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一更

第23章 第一更

清晨,縣衙門外。

馬車已經套好,在雲山縣停留已久的陳松意、風珉一行人準備今日離開,繼續上路。

風珉的踏雪恢複了往日的神駿,正在看着自己的主人在跟付鼎臣及樊骞道別,而陳松意則被付夫人跟袁夫人拉住。

袁夫人依依不舍地道:“真的不再住些時日嗎”

付夫人也拉着她的手,殷切地看着她。

風珉朝這裏看了一眼。

她就是有這種能力,讓長輩跟夫人們都很容易喜歡上她。

“不了。”陳松意搖了搖頭,對兩人道,“家中還有事,我該盡快回去。日後夫人們有機會來江南做客,定要告訴我,讓我好好款待。”

“好吧。”

見留不住她,袁夫人只好作罷,忍不住用手帕沾了沾眼角。

安撫完她們兩人,陳松意感到自己的袖子被扯了扯。

她低頭看去,就見到兩個小孩巴巴地望着自己。

“意姐姐不要走……”

袁輝懇求道,慧姐兒更是眼中含着淚,打着滾就要落下來似的,也跟着道:“姐姐不要走,不然跟慧兒一起回去吧。”

陳松意一走,他們就再也沒有這麽會講故事的姐姐了。

Advertisement

這個姐姐不僅會給他們講兵書上的故事,還會告訴他們秋天怎麽去打獵,怎麽在山裏設陷阱。

還有她說的那個叫邊關的地方,多麽神奇啊,能種出那麽好的葡萄,釀出美酒來。

她說的寨子裏的慶典,他們也很想去看看。

陳松意彎下腰,給慧姐兒擦幹了眼淚,又摸了摸輝哥兒的頭,對他們耐心地道:“我已經出來很久了,我的爹娘還有哥哥都要擔心了。要是你們兩個在外面玩,一直不回家,你們的家人也會擔心,也希望你們快點回去的不是嗎”

兩個小家夥聽了她的話,回頭看向自己的母親,推己及人,确實應該回去。

于是,他們收回了目光,齊齊對她點了點頭。

“乖。”陳松意笑了笑,輕聲道,“今天姐姐走了,或許明年我們又能在京城見面了呢”

“真的嗎”聽到明年能再見,兩個小家夥這才高興了起來。

另一邊,風珉也跟付、樊二人道別完了。

他依舊沒有理會樊骞那意味深長的目光,而是來到了踏雪身邊,對陳松意道:“該啓程了。”

陳松意點頭,跟小蓮一起來到了馬車旁。

在上馬車的時候,她停了下來,擡頭看了看天空。

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讓風珉心裏一突。

其他人還好,但對見識過她推演能力的護衛們來說,卻是讓他們立刻緊張起來。

在他們如臨大敵的注視下,只見陳松意收回了視線,說道:“是個好天氣,适宜出行。”

衆人的心這才落回了肚子裏,該上馬車的上馬車,翻身上馬的上馬,在縣衙門外送行的目光下離開了這裏。

行進的馬車中,陳松意坐在窗邊,聽着從外面傳進來的聲息。

雲山縣在清晨的陽光中複蘇,這裏的百姓又要開始新的一天。

很快他們就會看到官府貼出的告示,知道雲山一帶的匪患已經被剿滅,往後不管是來往行商還是出遠門都會更安全,也會有更多的商隊經過這裏,給他們的生活帶來更多的繁榮。

馬車出了城門,朝着他們本該走的路走去,這裏距離江南還有大半個月的路程,路上或許會再遇到什麽人,但這一次他們會徑直地、順利地走到底。

——

州府碼頭。

往來的大船小船絡繹不絕。

太陽逐漸從柔和轉為猛烈的時候,一艘吃水極深的大船停靠在了碼頭上。

一群做着護衛打扮、腰間挎着刀的人登上了甲板,簇擁着一個年輕人出現在衆人面前。

為首的護衛看了周邊一眼,才轉身對這個年輕人行了一禮,恭敬地道:“到了,公子爺。”

“嗯。”那年輕人憊懶地應了一聲,他雖然長了一張不錯的皮囊,但卻臉色蒼白、皮肉松弛,一看就是被酒色過度掏空了身子。

他以眼神示意手下去放木板,然後說道,“下去吧。”

碼頭上來往的人形形色色,像這種一看就不好惹的,在碼頭上讨生活的人都會主動地避開。

然而,一個扛着重物的民夫卻因為肩上扛的米太重,艱難地低頭向前邁步,所以沒看到這群人。

逐漸毒辣起來的日頭下,他眨着眼睛,不讓滴落的汗流到眼睛裏去。

就是這樣一眨眼,他就感到自己好像撞上了什麽人,然後從腰間傳來一陣大力,被連帶着肩上扛的兩袋米一起踢飛了出去。

周圍響起一陣驚呼。

在劇痛輻射向全身的同時,中年民夫嗡鳴不清的耳邊才響起怒罵:“走路不長眼的東西!你不看看你面前是誰,就敢撞上來!”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他連忙忍着劇痛爬起來,模糊的視野中只看到一個身穿錦衣、面色蒼白的年輕公子被簇擁在一群護衛當中,正在厭惡地看着自己。

顧不上落在地上破開的米袋,他跪在地上,拼命地朝着這一看就惹不起的人磕頭。

“是小人瞎了眼……是小人冒犯了大人……大人饒命!”

中年民夫用力地磕着頭,額頭磕在石板上,很快就滲出了血。

但他不敢停下,周圍的人也不敢出聲。

就在這時,一個做着漁家女打扮的少女提着籃子從人群外擠了進來,見到跪在地上的民夫,頓時驚慌失色地朝他撲了過去:“爹!”

原本冷眼看着他磕頭的年輕公子在聽到少女的聲音時來了點興致。

可是一看這個常年在水邊讨生活的丫頭,臉跟手都無比粗糙,而且年紀又小,沒有半點曲線,于是啐了一口,失去了興趣。

他向着自己的手下一勾手,在手下湊過來的時候吩咐道:“他撞了本公子,你們去打他一頓就算了,打完了趕緊跟上來。”

這兩個月沒去連雲寨,他還期待着韓當會給他積攢多少財富、劫掠來多少漂亮良家,可沒有功夫耗費在這裏。

“是!”

他一個命令下去,就有四個人脫離了隊伍,朝着那對父女走了過去。

漁家少女驚慌起來:“你們要幹什麽不要打我爹——爹!”

将這無趣的痛呼抛在腦後,馬承騎上了自己的手下準備好的快馬。

他身後帶着刀的護衛也都各自翻身上馬,然後随着一聲令下,跟馬承一起在城中馳騁而過,掀翻了沿途無數的攤子。

轉眼,一行人就從船靠岸的州城奔騰而出,馬蹄踏起一片煙塵。

從這裏到連雲寨去還有一段距離,他們還想在正午之前趕到,在寨子裏享受一番。

馬承的騎術不錯,他的坐騎也是良駒,有專人喂養,供他每回來騎。

奔跑在烈日底下,他暗罵了一聲這鬼天氣,但是看到前方山谷,想到即将到來的快樂,他又勉強按捺下了這種不爽。

一行人在官道上飛馳了許久,在進入熟悉的山谷時才感覺到了一絲涼意。

不過這一次,山谷中卻安靜得出奇,他們警惕起來,放慢了馬速,最後在山谷中停了下來。

“籲——”

馬承一勒缰繩,停下了胯下駿馬,目光在四周圍掃過,然後擰起了眉心——

韓當怎麽回事每回過來的時候都應該有人在這裏等着的,為什麽今天連個鬼影都不見一只

在韓當将截殺失敗的消息飛鴿傳書去京城的時候,馬承已經帶着人從水路上過來了,因此錯過了傳信,不知道韓當任務失手,更不知道連雲寨和其他兩個寨子已經被端了。

他于是叫了自己手下的人過來,讓他去連雲寨看看出了什麽事。

馬承的這個手下腳程很快,而且還很謹慎,在出了山谷之後就下了馬,自己上山去查看。

看到通往連雲寨的山路上,所設的哨崗一個看守的人都沒有,他的心裏就先驚了驚,繼續潛行往上走,卻發現山上的寨子一個人都沒有。

明明是正午,頭頂的陽光正猛烈,但他站在這裏,卻感覺像是置身于鬼寨一樣。

他謹慎地四周查探了一番,看到了那些打鬥痕跡跟二樓斷裂的欄杆,然後又從連雲寨退了下來,到其他的寨子去。

讓他驚訝的是,其他寨子也一個人都沒了!

三日前,在突襲了三個寨子、把這些作惡多端的山匪都一鍋端了以後,袁明就帶着人親自上山,一個個走遍了剩下的寨子。

他對他們許諾,在山上落草為寇、犯了錯的可以去縣衙服役,而清白的則可以重新歸入戶籍,依然是雲山縣的百姓,是大齊的子民。

許多寨子裏的人聽到他的話都心動了。

當初他們上來的時候很多都是青壯年,現在都已經是老人了,他們也想落葉歸根,也想回到鄉裏去。

那天夜裏的戰鬥他們都聽見了,袁縣令帶着他身後這支守備軍,輕輕松松就滅了三個大寨,可是現在卻沒有訴諸武力,而是親自來寨子裏勸說,保證對他們既往不究,希望他們重回故土,這叫他們如何不心動

除了這一點,最讓他們心動的是,袁縣令還打算重新修繕鄉學、縣學,收更多的孩童進去開蒙讀書,便是他們寨子裏的孩子也是一樣,只要下山就能夠進學堂。

雲山縣本來就是大縣,出的舉子不少,只是因着這些年的混亂所以荒廢了。

袁明這兩年一直在籌備着,只欠合适的時機。

而對這些走投無路才來到了山上的人來說,後代的出路比起他們自己來有着更重要的意義。

所以,當聽到袁明這句話以後,他們就都答應了從山上遷移下來。

有定州守備軍幫忙,這場遷移只花了短短幾日時間,比所有人預想的都要順利。

于是,當馬承的人過來探路,把所有的寨子都跑遍,才會發現這裏都空了——別說是人,連養的雞都被帶走了!

他心驚無比,不敢在這裏久留,立刻下了山,策馬回到谷中。

而此時馬承在山谷裏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他本以為讓手下去查探情況,只是去一下就能回來,沒想到卻聽到了一個這麽驚悚的消息——

連雲寨被端了!

不止連雲寨,雲山一帶的寨子全都被端了!

馬承本就青白的臉一瞬間變得更加難看。

不過他朝着雲山縣的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卻沒有選擇硬剛,而是直接調轉馬頭就走:“走!”

他就怕韓當那個廢物被鏟除之前沒來得及給京中報信,叔父還不知道這裏出了事,得趕緊回去。

雲山縣令袁明,他記住他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