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誤會

第28章 誤會

江然的表妹是個嘴巴閑不下來的青春期小女生,正是向往愛情的年紀,于是兩人一邊吃着,表妹一邊就兀自聊了起來。

“表哥……所以……那個傳聞是不是真的啊?”

表妹捏着咖啡杯裏的小銀勺在杯子裏轉了又轉,扯了好大一個圈子,才最終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什麽?”

江然還未從方才席秉淵和祁知木兩人單獨一起吃飯帶給他的沖擊裏回過神來。

“就是……就是……你結婚的事情……”表妹試探着,輕聲地,一字一句道,小心地仿佛在說什麽國家機密。

“……我的确結婚了。”

江然沉默了一瞬,才緩緩地舉起咖啡杯,機械性地送到嘴邊抿了一口。

面對自家表妹那忽閃忽閃的大眼睛,他還有什麽猜不到的,什麽未來的人生規劃都是假的,替他姨母來刺探消息才是真。

姨母的背後是母親,母親的背後自然是父親,真是好費勁的一個大圈,江然腹诽。

“……啊……那……那你的結婚對象真的是……真的是祈知木的……”

“是他的前夫。”

江然打斷了表妹猶猶豫豫的試探,幹脆地替她把話說完。

“啊……”表妹也沒想到江然能如此面不改色地給予肯定,反而不知所措了起來。

“那……那剛剛那個Alpha是祈知木的新對象嗎……”似乎是想轉移江然的注意力,打破現場有些尴尬的氛圍,表妹機智地換了個話題。

Advertisement

她沒見過席秉淵,自然也不能靠一個背影認出對方。

“他倆看起來好配啊。我剛剛和他聊天的時候還問了一嘴怎麽來吃飯了,他說約了重要的朋友。唉,什麽重要的朋友,看他倆這麽黏糊哪還能是朋友……我這種單身狗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還真把我當小孩子了。”

“祈知木不愧是祈知木啊……他身邊總是不缺優秀的Alpha,他倆說不定能成。”

江然猝不及防被一口咖啡嗆住,猛咳起來,他正打算去抽放在桌子一側的紙巾,誰知一下子咳得用力過猛,咳嗽的起伏帶動着身體起伏,他的手撞到了一側擺着的刀叉,手掌也被刀鋒劃出一道紅痕。

“咳咳……”

“表哥,你沒事吧?!”

表妹被他吓了一跳,趕忙給他抽紙巾遞過去。

江然咳地一下子停不下來,氣短胸悶地費勁咳了好一陣,咳地眼淚都溢出了眼角。

在他的記憶中他似乎從沒有這麽驚天動地地被嗆到過。

折騰了老半天,江然才漸漸止住了咳嗽。

他面上因咳嗽氣短而漲出的紅慢慢褪下去,取而代之地爬上一陣極端的蒼白。

“表哥?你還好嗎?真的沒事嗎?”

江然垂眼,正看到手掌中一道觸目驚心的劃痕,他不動聲色地蜷起手心,收攏到桌下。

“……沒事。”他打起一個笑,對表妹搖了搖頭。

“真的?”表妹不大相信的關切目光落在他桌下的手上,“你的手……”

“不礙事,吃飯吧……”江然輕笑,“你今天不是來問我關于學業的事情麽。”

“……好。”

表妹是個直爽活潑的性子,為了調動江然的情緒,整頓飯她都在喋喋不休,讓江然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青春活力,他忍不住地微笑。

只是在微笑之餘,他的腦海裏還是不斷地閃過席秉淵、祈知木、祈知木、席秉淵……

他們并肩而行、交談甚歡的模樣。

想到那一雙很般配的背影,江然忍不住眼瞳顫了顫……

他不敢承認自己的腦海中究竟是那一抹昳麗優雅的白更多一些,還是那一抹簡約沉郁的黑更多一些。

他甚至有些自暴自棄地想,他到底有沒有立場去指責他們什麽?

他好像才是那個橫插一腳的、令人不齒的,第三個人。

表妹就算是個再神經大條再遲鈍的人,也在從喋喋不休到口幹舌燥都沒從對面得到個什麽回應的時候意識到不對勁了。

她看着江然逐漸蒼白如紙一般的面色,猶豫着試探:“……表哥……是我說錯了什麽嗎?”

在表妹怯生生又帶着慚愧之意的目光中,江然才從自己的混亂思緒中抽身出來。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帶着疲倦的歉意向面前被他打擾了興致的小姑娘道:“沒有……是我……昨天沒休息好。”

怯生生的小姑娘這才嘆了口氣,她天真活潑的情緒完全呈現在臉上,讓人一眼便可知其內心的喜怒。

“呼——我還以為是我說錯了什麽話……表哥對不起啊,你都沒休息好我還約你出來……”

“哪裏的話……是我今天狀态很差掃了你的興才是……”看着小姑娘松了一口氣的笑顏,江然也勉強地揚起一抹微笑安慰她。

“沒事的啦……我也還在思考的階段……畢竟都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不急的啦……”

表妹笑盈盈地寬慰:“倒是表哥你,要好好休息啊,生活嘛,總是要向前看的啊。”

---

回到家中的一路上,江然只感覺心緒如一團亂麻,他也說不清自己究竟是以什麽樣的心态在說服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他冷着臉從衣櫃裏胡亂取出一套棉質居家服,再一頭鑽進浴室。

冰涼花灑澆到他的面上時,他才從那一陣抓心撓肝的撕裂感中短暫地掙脫出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有多麽狼狽不堪。

以至于自己在一開始都忘了把水溫調到熱的半邊,猝不及防被冰冷的水淋了個激靈。

在“嘩啦嘩啦”的水聲中,江然長舒一口氣。

他不知道自己在疲倦什麽,自從他與席秉淵結婚以後,他總是這樣。

情感莫名地陷入焦灼、整個人莫名地低落、莫名地倦怠。

雖然他知道這些原因的很大一部分是信息素作祟,但歸根到底,信息素在影響的還是他這個具體的人。

水聲響了很久。

最終江然慢吞吞地趿着拖鞋從水汽蒸蒸的浴室走出來,半幹的發梢尾端向下滴着水,在深色的睡衣上沁出一片顏色更深的水暈。

他原本蒼白的臉上也在溫熱水汽的沾染下終于有了幾分健康的色澤。

他一邊緩慢地地用毛巾擦着頭發,一邊緩緩地在沙發上坐下,卻又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遠處屬于席秉淵的那一扇緊閉的房門上。

席秉淵。

他都有些不清楚自己對于這個Alpha的态度了。

他也很茫然,自己究竟該以一個什麽樣的姿态對待他。

自從席秉淵和祈知木結婚的那一刻開始,他對席秉淵就是敵對的姿态,他是他的情敵,他是他這一場戰役的手下敗将。

他就這麽在心裏憤憤不平地怨恨了對方三年。

而這個Alpha轉而在三年之後又堂而皇之地成為了他的丈夫——有夫妻之實的丈夫。

……

很可笑,江然想。

他與祁知木相識二十餘年,他愛慕了他很多年,對他心存戀想的時間甚至超越了只将他視為普通朋友的時間。

可是席秉淵,這個該死的家夥真正意義上出現在他的生活裏,不過那麽短短的兩個多月。

如今他卻荒謬地……好像在為他……生祈知木的氣?

江然胡亂地擦了擦他的頭發,似乎想用暴力擦拭把腦袋裏混沌如漿糊的思緒厘清。

席秉淵像是那一條錯誤的軌道,硬生生橫亘在江然的人生道上,載着他駛向一個完全背離的方向。

他不知道前路是什麽。

他看不清他們的未來。

……

直到聽到那一道沉悶的關門聲,江然才木着臉擡起眸。

他回過神來,把手中的毛巾重重甩在桌面上。

毛巾與木桌相觸,發出沉悶頓感的響聲。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