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沐芷躺在病床上,眉眼中隐隐有着笑意,夏念文被她笑得不好意思,重新低下頭去。

“夏念文,你對誰都這麽善良嗎醫生都說我沒什麽事了,只不過是皮外傷而已,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

念文只是起身給她倒水,她又怎會知道她那樣不舍她受一點傷害一點苦痛,看着她皺着的眉頭,她的心也跟着揪起來了,望着她的傷,心裏面密密麻麻地一陣酸楚非常,可是她卻必須拼命地克制住自己想擁她入懷的沖動,抑制住那越界的不該發生的安慰和問候,她只覺着天地間一片空茫茫的雪白,水壺中的水從杯中緩緩溢出,沿着木制長桌的棱角一絲絲地往下滴,沒過多久,地板上蓄積了一灘水跡,她的食指緩緩摩挲着杯沿,輕輕的,若有所思的,她背對着她,那抹背影僵硬而決絕,她的雙肩微微顫抖着,盡管時光相隔百年搖,卻仍感她的心近在咫尺,只是,咫尺天涯,天涯咫尺,說的不過是心與心的距離。

你有沒有過這樣的時候,這樣确切,确切的……人生只有一次。她背對着她,緩緩開口,卻不敢回頭,她似鼓足了很大的勇氣,很深很深地吸了一口氣,她說我從沒想過這麽多年之後還能看到你,你也許不知道,在淩潇潇的婚禮上我看到你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你那樣款款地向我走來的時候,我只覺着自己快要死了,只覺得滿大廳都是二氧化碳,一點氧氣都沒有,你又喚我的名字,我從來都沒有告訴過你,在你之前,我從來都沒覺得自己的名字好聽,你第一堂課,就點了我的名,你說夏念文,念文,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你說文通理順若通神,你說夏念文你的父親真有學問,取了這麽個詩情畫意的名字,也不知這有什麽好笑的,只記得你說完,全班同學就哄堂大笑起來了,我站在座位上,臉紅到了耳根,或許你從沒見過有哪個學生的臉皮有那麽薄,你走到我身前,拍了拍我的肩,示意我坐下,我從沒告訴過你,其實這個名字不是我父親取的,我的父親,在我還沒出生的時候,就領着其他女人跑了,這個名字,不過是因為我們這一輩是夏家的念字輩,我老媽從新華字典裏随手翻了個字,就取了念文,可是只有你,你說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你說文通理順若通神,我才記得這兩句話,每次從你口中溢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我才覺得欣喜。

沐芷,她頓了頓,這是她第一次當着面叫她的名字,有些難為情,掌心中将水杯握得更緊,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突然有些說不下去,可是在這樣的夜裏,她躺在身後的病床上,她才覺得這麽多年她有那麽多話那麽多話要對她說,她深吸了一口氣,本是給沐芷倒的水,自己卻自顧自地喝起來,而後又端起水壺往水杯裏倒水,她左手撐在桌面上,右手卻一直在摩挲着杯沿,雙腳交叉站立着,過不了幾秒就交換着兩腿的位置,遲鈍如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此時緊張的要死,她本以為這個秘密可以埋藏在心裏一輩子的,她低着頭,望着腳下那一灘水跡,腳尖輕點,身後的人安靜的出奇,是聽得入神了吧,還是被她吓到了呢

夏念文輕咳了一聲,又緩緩開口說道,高中畢業之後每年寒暑假回家都會去學校一趟,奇怪的是優秀青年教師那欄裏已經沒有你的名字了,我問了學校的很多人,他們都不知道你去了哪裏,保衛處的大叔說你嫁了一個有錢人,不願那麽辛苦地再工作,數學老師八卦說你去北京發展了,每個人的說法都不一樣,卻沒有人真的能聯系到你,我想了好多好多方法,都找不到你,每一次我都是旁敲恻隐地問,可是,你卻像人間蒸發了一般從我的世界裏消失了,讀大學的那幾年,我給你寫了很多信,可是裝進信封的時候,收信地址空空白白的,我不知道應該填什麽,全中國二十三個省,五個行政區,四個直轄市,兩個特別行政區,我不知道你在哪裏,還有七大洲四大洋,世界那麽大,我卻根本找不到你。可是學校有我的資料存檔,你知道我在廣州念大學,可是你卻從未找過我,我知道,在你的心裏,我和其他那麽多那麽多的人一樣,只是你的學生而已,我又怎麽能祈求你能主動聯系我呢于是那些信全裝進了空白白的信封裏,沒有收信地址的信全都壓在我的床底,可是,沐芷,你對我的意義不一樣,你不僅僅是學業旅途上的導師,你是…….你是…….

她一句一句地說着,只覺着自己的聲音悠忽而飄遠,她說了好多,從頭累到腳,像這麽多年的情緒重新在心裏又走了一遭,她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收攏來,她動也不敢動,只聽窗外一陣撲簌撲簌風打落葉的聲音。

她說的很艱難,一字一字地字斟句酌,可是依然語無倫次,慌亂的讓人不知所措,她不想将這定義成表白,她只是,在此時此刻此地,想要把那些心事說給沐芷聽。她将衣角上的布料纏在食指上,絞着,絞着,絞出一朵麻花,像她此時的心情,理性地覺得應該深埋在心裏,可是一直卻有另一個聲音從她體內破繭而出。

你對我的意義不一樣,你是這個世界上除了我的家人外最重要的人,我總是擔心你的嗓子總有一天會啞掉,所以,在每天早上課間十分鐘的時候,你不會呆在辦公室,我總是在那個時候潛進去,假裝拿作業本,然後将喉糖放進你的抽屜裏,這麽多年,你一定不知道是我放的,呵呵,你一定以為是哪個仰慕者,其實,我也算,我也算你衆多仰慕者之一,高中的時候,只覺着每天可以靜靜地看着你就好了,看着你的嬉笑怒罵,似乎就能感受到你全部的生活,只是高考結束之後,我們之間唯一可以聯系的紐帶似乎也就這樣斷了,我才明白我對你的想念全是在分別中進行的,那天我看到你,我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你,以至于我都忽略了那天堂姐被淩潇潇那個女人傷得有多重,沐芷,我從來不敢問,甚至連知道答案的勇氣都沒有,在你的心裏,我可有一席之地哪怕方寸間,顆粒間,或者須臾間,我知道自己自私又貪心。

沐芷,我以後就這樣叫你,好不好

我什麽都不期待,我給你說這些,說這麽多,只是想告訴你,想告訴你,你對我很重要,是很重要的一個人,你好好地過你自己的生活,你要快樂,幸福,不要受一丁點的傷害,我喜歡看你笑的樣子,那樣眉眼都舒展開來的樣子,我不知道自己可以為你做些什麽只是想你需要我的時候,我會在你的身邊,不管什麽時候,只要你需要,我都會在你身後,沐芷,沐芷…….你被我吓到了嗎

一直聽着身後的動靜,起初是安靜的只聽到風的聲音,卻不知什麽時候卻響起了平穩的呼吸聲,她回轉過身,病床上的那個人,不知什麽時候竟然睡着了,她是什麽時候睡着的她又聽到了多少夏念文一臉的垂頭喪氣,她都要使出這二十三年來的力氣才說出那麽煽情那麽感人的話,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她竟然睡着了。夏念文從沒覺得人生如此挫敗過,她苦心積慮,積蓄了這麽多年的感情,這麽深厚,這麽隆重,對于她這樣一個口拙的人,破天荒的說了一大堆癡心話,沐芷睡着了,夏念文說不出是什麽心情,有些竊喜,興許她一個字都沒聽到,又有些失落,她就像扭成的麻繩一樣糾結,她不敢弄出大動靜,只怕驚醒了夢中人。

沐芷側着身子,臉朝下,又長又細的睫毛靜靜地伫立着,偶爾略微的閃動,她定是睡得不安穩,眉頭輕皺,是腕上的傷痛嗎還是外在的世界吵到她了她挪了挪自己的身子,迷糊地睜了睜眼,“夏念文,你壓着我的手了。”

她嘶一聲縮回自己的手,就說人家睡着了怎麽還嚷着疼,她醒了,夏念文有些不自在,像在審判席上等着被發落般背負着雙手立在床前。

“念文,你剛是不是給我說了很多話。”

“啊”

“啊”她緊張地看着她,負手而立換成了雙手十字交叉的類型。

“你怎麽了念文,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最近你的表現都好奇怪,我剛才做夢,在夢中,你一直在不停地對我說話,可我只看得到你的唇在不停地翻動,卻聽不到你的聲音,念文,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