓下微微翹起的唇角,伸手捂住了左腳腳踝。

再擡起臉朝着衆人時,已經是滿臉蒼白,鬓角都微微泛着冷汗無比逼真的受傷模樣,就連捂着腳踝的指尖也泛着蒼白,一副看起來快要透明的樣子。

早已知情的穆子寧幾人看着池驚瀾這模樣都眼皮跳了跳,擔憂的心情瞬間占了上風,迅速圍了過去。

直到池驚瀾悄悄朝他們眨了眨眼,才微微放下了心。

沒想到阿瀾的演技居然那麽好,演的這麽逼真。

而這時候教練也走過來了。

陳志國沉聲命令衆人散開,帶來了一股雷厲風行的風。

池驚瀾擡眸,和陳志國對上了一瞬間的視線,又在下一瞬迅速錯開。

隐秘的默契無需言語。

陳志國拿起手中的點名冊,把剛才堵人的幾個國家隊運動員一個不落地點了出來。

“張力,胡嚴一,曹行……妨礙其他隊員正常訓練,造成隊員受傷,嚴重違反國家隊規則,記過一次,積分扣十分,再有二犯,後果自負!”

“積分與十天後的直通賽成績将會結合起來各占一半的百分比形成最後的分數進行排行,十五名之外淘汰。”

積分教練組向來摳搜得很,都是零點幾分零點幾分加的,這一下次扣了十分,幾乎把那幾個人的積分扣了一半,加上陳志國的後半句話,那已經不是大出血了,是快要了他們的命。

十五名之後淘汰,那又是淘汰了一大半,而他們積分被扣十分,排名瞬間岌岌可危起來。

那幾人的臉色瞬間慘白無比,他們腦子再不好使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

自己是被殺雞儆猴了。

但事已成定局,容不得他們更改。

殺完雞的陳志國教練不再看他們,朝冰上臉色蒼白坐着的池驚瀾伸出了手,神色瞬間柔和起來。

池驚瀾借着陳志國的力從冰面上“勉強”站了起來,渾身的重量壓在右腳上,微微搖晃着,身形顯得更加單薄起來。

演戲要演全套。

“崴到腳了?我找人送你去醫務室,下午的訓練你不用參加了,小柯,你去吧。”

柯苑澤點點頭,正要去扶池驚瀾,身後卻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诶呀,不用麻煩澤哥,我們送阿瀾去就可以了教練!”

衆人一轉頭,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朱承業已經跑下了冰場還換了運動鞋,甚至從不知道哪裏找出了一把輪椅推了過來。

陳志國抽了抽嘴角,熟悉的頭疼的感覺似乎又回來了。

不過剛解決一個心頭大患,主教練此刻心情不錯,好笑又無奈地揮了揮手,算是同意了。

“行,你們去吧,記得一定要找趙醫生好好檢查一下。”陳志國朝池驚瀾囑咐了一句。

池驚瀾眸光閃了閃,點頭應下了。

清冷的少年被穆子寧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向了朱承業,在輪椅上坐下,被他推着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裏。

“愣着幹什麽,繼續訓練了!”陳志國拍了拍手,喚回了還在花滑館中的運動員們飄遠的思緒。

而離開的池驚瀾和朱承業幾人維持着擔憂和蒼白的表情,直到走到一條無人的林間小道,朱承業才開了口。

“阿瀾,你真的沒事嗎?”

“沒事。”池驚瀾一改之前蒼白的神色,靈活地動了動自己的腳踝,朝着朱承業和穆子寧證明了自己确實沒有傷到自己。

“真的和你預料的一樣,太厲害了!接下來去哪,去醫務室會露餡的吧,要不直接回寝室好了?”朱承業興奮地誇了一句,又有些擔憂地問。

池驚瀾微微彎了彎唇角:“不用,去醫務室,我受傷了,需要找趙醫生。”

朱承業聞言,和之前陳志國的囑咐一聯系,瞬間恍然大悟,重新擺出一副擔心的神色,推着池驚瀾坐着的輪椅大義淩然地拐了個彎,就往醫務室推去。

而輪椅上的少年撐着下巴看着周圍熟悉又陌生的景色,眼底滑過一絲淡淡的愉悅和一絲讓人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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