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Beta
第4章 Beta
很快,祁知木新秘書帶給江然的那麽些小驚喜就被更大的糟心沖淡了,到了下班時間,一個更加令人無語的事實橫梗在了他的眼前——他要和席秉淵同居。
江父還好心地遷就他,授意兩人就住江然現居的公寓,好方便兩人上班。
江然只慶幸自己當時買的三居室,沒給自己準備什麽拮據的單身公寓。
否則豈不是要與那個混蛋住一間屋子?
饒是做足了心理建設,當江然看到放在家門口的三大個行李箱時還是生起一腳把它們踹走的沖動——不速之客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偏偏還是個該死的Alpha。
江然無語地打開門時,裏頭還是漆黑一片,顯然還沒有迎來新人,不知是松了口氣還是怎麽的,江然打開門後反倒是沒了所有念想——好的、壞的、不好不壞的,似乎都離他遠去了。
眼神涼涼地落在門口的箱子上,江然自然不會好心地去幫人搬行李,他略微思考了一下,最終給席秉淵留了道門,免去到時候開門相見的尴尬。
當然,等到江然洗完澡穿着睡衣出來的時候就很想穿越回半個小時之前打死留門的自己——當他頭發半幹、衣冠不整地與推着行李箱進門的、衣冠楚楚的席秉淵大眼瞪小眼的時候,他必須承認在看到席秉淵帶有戲谑笑意的目光時很想找個理由地遁。
“……除開我的卧室,你可以任選一間。”
連帶着話也說得不大自然。
席秉淵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還是指了指自己的發尾:“……最好還是快點吹幹。”
江然頭腦有些宕機地胡亂點點頭,飛速遁回了自己的卧室。
他猛地靠在冰冷的房門上——不應該是這樣的。
江然搖了搖腦袋,不論是對待誰,他都不應該這樣方寸大亂、這樣有失禮數……即使對方是個等級很高的Alpha,他也不該如此倉皇——無論是他先前遇到的任何人。
那麽席秉淵究竟區別于其他人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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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顯,萬惡還是歸結于父親那該死的繼承人培養計劃。
江然還做不到毫無波瀾地面對一個江父欽點的聯姻對象。
呵,更準确一點,應該是交配對象。
……
江然換上一身藏青色的居家服,把頭發吹幹,對着鏡子裏面色不那麽好看的Beta眨了眨眼後,才最終走出了卧室。
席秉淵此時并不在客廳,也隐隐有着收拾東西的聲音從另一間卧室的方向傳來,江然木木地走到沙發旁坐下。
他有些餓,按照往常的慣例,他會在這時點個外賣,但這間久經單身的住所現下卻迎來了另一位住戶,他不知道席秉淵餓不餓,口味又是什麽樣的……
江然皺起眉劃着手機屏幕,陷入沉默。
“你吃過晚飯了嗎?”
收拾完行李的席秉淵,脫下他的西裝外套,挽起襯衫袖子,頭發也不複來時的一絲不茍,淩亂了幾許的發絲反增了些居家感,他的表情和聲音都很溫和,自然地沒有表演痕跡。
“……我正打算點外賣。”江然愣了一瞬,随即揚起手機,“但我不知道你的口味。”
席秉淵聞言反倒皺起眉:“你平時就吃外賣?”
“方便。”江然聳肩,不以為意,“不用起油鍋不用洗碗。”
末了,江然還意有所指地暗諷了一聲:“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賢內助的。”
“……按照你的口味點就行。”
席秉淵被江然陰陽怪氣地噎了一下,無奈地勾起一個談不上好看的笑,提及祁知木,他總是萬語千言湧上心頭,卻又不知從何開口。
他不會否認他對祁知木的愧疚,現在不會,将來更不會。
江然見席秉淵沉默着坐上了另一端的沙發,心下明了自己的諷刺是見效了。
見席秉淵吃癟,他心情甚好地順手在自己常點餐廳訂好外送,卻在猶豫了幾下後,主動開口打破了這份沉默。
“……關于前兩天我說的話,我很抱歉。語氣沖了點。”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但是席秉淵聽得懂,江然指的是關于他與祁知木的那些氣話。
“……沒事,你也沒說錯,的确是我對不起他在先。”席秉淵微微垂下眼簾,把話說得很輕。
江然垂着眼點了下頭,他不會為席秉淵遲來的歉意動容,他不是祁知木,更沒有理由替祁知木原諒席秉淵,他只是為祈知木感到可惜:“東祈既然打從一開始就是你的跳板……你又何必去招惹他。”
他慢悠悠地吐出一句反問,一個注定沒有回答的問題。
江然沒想要回答,也不需要回答。
“你們結婚三年沒要孩子……或許是因為你愛他,留了些良心。”
面對江然自言自語一般的呢喃,席秉淵始終沉默着一言不發。
“不過……你和我結婚,就不怕招惹上我?”倏爾,江然話裏帶了些戲谑的意味,他雙眸亮晶晶地望向席秉淵。
席秉淵深深地擡眸看了一眼江然:“你不會。”
江然眯起眼睛回對上席秉淵的眼神。
“我們是一類人。”席秉淵平靜地對上江然的雙眼,“你我與祁知木不一樣。”
“你會為了利益毫不猶豫地踢開我。”
“同樣的,我也是。”
江然饒有興致地歪了下腦袋,眼神授意席秉淵繼續。
“這樣很好,到時我離開望江,我們兩不相欠。”
“你把話說得那麽輕巧。”江然冷哼一聲,目光斜斜睨着席秉淵,“你離開望江,我們離婚,Alpha呢,你生嗎?”
“都是沒有定數的事。”席秉淵搖了搖頭,神色裏也帶上幾分戲谑,“我若是不離開望江,你又如何呢。”
江然睨了對方一眼,不客氣道:“那你是在找死。”
“那我若是要和你生個Alpha再脫身,豈不是死無全屍。”席秉淵也不客氣地開起玩笑來。
“你想都別想。”
“所以啊。”席秉淵笑着聳了聳肩,無奈又理所應當,“我暫時不會離開望江。”
“……”江然似乎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開口,“你何必要和我父親簽那種東西?以你的能力,望江在你眼裏恐怕也不過是跳板一塊,繼承權于你來說沒有那麽大的誘惑……至于孩子……如果你也和父親一樣有什麽直A繼承人情節,你不和祁知木生一個,非要留到現在?”
席秉淵對江然的發問不置可否,語氣裏反倒是意有所指:“江然,你始終在以一個Beta的視角看問題,你對Alpha有先入為主的偏見。”
江然張了張口,卻又無從反駁。
“怎麽不說話了。”席秉淵反倒是很輕地笑了笑,“伶牙俐齒的Beta先生?”
江然皺起眉,他聽得出席秉淵語氣中的揶揄。
他有一種被對方看透了的無措感。
“其實真正在意望江Alpha繼承制度的人,或許并不是老江總?”席秉淵微微眯着眼睛,望向江然的目光意味不明地閃爍了一下。
“……”江然霎那間握緊了收攏在一側的手,目光森森地對上席秉淵似笑非笑的目光。
“唔……當我沒說。”席秉淵舉起雙手故作抱歉投降狀,又處變不驚地結束話題。
只是其中實在是看不見幾分誠意。
江然冷冷垂下眼,也不欲同席秉淵多說什麽。
多言速窮,在席秉淵這種人面前,還是少說少錯為妙。
所以他讨厭聰明人啊。
江然垂着眼簾,只在嘴角扯了一個微不可查的自嘲弧度。
斂去滿眼苦澀。
他該說是席秉淵看人太準,還是他自己露餡地太明顯?最看不上身為Beta的江然的人,或許就是江然自己。
他恨自己是個Beta,自小飽受周邊人的閑言碎語,不能名正言順地繼承望江,無法迎娶自己心尖上的Omega,如今被迫與席秉淵捆綁在一起。
……
其實只要是Alpha就好了,如果他是Alpha,這一切就會迎刃而解,更不必面對如今離婚與繼承人的兩難之境。
這要他如何甘心呢。
他這麽要強的人,怎麽會甘心呢。
任何扭曲的厭惡與嫉妒澆灌生長出來的花都只會爛到根裏,江然深知自己的醜惡源自靈魂根處,也無意自欺欺人地自我慰藉,他坦然地接受這樣腐朽的自我。
只是他又會在那群他所讨厭的人面前擺出一副風趣得體的模樣。
怎麽不累呢。
怎麽不是在自我矛盾中加深自我厭惡呢。
江然擡眼,涼飕飕地睨了一眼一旁事不關己的席秉淵,嘴角扯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席秉淵擡眼,也正撞上江然望來的雙眸。
兩相對視之中,是誰也看不上誰的針鋒相對,又是誰都看透了誰的了然于胸。
他們的确太相似了。
人最怕遇見與自己相似的人。
“……席秉淵,其實真正放不下從前的人,好像也不是祁知木吧。”
江然諷刺地扯了扯嘴角,滿意地見席秉淵原本輕描淡寫的神色緩緩變得僵滞冷硬。
相似是一把雙刃劍。
非要互相折磨的話,他也絕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江然挑釁地對席秉淵嗤笑一聲:“你也說了,我們太像了。”
“我了解你,就像我了解我自己。”
每一個字音都輕佻又惡劣。
席秉淵終于在江然一字一句的惡意挑釁中沉下了臉。
他微微眯起眼,深深地注視着眼前清瘦的Beta。
他第一次憎惡江然為什麽是個該死的Beta,否則他絕不能夠在這樣Alpha盛怒信息素的威壓之下笑得這麽可惡又下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