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心扉

第22章 心扉

江然當晚約了陳橙去他們常去的一家俱樂部喝酒,在心情煩躁郁悶時與好友喝上幾杯是他們的習慣。

只是陳橙那日挺忙,說是既要遲到又要早退,江然拿他沒法,只得應了聲。

他木着一張臉,手中夾着根燃了一半的煙進到俱樂部時,恰巧碰到那裏的經理出來迎賓,對方帶着驚喜的笑來殷勤地向他打招呼,不停地與他寒暄。

目的性很強的社交。

他對自己有所圖,就像他所遇到的大多數人。

江然看人的眼睛很準,不是因為他鑽研了什麽心理學,只因為大多數人的眼睛都藏不住東西。

他抖了抖指尖的煙,感到自己的頭腦居然在這烏煙瘴氣的煙味、信息素味混雜的空間裏緩緩覓得了一絲清明。

他似乎嗅到了一陣很清冽、很馥郁的伏特加氣味。

随即江然反應過來後又自嘲地笑了笑,他一個Beta,怎麽總心心念念那個Alpha的信息素。

倒像是個欲求不滿的流氓。

俱樂部經理見江然忽而露出這樣怪誕嘲諷的笑,一時以為是江然不滿意,斟酌着向他詢問起來。

江然懶懶地擺了擺手,随意應了兩句,就頭也不回地向內場走去。

他在還年輕的時候就喜歡在開放式吧臺喝酒,因為這樣的環境能讓他暫時忘記自己,逃離現生。

他向調酒師要了一杯烈酒。

伏特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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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分明曾經不喜歡的,可是現在竟然也在慢慢習慣了。

江然在昏暗迷醉的燈光下,就着酒杯,小口小口地喝起來。

這時候Beta的身份就給他帶來了無盡的安全感,他不必擔憂那些發生在Omega身上的不幸事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這又怎麽不算一種諷刺。

性別的紅利、性別的厄運,他盡數吃盡。

江然一杯一杯,小口小口地品着這伏特加,他自動屏蔽了那些落在他身上的、暧昧的、不懷好意的目光,他只是安靜地坐在這個角落喝酒。

他酒品一向不錯,酒量也談得上好。

他能很好地将自己的狀态控制在微醺。

“怎麽我還沒來你就先喝起來了。”

一身輕笑從身後傳來,随之而來的是一只在他肩上輕拍了一下的手。

江然微微轉過頭,看見一身風塵仆仆的陳橙。

“怎麽,你今天還在加班?”江然意有所指地笑了一聲好友,“不像是你的作風。”

“嘿你小子——”陳橙一拳砸在了江然的肩上,随後大大咧咧地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向調酒師要了一杯酒,“偶爾也要沖沖KPI嘛,倒是你今天怎麽突然叫我來喝酒?有貓膩哦。”

江然靜靜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酒杯,他看着那平靜又清淺的酒面,眼神略微放空,遲遲沒有開口。

陳橙見他這沉寂的模樣也在心裏有了些猜測,江然近來所有的煩惱不都只歸結于一人麽?看來那位傳說中的Alpha還是有點東西在身上。他這個好友一向抗壓能力極強,可以獨自排遣基本上所有煩惱——直到和席秉淵結婚以後。

看來婚姻的确是愛情的墳墓,連江然這樣的戰神都未能幸免。

古人誠不欺他。

“看來小江總是要和我聊一聊婚姻?但這好像不是我擅長的話題?”陳橙半開玩笑道,希望能夠把江然的情緒帶動起來。

畢竟有些話憋在心裏不好,還是說出來才暢快。

江然當然聽得出朋友在玩笑語氣背後的關切,于是也露出了一個笑,反向開玩笑道:“是啊,某人還是單身,好像的确不是很好的傾訴對象呢。”

“去你的。”陳橙笑罵一聲,見江然有心思損自己了,就知道方才那一句玩笑也是奏效了,于是舉起酒杯與江然的杯壁碰了碰,兩個玻璃杯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又怎麽了呀我的大小姐?你家贅婿又做什麽惹你不高興了?”

江然好笑地抿了一下唇角,随即喝了一口酒,垂下眼簾:“和他沒關系……是我自己想不開一些事情。”

“說說看呢?”

陳橙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江然的指尖無意識摩挲着玻璃杯上的紋理,他垂着眸,鴉羽一般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是個Omega的話,我和席秉淵之間最終會怎麽樣?”

陳橙猝不及防聽了這話,把剛剛喝進去了的半口酒都噴了出來,他咳得驚天動地,在江然嫌棄的目光中他勉強喘上了一口氣,大聲反問道:“我去?你不是江然吧?是不是被什麽髒東西奪舍了?我認識的江然怎麽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啊?”

對于陳橙的三連問江然不以為意,少見多怪地睨了他一眼:“需不需要我現在揍你一頓,然後打個120把你擡進醫院,順便挂個精神科?”

“哦,嘴這麽毒,是我認識的江然。”陳橙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樣。

江然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悶頭灌了一口酒。

“不過我是Alpha,恐怕不太能感同身受地代入這個情境。”陳橙有些愛莫能助地聳了下肩。

“所以我說如果。”

“不是,你到底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沒立刻回答江然的問題,陳橙有些狐疑。

“這些事情的确困擾了我,而我,希望得到你的,有建設性的意見。”江然從善如流道,沒有露出半點不自然的痕跡。

“嗯?是這樣嗎?”雖然內心依然懷疑,但看見江然一臉坦然的模樣,陳橙也只好開始認真思考回答問題,“從一個Alpha的立場,我站在席秉淵的視角回答你的問題的話……如果你是一個Omega,那我會标記你。”

“為什麽?”

“這有什麽可為什麽的嗎? Alpha和Omega、一本結婚證上的夫妻,天經地義啊。”他答地理所應當,“你想想,你長得不差、家庭條件又好,放在哪裏都很搶手啊。”

“……”江然沉默了一下,繼續發問,“那你站在我的立場上呢?”

“站在你的立場上啊……但是我不太了解席秉淵,如果我更了解他的話,我可能會給你更好的回答。”陳橙摸了摸下巴,思忖道。

“你想要了解他什麽?”

“就在你的立場上,你覺得他人好麽?”

“如果我覺得他好呢?”

“那就好好把這段婚姻經營下去啊,畢竟怎麽看這都是一場頂好的婚事。”

“那如果我覺得他不好呢?”

“那就忍過這段日子,找個合适的時機和借口一腳踹了他。”陳橙幹脆利落道,順勢還對空氣來了個上勾拳。

“……好像是這麽個簡單的道理。”江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看着江然一臉認真思考的模樣,陳橙徹底坐不住了,他真的非常好奇為什麽這個目空一切的江然突然變得多愁善感,還跑來咨詢他這些情感問題——一切都一定事出有因,江然不會無端地變了性格,也不會無端出來借酒消愁,他與席秉淵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麽。

“你們之間到底……”

“我發現他和我想象的不一樣。”江然的自言自語打斷了陳橙的發問,他兀自喝了一口酒,陷入了恍惚的自白之中,“我好像沒有想象的那麽讨厭他……”

“也不對……在某些方面我也真的很讨厭他。”他又喃喃地推翻了自己的上一句話,他想起他們荒謬的第一次,他此生最恥辱的夜晚。那時他真的恨透了席秉淵。

“……”

陳橙看着江然自言自語的模樣,在心中有些擔憂。江然不是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困境,不是沒有為哪個人露出過這樣的神情。

但問題的嚴重性所在是,上一個讓他如此勞神費心的人叫祈知木。

而今天,他為祈知木的前夫、他的新婚丈夫——席秉淵,露出了這樣神情。

他覺得江然和席秉淵之間一定有什麽東西改變了。

至少在江然心裏是這樣的。

但是他不知道那個薄情寡義的Alpha心中是怎麽想的。

他之前便覺得在這段婚姻之中容易受傷的那一個是江然,現在看來他的猜測沒有錯,很明顯,江然如今是在為情所困。

難不成席秉淵真的有什麽常人難以企及的魅力?

為什麽祈知木為他淪陷至今,就連江然也變得不對勁起來。

在他的印象中,江然是他身邊的朋友裏對感情看得最淡的一個人,他已經不談感情很多年,除了那個白月光一樣遙不可及的祈知木除外。

“……江然,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真的知道自己心裏要什麽的話,你就跟着自己的心走吧。至少,這不是會讓你後悔的事情。”

陳橙看到江然倏爾擡起的雙眸,迷惘又明亮,像是一只迷路的小狐貍,漂亮又單純地不像話。

他繼而莞爾一笑:“我相信你的眼光。”

按照江然的性子,他是必然不會告訴旁人他與席秉淵之間細枝末節的那些真相,但是作為朋友,他也想盡他所能給予好友情感上的支持。

他也真的希望江然能夠擁有一個很好的未來。

因為對方在青春裏已經吃過太多感情的苦。

“阿然,跟着你的心走就好,旁人的眼光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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