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短道一哥沒幹過這種照顧人的活, 也從來沒有替別人削過蘋果,但并不妨礙他對自己的技藝充滿自信。
自信的淩榆看着小榻上少年恬靜的睡顏,還有空走了一下神。
他和陳志國有點淵源, 和趙醫生也很熟, 聽說了花滑隊發生的事情他就立刻趕了過來,從趙醫生那了解了更加具體的情況。
當他的視線從池驚瀾纏着繃帶的腳踝上掃過, 還在想為什麽這個小孩為何會在那樣綿密的疼痛之下還能睡得如此安恬時候, 小榻上的少年濃密的眼睫顫了顫, 睜開了眼。
于是淩榆才回過神, 沒仔細檢查手中的蘋果被自己削成了什麽樣, 就非常自信地遞了過去。
然後池驚瀾和淩榆兩人看着這個被遞過去的蘋果, 嗯,嚴格意義上來說, 蘋果的核,同時沉默了一下。
短道一哥端着的酷臉裂開了一條縫。
淩榆:不可能,剛才我削的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
廢話, 因為剛才的蘋果, 還是一個無辜的, 完整的蘋果。
但一哥的反應速度不是蓋的。
淩榆簡直拿出了比他在賽場上彎道超車時更快的反應速度。
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高大的青年縮回了手, 表情平靜, 語氣淡然:“啊, 不好意思,剛才拿錯了。”
然後他端起剛才削皮時本來打算放削下來的皮的水果盤,雖然不知道之前為何自己腦子一抽沒用垃圾桶接非要洗了個幹淨的盤子接, 但顯然現在幫了自己大忙。
因為他“高超”的削皮技術,那個幹淨的水果盤裏, 現在裝的并不是蘋果皮,而是一塊一塊不規則但果肉很多的,連着皮的蘋果肉。
淩榆顯然對趙醫生的辦公室很熟悉,他輕車熟路地從趙醫生的辦公桌上翻出了一瓶牙簽,倒出來幾根插在果肉上,然後才端着水果盤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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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才切的,洗幹淨了的,帶皮營養好,吃嗎?”
表情鎮靜,看不出絲毫破綻。
他說他是特意切的果肉,那這就不是削皮的産物。
确信。
短道一哥為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
池驚瀾剛剛一瞬間還在想自己最近是不是松懈了很多居然連有人靠近了自己身邊都沒醒來,此刻卻是被淩榆這一番舉動逗樂了。
他控制着表情,眼尾卻還是勾出了一絲促狹之意。
少年直着身體坐在小榻上,發燒還帶着一絲剛醒的淩亂,而淩榆為了遞果盤,身體微微前傾着,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已經越過了正常社交距離的危險線,但此刻兩人都沒有察覺。
許是這兩個月訓練強度很高的緣故,又正是發育的年紀,池驚瀾臉上原本還留着的嬰兒肥消去了許多,把少年的臉勾勒得越發精致。
因為笑意少年的眼角微微勾起,從上往下的視角看過去,淩榆第一次發現池驚瀾下眼睑靠近眼尾的位置居然點綴着一顆小痣,平常被濃密的睫毛遮蓋着,如今顯露出來,清冷的氣質都遮蓋不住那潋滟的臉龐,顯得格外地驚心動魄。
褪去了稚氣和清冷,淩榆感覺池驚瀾只是坐在小榻上,卻好像要勾走人的魂一般。
心髒仿佛被貓爪撓了一下,淩榆有些慌亂地偷偷将視線轉向窗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
短道一哥的酷哥臉終究是沒能維持住太久。
池驚瀾沒注意到,帶着點促狹,他還真接過了淩榆端着的水果盤,用牙簽插了一塊蘋果肉遞到了嘴裏。
“謝謝,很好吃,你也吃吧。”池驚瀾彎了彎眼睛,擡頭,才發現兩人離得有些近,不着痕跡地往後退了退。
淩榆這才猛地回神,撓了撓臉,坐回了剛才自己搬過來的椅子上,也插了塊蘋果放到了嘴裏。
連皮帶肉嚼了嚼咽下去,短道一哥終于為剛才自己好像有點變态的想法找到了借口。
只是池驚瀾褪去了臉上的嬰兒肥,和他的偶像長得似乎更像了,剛才才會一時走神而已。
對,就是這樣。
他再變态也不能對着一個十六歲的小孩變态啊,更何況他不變态,只是欣賞美而已,短道一哥還是堅信自己性取向是筆直的。
筆直的短道一哥沉穩地朝着池驚瀾點了點頭,終于想起了自己過來的目的。
一是确實有點擔心這小孩,二嘛……
“趙醫生臨時有點事出去一趟等會就回來,剛才穆子寧朱承業還有你的幾個朋友過來了一趟看你還在睡就又出去了,紀雲星跟我一塊來的,被我趕出去了,陳叔估計訓練結束就會過來,啊,就是陳教練,看時間應該快了。”
淩榆簡單說了一下情況,也沒覺得自己留下來有什麽不對,別人也同樣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畢竟集訓營的第一天開營,淩榆就去門口接了池驚瀾,又在體測上和池驚瀾交流得非常熟稔還遞給了他一瓶從教練組那順來的水,雖然并不是所有人都看見了,但大家口口相傳,一傳十,十傳百,所有人都知道,短道速滑隊的一哥和花滑隊那個天才關系很好了。
這些話池驚瀾都聽到過,他也沒在意,畢竟他們确實說的不錯,自己和淩榆的确算得上是朋友,即使前兩個月花滑隊和短道隊的訓練都非常忙,大家交流不多,但也能偶爾抽出空來一起吃個飯。
只不過這一回,如淩榆所說,來看望他的也都是跟他關系不錯的人,但他們都出去了,卻也覺得淩榆留在這裏沒有問題。
當然不是介意淩榆的意思,這完全沒有。
只是這讓極其有分寸感的池驚瀾輕輕在心底敲了一聲警鐘,他在想如果所有人都認為他跟淩榆關系最好的話,他們是不是有些過于親近了。
池驚瀾本能地覺得這似乎有些危險,只是還沒等他思索出什麽來,淩榆就再次開了口。
“陳叔跟我說了一下你的情況,趙醫生本來想讓你接下來兩天待着他這邊的,不過他有點事要出一趟差,就不行了。”
那挺好,池驚瀾想,只是欣喜還未來得及爬上眼梢,淩榆就接了下一句話。
“我們短道隊剛剛結束一個訓練階段,大魔……呃,我們主教練給我們放了兩天假,正好有空,所以陳叔就把你交給我了,正好你來兩個月都在一直悶頭訓練,沒有逛過國家隊,我帶你逛逛。”
池驚瀾:?
池驚瀾第一次聽淩榆說那麽多話,不過他此刻沒空去注意這個,他只是有些錯愕地擡眸看向淩榆。
不必,大可不必,池驚瀾不想剛出狼窩又入虎穴,十天後有直通賽,他只想埋頭訓練。
只是一些小小的水泡而已,那種疼痛他早就習慣了,不礙事。
池驚瀾抿了抿唇正想着怎麽拒絕,辦公室裏響起了另外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榆說的沒錯,我讓他幫忙看着你的,池驚瀾你別想着拒絕,這兩天給我好好把那些傷養好了,不養好就別想着恢複訓練。”
是推門進來的陳志國主教練,進來時還帶過來了一陣熱風,明顯是剛剛下了訓練就急急忙忙趕過來的。
池驚瀾看着陳志國臉上還帶着些怒氣的不容置喙的神色,審時度勢地閉上了嘴。
陳志國看着小榻上那個擺出了一副無辜樣子的小孩,太陽穴又突突地跳了起來。
之前趙醫生跟他詳細說明了池驚瀾的情況,陳志國才知道這小孩那場戲能演得那麽逼真,原來是因為腳上真的有傷,而且居然還自己偷偷加練,還生生帶着這些傷訓練了兩月。
國家隊那些安逸的廢物只知道想盡辦法偷懶,而被衆人矚目的天才卻是個完完全全的拼命三郎。
就算陳志國當教練當了那麽多年,池驚瀾也是他見過的最拼命的,尤其是訓練時那種發狠的勁,那種仿佛從靈魂中散發出來的拼命的勁。
是個人摔倒都得緩個好幾秒呢,但池驚瀾練起跳躍的時候卻像個機器一般,或者說他把自己的身體當成了機器,摔倒了,馬上爬起來,繼續跳,又摔倒了,繼續爬起來,一刻也不歇息地再次跳起來,就好像他不需要喘氣一般。
即使陳志國特意考慮到了池驚瀾的體能給他制定了專門的訓練計劃,池驚瀾依然能一次次把自己練到身體達到極限,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原本只有一個4T的少年,連4Lz都快練出來了,說出去誰敢信?
但池驚瀾平常看着清冷還乖乖巧巧的,訓練時總透着股執拗的瘋勁,還真快讓他辦到了。
真是……真是讓陳志國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頭疼又感慨。
但他以前從來不知道池驚瀾一直帶着傷還私下加練,他知道了,就不會允許這種事情再次發生。
這分明是在透支自己的體育生涯,就算再有天賦,也不能這麽霍霍。
和溫澤不一樣,溫澤本性就比較溫和,還剛剛從助教升到教練,沒有完全适應,也就下不了雷霆手段,對池驚瀾更多的也只是勸說。
只是勸說這種東西,池驚瀾或許能聽進去,改就不一定了。
陳志國看出了池驚瀾清冷外表下執拗固執的性子,無比清楚單純只是勸說是不會起到什麽作用的。
要想讓他改,就必須雷厲風行地下強制的手段,逼着他改。
陳志國不知道池驚瀾是怎樣養成的現在這樣的性格,但透支自己這種事情,他鐵了心要把這小孩的觀念給糾正過來。
觀念糾正不過來,先把行為糾正過來也行。
花滑隊裏池驚瀾那幾個小朋友陳志國不太放心,他們一看就把池驚瀾當老大,耳根子一定軟。
但淩榆他放心啊,正好短道那邊這兩天放假,他也聽說了淩榆跟池驚瀾關系也不錯,試探性問了一句,淩榆就同意了,于是兩人一拍即合,就有了最終這個決定。
池驚瀾再怎麽拒絕也不可能生效,陳志國此意已決。
所以這事最終還是這麽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