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祈知木

第8章 祈知木

江然笑彎了眼角。

目光中盛滿了狡黠的快意與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幸災樂禍。

自近日來與席秉淵扯上關系以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如此惡氣長出的痛快淋漓了。

在席秉淵看來,那一雙好看的眉眼笑意吟吟的模樣,卻實在刺眼。

說實話,江然的樣貌的确稍遜于祁知木。

但也僅僅是稍遜于。

祁知木的美是客觀的、毋庸置疑的,或許會有人不欣賞,但也不會有人昧着良心說他醜。祁知木是公認的美的化身,席秉淵與他朝暮相處了三年,早已眼高于頂。

但他不會因此而否認江然的美。

江然擁有比祁知木的優雅自持更勝一籌的靈動。

尤其是在滿眼惡劣的時候,微微上挑的眼勾勒出無端的詭谲豔麗,說是惡貫滿盈游蕩人間的鬼魅也很合适。

只是席秉淵在這種環境下實在無福消受這種美麗。

這樣的美麗太危險。

他只想讓江然那刺眼的、幸災樂禍的笑從眼前消失,當然,那雙眼睛若是哭起來,想必也是別有一番風情。

于是席秉淵垂着眸冷冷笑了一下,随後挑了下眉,淡淡諷刺道:“怎麽,江總看上了?”

江然面上的笑意僵了僵,眉心猛地蹙起:“什麽?”

Advertisement

你他爹的在開什麽國際玩笑?

“那不然你這麽關心別人的Alpha做什麽?”席秉淵一聲嘲諷的嗤笑輕飄飄落在江然耳畔,“這很容易讓人誤解啊,我的,新婚妻子。”

江然的面色徹底冷了下去,一雙水盈盈的眸裏只剩下了冰涼的淩厲。

“……”

“……”

兩人冷冰冰又火花四濺地對視着,誰也沒有注意到方才不歡而散的談話主角正悄然靠近。

“……這不是望江的江總和席總嗎,兩位怎麽坐在這裏,怎麽都不來找大夥兒說說話啊?”

不懷好意又不合時宜的聲音忽而傳來。

江然與席秉淵面上的冷意皆僵滞了一瞬。

來者在席秉淵的後方,正與江然相對。

江然在瞬間轉換了面上的表情,他輕盈地擡眼,熟練地在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毫無破綻。

任誰也看不出在一秒之前,他正與席秉淵唇槍舌劍地互相折磨,幾乎就要在大庭廣衆之下動起手來。

席秉淵仗着背對來人,對江然遞去了一個微妙的眼神。

不輕不重的嘲諷,不鹹不淡的挑釁。

江然看得一清二楚,卻只能咽下這個啞巴虧。

“這不是……”江然正欲開口假意逢迎一下,卻在看到來者身後的人時卡頓了話語。

他連眨眼的速度都在一瞬間緩了下來。

笑意一下子就僵滞在了他的臉上。

因為他看見了那一雙過分熟悉又如此去經年般陌生的、沉靜而憂郁的眼睛。

祁知木。

如維納斯化身一般美麗的Omega。

他此生最珍視的摯友。

“……江然,好久不見。”美的化身緩緩開口,面帶着一抹殘存淡淡倦意的笑容。

他的聲音還是那樣優雅、溫柔。

一如記憶中的模樣。

江然眼中複雜的神情閃爍了幾下,才緩緩起身,他有些幹澀地開口:“……好久不見。”你好像又瘦了些。

後半句話江然并沒有說出口。

換做從前的自己,或許是有資格這麽說的,但事到如今,他的身份還是太尴尬了。

祁知木為什麽會如此消瘦,他難道不清楚麽?

甚至,那個萬惡之源還正坐在他的對面。

“江總。”緊跟在祁知木身後的年輕Alpha對江然微微點頭,随後就把警惕的目光落在了席秉淵身上。

江然一垂眼,與席秉淵同樣并不好看的眼神相對上,一股無端的怨恨與陰郁便彌漫上心頭。

于是江然直直地與席秉淵對視着,勾了勾唇角。

他死死盯着席秉淵發灰的、幽暗的眸,嘴角的笑意愈盛:“秉淵,怎麽不站起來見見老朋友?”

嘴上叫着親昵的名,卻一點也不親熱。

席秉淵的目光一瞬不移地注視着江然。

面色陰郁地似乎能滴出水來。

真狠啊,江然。

席秉淵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江然笑眯眯的臉,才緩緩起身,轉身。

他一步退到與江然并肩的距離,一只手自然地擡起,虛虛地搭在江然的後腰上。

江然渾身一僵,不可置信地凝滞住了面上的表情。

他條件反射地想拍開席秉淵的手,又顧及着場合不能做出大動作。

他怎麽知道席秉淵突然整這出?

“好久不見。”席秉淵禮數周全地對來者點頭致意,目光在祁知木身上緩緩逗留了一瞬,繼而在年輕Alpha身上淡淡掃過。

年輕Alpha上前一步,把祁知木以一個保護者的姿态強勢護住。

一陣無聲無息的火藥味似乎在空氣中彌散開來。

祁知木在看到席秉淵扶着江然腰的一瞬,目光破碎地閃爍了幾下。

“……我沒事。”他擡手攔下年輕Alpha,轉而露出溫和的笑容,“都是客人,不要丢了禮數。”

江然面上保持着淺淺的笑,有意在保持微小動靜的前提下與席秉淵拉開些距離。

席秉淵自然是感受到了手下的觸感變化。

他維持着不變的、周到禮全的表情,壞心眼地等待着江然移動到了差不多的位置,手下忽而一用力,在江然猝不及防的一瞬間把人帶回自己懷裏。

江然在席秉淵的脖頸處磕得額角一疼。

他幾乎是被大力摔進席秉淵懷裏的。

一瞬間他也顧不上還有別人了,面色徹底冷了下來,全然沒有要給席秉淵好臉色,他擡眸惡狠狠去瞪人。

你幹什麽?

席秉淵扯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垂眸。

眼中盡是一派令人生厭的諷刺。

祁知木則在看到對面兩人忽而出現的意外時,目光愈發黯淡了些許,嘴角泛出幾分苦澀。

李向奇在祁知木的身側,面色不佳地緩緩握緊了拳頭。

“祈總,老先生還有事情吩咐。”李向奇伸出手微微半摟住祁知木,充滿敵意的冷淡目光直射在席秉淵臉上。

在兩個Alpha硝煙四起的鬥争中,吃疼的卻是江然。

他深感到席秉淵握在自己腰上的手猛然收緊。

江然忍着面部的抽搐狠狠在身後祁知木所看不見的地方狠狠掐了一把席秉淵的手。

祁知木眸中暗淡的光亮破碎地閃了閃,強打起一個笑告別後,在李向奇的護送下緩步離去。

席秉淵與江然不約而同地深深注視着并沒有在安全距離內的兩人并肩離去,面色一個賽一個的冰冷。

引薦幾人見面的好事者見了如今這局面也算是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悄然抽身離去。

江然的目光落在李向奇護着席秉淵的手上,散發出涼飕飕的冷意。

頭頂上忽然傳來席秉淵啧的一聲輕笑:“有趣。”

江然聞言擡眼,望向席秉淵的目光中毫無善意。

“我之前其實想不大明白,你為什麽這麽讨厭我。”席秉淵笑了一聲,目光中是幾分譏諷,“今天我好像突然看懂了。”

他不輕不重的尾音冷得像是十二月落下的雪,刺骨的寒灼痛着江然渾身的每一寸皮膚。

在這樣的Alpha的注視下,江然感到一陣陣源自骨子裏的壓迫感,幾乎要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江然強忍着眼角的顫抖,擡眼冷冰冰地與席秉淵對視:“……你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席秉淵的目光和語調裏都充斥着玩味的諷刺,他望向江然的眼神愈發譏諷。

“你喜歡祁知木。”

一個沒有尾調的陳述句。

江然的唇角因過分用力而抿成了一道顏色極其寡淡的線。

“……”

江然雙眸死死地盯着席秉淵,不肯讓自己流露出半分心思秘密被戳破的狼狽。

只是席秉淵那一雙總能僞裝深情的灰色眸子早已看穿了他。

“這麽多年的愛而不得……”席秉淵輕輕嗤笑一聲,“江總還能扮演好一個如此知心的好朋友。”

“佩服。”

這兩個字卻硬生生被那人咬得輕蔑、嘲諷意味十足。

江然幾多年沒有感受到這種眼眶發疼發燙到感覺了。

卻在此刻,在這個人聲鼎沸的名利場中,因為這個Alpha輕飄飄的兩句話,他深埋在心底十餘年無人知的感情,被這麽像對待垃圾一樣,剖了開來。

“……你越界了。”

江然狠狠收下與席秉淵對視的目光,強忍着眼中的酸澀與喉口的幹澀,從嗓子裏擠出含糊的幾個字音。

席秉淵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祁知木是我的朋友,我們之間沒有可能性。”江然垂着眉眼,冷靜地、一字一句地、機械地吐字。

像是在說給席秉淵聽。

又像是在說給他自己聽。

“我是家裏的獨子,他是長子,我們注定只會是對立方。”江然忽而擡起頭,眼尾微紅,雙眸中星星點點地閃爍着幾滴晶瑩的光。

在席秉淵看來,那目光倔強,又絕望。

在那樣悲情目光的注視下,饒是鐵石心腸如席秉淵,都遲疑了一瞬。

“……他是我最珍視的朋友。”

“僅此而已。”

語畢,江然用力地扒下席秉淵握在自己後腰上的手,留給他一個冷冰冰的眼神,轉身離去。

席秉淵面無表情地注視着江然離去的背影,目光如水,冰涼又平靜。

祁知木擁有太多的愛慕者。

不差江然一個。

而他才是那個得到了祁知木垂青的勝者。

……

只是面對一向牙尖嘴利的、像狐貍一樣露出尖牙吓唬敵人的江然這突如其來的失意。

他好像,也并沒有想象中那麽揚眉吐氣。

席秉淵揚了揚眉,感到些困惑。

自己這算是年紀上來了?什麽都放下了?

他從前脾氣好像沒有這麽好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