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第八章

婚宴進行地異常的順利,只夏念文一直心不在焉,她坐在酒席間,只覺得恍然若夢般地在此時此地,那個人,是有多少年沒有再相見呢高中畢業之後再也沒有見過她,五年的時光,好多東西都變了,夏念文呆呆地坐在角落裏,待擡頭時夏念笙已經不在身邊,就連那個畫畫的夏慎之也不在了,喧嚣的人群中,衣香鬓影的名流紳士,夏念文只覺着全身都不安起來,她突然有一種想回家的感覺,可是視線卻一直在人群中尋找那一抹靓影,她還是習慣在人群的角落裏靜靜地看她,看着從不屬于她的沐芷。

膽怯的夏念文。

懦弱的夏念文。

糾結的夏念文。

從十五歲那年,就只能在遠處靜靜地仰望着她,這麽多年,連一次真正面對自己的內心都沒有,她只覺着心中一片亂的慌,端過那些她叫不出名字的洋酒,入喉時一陣辛辣,嗆得她好生咳嗽,眼眶中一片水汪汪,能清澈地看清眼前人的倒影,曼妙修長的身子立在她身前,她說,“夏念文,這麽多年,你還是沒變嗎還是這樣擅長發呆”

她靜靜的聲音像天外籁音,就在那一瞬,夏念文真正覺得天地間其他的聲音都不存在了,只有沐芷,天地變換間就只有她一般,像突然從天上下凡來到了她的面前,本就不善交際的她此時顯得更加的慌亂,突兀的,沐芷捉過她的手,将她拉起身,從酒店的側門出去有一個涼亭,涼亭外是人工湖,夏念文掌心一片潮濕,她的手,纖細綿柔,指尖又長又細,白皙的肌膚觸碰上來的時候,念文只覺着全身緊繃,任由她拖着她的手在涼亭上坐了起來。

其實,這已不算兩人的第一次親密接觸,念文還記得十六歲那年的夏天,暴雨從下午第二節課一直持續到下午放學,她像是在期待着什麽,拿出作業本塗塗畫畫,有同路的同學邀她一起回家,她婉言謝絕,說等雨小些再走,其實,那天,她沒有拿傘,她總是嫌那東西太重太麻煩,有父母開着車前往學校接各自的千金公子回家,只夏念文,從小到大,從未期望過她媽會來學校接她,她媽媽總是很忙,她要做很多很多的活,才能賺夠那些巨額的學費供夏念文上學。

門外,似乎雨小了些,雷電聲有些收斂,念文收拾好書本,站在教學樓的門口,才發現雨依然很密很急,夏季的雨總是這樣,下得張狂而肆虐,仿佛要告訴天地間它的心思,念文想沖回去,可是試了試,風一吹,那些雨絲全都斜斜地往身上鋪過來,從這裏到家大概有20分鐘的路程,這樣沖回去,非淋感冒了不可,她望着又細又密的雨嘆了一口氣,沐芷就是在她嘆氣的當口出現的,她也是一個人,撐着一把紫色的傘走在雨中,地面上有積水,她穿着高跟鞋,也微微掂起了腳,她從教師樓繞過來,擡頭望着臺階上的夏念文,傘微微向後仰,雨就從前面偷襲了過去。

她說,“夏念文,你沒帶傘嗎”

念文點了點頭。

“你家裏沒人來接你嗎”

念文沒有搭腔,只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沐芷提了提褲腿,一步一步地沿着階梯往上爬,她一步步地拾階而上,因為褲腿往上提的緣故,能清晰地看見她腳踝處的那串腳鏈,風吹過,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音,她來到她身邊,将傘移了移,“走吧,我送你回去。”

念文見她目光溫和,一雙深邃的眸子顯得愈發的黑亮和通透,清亮地幾乎快要照進人的心裏去,念文忙低下頭去,她心裏那些紛紛雜雜的心緒只她自己一個人知曉就好,那份欣喜中淡淡的竊喜,她都不敢表現出來,同是女子,這樣的依賴已過界,是真的已經過界了嗎十六歲的念文沒去想,也不敢去想。

她只輕輕地向沐芷道謝,也不敢太近地靠近沐芷,只象征性地躲在了傘下。

她說:“沐老師,讓我來撐傘吧。”

沐芷回頭瞪了瞪她,分明就比她還矮半個頭,撐什麽傘,她取過傘把的時候就和沐芷的手碰在了一起,因為下雨的關系,她的手有些濕漉漉的,其實那個時候的夏念文,眉宇間早已是錯綜複雜,只是那時的沐芷不曾注意,更未曾關注過,想着也不過是少年不說愁滋味的那副為賦新詩強說愁的思緒,更何況一直以來的念文總是平和的,安靜地躲在角落裏,除了上次那個命題作文交了白卷以外,沒有犯過特別大的事兒,在教師的印象裏,印象深刻的學生裏要麽是成績特別優秀的尖子生,要麽是有多動症天生不适合中國應試教育的調皮搗蛋鬼,像夏念文這種處于中等水平,從來不給老師增添麻煩的學生是很難引起注意的,要不是第一次她交了作文白卷,後來又總是安靜地在辦公室出現,沐芷興許也不會對她特別注意。

滿天的雲壓得很低,黑雲壓沉沉欲摧,山雨欲來風滿樓,看來這場雨,是鐵定會下到傍晚了,愛,這種東西,有時候,會讓人變得非常地卑微,只是那個時候的夏念文,是絕對不會往愛這個字眼上去想的。

沐芷的一雙手,生的漂亮又修長,不經意間攏過念文的手,涼涼的,帶着她特有的香氣,就那樣,到最後,她也沒有扭過夏念文,而把傘把交到了夏念文的手裏,從教學樓的臺階上拾階而下的時候,沐芷一直握着她的手,興許是地上太滑,她又穿着高跟鞋,念文只覺着那日的暴雨都下的歡喜,雨絲細細密密地垂下來,過不了多久,沐芷又會将她拉近一些,因為她分明看到念文的半邊身子已經濕透了,她的身子就這樣近近地靠了過來,帶着年輕女子那份特別風韻的身子就這樣靠了過來,念文只覺着心安,恨不能這場雨一直下下去,下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只願從學校到回家的那條路永遠都沒有盡頭,她就可以這樣,和沐芷靜靜地一直,一直走下去。

不去想心中那些不能與人語的心事,不去想違背常理的不知該劃分到何處去的感情,她就只想這樣那樣近那樣近地靠着她,她的發絲因為風吹雨打的關系有些散亂,念文很想伸出手去幫她攏一攏,可是她沒敢動,右手在褲兜裏揉成了面團。

那條路,夏念文一步一步地重複着從學校到家的路線,那一路的玉蘭花香,在那個暴雨初歇的黃昏,沒有美人遲暮的夕陽,沒有萬裏無雲的明亮天空,有的只是昏黃暗淡的景象,可是念文依然覺得欣喜。

“夏念文,你們家就只有你一個孩子嗎”一路上,沐芷輕聲問着。

“嗯”

“現在學業壓力大嗎”

老師和學生在一起,能聊的話題永遠就只有學業嗎

“嗯”

夏念文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和沐芷的對話上。

“喂,夏念文!”

“啊”她被沐芷一吼,手一抖,傘就斜了,傘頭上那一戳很小的尖銳的東西就那樣突兀地戳上了沐芷的眼睛,她只看到沐芷一下捂住了眼睛,她頓時慌了,紫色的傘掉在地上,“怎麽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手足無措地站在雨中,她的心裏突然有些苦,有些澀,滿心滿肺的全是擔心。

“我可以幫你看看嗎”念文心痛地說。

她踮起腳尖拂過她的眉心,因為生痛的原因,沐芷的眉心皺成了一團,念文只覺着自己的心在微微收縮,連帶着呼吸都藏着隐忍的心痛,她拿過沐芷的手,掌心覆上她的眼眶,卻不敢有多餘的動作,怕弄痛了她,只微微挪了挪自己的身子,湊近她的臉龐,雙唇越過她的鼻翼,溫柔地幫她吹着,她就那樣細膩地一遍一遍地試圖用這種最簡單的方式減輕她的疼痛。

只覺着自己的面頰上有東西在爬,涼飕飕的,是雨水吧,她本能地拿手去拂,卻不知不覺間,已心痛到落淚。

沐芷突然笑了起來,揉了揉她的頭“念文真是個善良的孩子,我沒事了,快把傘拾起來吧,看這一身的水”說完順手抹了把念文臉上的水。

“是雨水。”她解釋到,臉卻不自在地瞥過去。

“嗯,天色真的變了,連這雨水都是鹹鹹的,熱熱的。”

就那樣,沐芷一路嘲笑她直到将她送回家。

很長很長的日子以後,念文才明白,原來對沐芷的所有感情都是在和她分別後才完成的,高中畢業後那些年裏夜裏夢回的思念,那些回憶裏的印象也只能在分別時的日子裏用她最笨拙最木讷的方式去想她,只因再次看到她的時候,所想到的都是光輝,希望,還有那些迷人的,令人沉醉的美好。南山上,碧水庭裏,五年之後的沐芷,依然對着她笑顏如花,她依然低着頭,用自己的方式感受着身邊人存在的氣息,那一份溫軟如癡如醉,沐芷,沐芷,她在心裏一遍一遍地呼喚着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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