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趙醫生辦完事情回來, 便發現他的辦公室裏多出來了好幾個人。

池驚瀾微微蹙着眉坐在小榻上,看着不太愉快,而陳志國在一旁抱着胸看着他, 淩榆在他的辦公椅上大大咧咧極其自在地坐着, 正和跟陳志國一塊過來的柯苑澤愉快地聊着天。

深知這幾人德行的趙醫生一下子就大概猜出了發生了什麽事,失笑着搖了搖頭, 按照他之前說的, 把池驚瀾提去做了更加全面的檢查, 手續他剛才都辦好了。

于是第二天等檢查結果全部出來之後, 被淩榆推着走在一條林蔭小道上的池驚瀾又得知了一個“好消息”。

他的“休息”時間又被強制延長了兩天, 從兩天變成了四天。

池驚瀾:……

“陳叔說了, 要是讓他發現你自己偷偷加練,你加練一小時, 他就多停你訓練一天。”淩榆說。

這個時間國家隊的運動員們基本都在訓練,而短道隊的運動員們好不容易得了假,全跑出去撒歡了, 除了淩榆, 池驚瀾沒見到幾個短道的運動員還留在國家隊基地裏面, 此刻這條不算寬敞的小道裏, 只有他們兩個人。

淩榆深刻貫徹了他和陳志國的約定, 一整個上午, 他推着池驚瀾的輪椅帶他逛了大半個基地, 還邊走邊介紹,完全沒有了第一次見面時那冷酷高冷的模樣。

就像此刻,他跟池驚瀾提了一句陳志國讓他轉達的話之後, 他頂着高冷男神的低沉嗓音,繼續幹起了導游的活。

“這片小樹林是這一個基地當初建成時就有的, 翻新的時候也沒有動這裏,還保留着剛建成時原汁原味的模樣,聽說當初池……”

瀾字還沒說出口,淩榆就察覺到自己手中把着的輪椅把手上傳來了一股力,一時沒注意,輪椅就脫開了他的手,往前滑了出去。

淩榆愣了一瞬,就看到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極其熟練地操控着輪椅的兩個輪子,往前推了幾步,緊接着來了一個飄逸潇灑的轉身,跟他在冰上滑冰時簡直一模一樣。

這樣的技術,沒下大功夫練不出來,淩榆也不是沒坐過輪椅,他很清楚,這玩意不是個好操控的東西。

這小孩怎麽那麽熟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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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詫異,想說的話就忘了繼續說下去,然後淩榆就聽到了池驚瀾帶着些銳氣的聲音。

“謝謝你的轉述,我知道了,但是真的不用麻煩你跟着我,我不是小孩,我有分寸。”

池驚瀾特意在“麻煩”這兩個字上加重了咬字的語氣。

事情有些超出了他的預料,這讓他感到了些許不愉快,這種感覺,其實也不是煩躁,若要下個定義的話,也許更多的是不适應。

他很厭惡被人用強制的手段管控,但池驚瀾也清楚,陳志國下了這樣強制的命令,是為了讓他養好傷。

這讓池驚瀾感到很別扭,同時也因為被強制性不能訓練而本能地感到了着急,多種情緒疊加在一起,他按捺到了現在,終于在熟悉的環境裏爆發了出來。

這片樹林,這條小道,在如今的國家隊基地中,是極其偏僻的地方,但的确如淩榆所說,是基地建成之初就存在的。

小道盡頭有些老舊的建築,現在被拿來當了倉庫,但在池驚瀾前世那個時候,那個只有兩層的小建築,是他們的宿舍。

曾經無數次,池驚瀾一個人踩着夜色出門,又在深夜裏披星戴月地從滑冰館出來,經過這片樹林、這條小道回到宿舍,疲憊地閉上眼,迎接下一天的到來。

從前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就會到這片樹林裏來,找棵樹爬上去,坐在粗壯的樹枝上,靜靜仰望滿天的星辰。

對于池驚瀾來說,這片樹林是比宿舍能更加讓他感到心安的地方,只不過這次池驚瀾重新來到完全煥然一新的國家隊基地,一直沒有四處逛過,他也沒想到這片樹林居然還被保留着。

時間過去三十年,這裏的樹木也長得更加郁郁蔥蔥,但依然是池驚瀾記憶力熟悉的模樣,他甚至還能一眼認出,以前自己測身高刻線的樹是哪棵樹。

心好像瞬間找到了依托,于是一時沒控制住,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就一下子傾瀉了出來。

話脫口而出,說完池驚瀾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什麽,有些懊惱地皺了皺眉,心想自己是不是說得有些重。

然而當他擡眸直直地對上淩榆的雙眼的時候,卻清楚地看到了他眼底閃過了一絲饒有興致的笑意。

池驚瀾:?

淩榆打量着面前的小少年,正驚奇地想他是不是生氣了。

這是他頭一次看到少年情緒這麽外露的模樣,淩榆不是沒見過池驚瀾生氣,當時在z省省隊的時候,少年對着那個教練的努力是沉悶而淩冽的,如今卻鮮活又生動。

不是小孩?

但淩榆覺得,他現在這副生悶氣的模樣,倒是終于符合他的年齡了,十六歲的少年,把情緒一直憋在心底幹什麽,想自己在池驚瀾如今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在到處作天作地呢。

有話就說出來,這樣才對嘛。

淩榆毫不在意池驚瀾剛才說的話,帶着點笑意重新走上前,再次把上了池驚瀾坐的輪椅,繼續推着他往前走,嘴上開口道。

“既然答應了陳叔,我就會做到,況且也很有趣,我不覺得麻煩。”

什麽有趣?

但自覺剛才說的有點重,池驚瀾別別扭扭地在輪椅上挪了下身體,還是沒有開口,視線偏向一邊,不說話了。

“那我們繼續說這片小樹林,你看到前面那棟建築了嗎,以前是國家隊的宿舍,這條路,是曾經那位傳奇走過無數次的路,每次大賽前,花滑隊那些人總會過來拜一拜。”

“如果壓力太大的話,你也可以嘗試一下這些玄學方法,當是發洩一下也好,一味的緊繃自己不斷加練有時候是會起反作用的,适當的放松是很有必要的。”

青年的聲音放的很溫和,沒有刻意說教的味道,只是最真誠的建議。

當然,他也悄悄夾帶了一些私貨,不過池驚瀾沒有察覺。

他抿了抿唇,輕輕道了聲謝。

但拜自己這種事,就不必了,畢竟他人還好好地坐在這裏,不過青年的好意,他接收到了。

最後池驚瀾還是沒能拒絕掉淩榆跟着他。

兩天下來,淩榆推着池驚瀾的輪椅帶他逛遍了國家隊基地的每個角角落落,池驚瀾腦海中那張老舊的地圖被新的基地地圖覆蓋,國家隊裏關于他們關系很好的傳言也更加愈演愈烈。

關系很好就很好吧,池驚瀾本來還有解釋的想法,但聽着衆人的讨論,他很快就放棄了掙紮。

反正……淩榆看起來也不介意,那就随他們去吧。

兩天後,短道隊放假結束恢複訓練,淩榆歸隊,池驚瀾也回到了花滑隊,只不過依然沒能恢複訓練,只是被陳志國放到了眼皮子底下監督。

不過還好,陳志國倒也沒讓池驚瀾幹坐着,他給了池驚瀾一堆花滑的資料,有技術上的論文,也有如今國際上那些名将的資料和比賽視頻,是兩天絕對看不完的量。

池驚瀾接過去了,也沒再反對,真乖巧地待在滑冰館裏看了兩天資料。

四天後,他腳踝上那些一直沒有消停過的傷終于完全好了一次,長期處于超負荷狀态下的身體也終于得到了休息。

恢複訓練之後,池驚瀾才發現自己的狀态比想象中要好上很多,也沒有因為幾天沒有動而過于生疏,狀态恢複地非常快,有些動作似乎也比之前做起來要輕松一點。

這種差別非常細微,但池驚瀾依然感受出來了。

除了柔韌度因為幾天沒練又變硬了一點點,其他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陳志國依然非常嚴格地限制了他的訓練量,比之前的時候還要少上一些。

但池驚瀾在第一次恢複訓練後愣了許久,垂下眸,還真沒有自己再加練。

當然,這一點上,陳志國給池驚瀾的那些資料,還有陳志國那句抓到一次就強制放假一天的警告,也是發揮了很大作用的。

時間過得很快,短短幾天的訓練在池驚瀾狀态的恢複中迅速過去,就到了十號這天公開直通賽的時候。

直播攝像設備被迅速地在花滑館裏架設起來,出場順序早在前一天訓練的時候就按照積分排名大致分了組然後抽簽決定好了,等所有青年組隊員都到齊,陳志國朝着操控設備的工作人員點了點頭。

鏡頭亮了起來。

與此同時,許許多人的手機上,電腦上,他們守着的直播間,也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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