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她沉默着,不知該說什麽是好,只是緊緊地捉住她的手腕,不想放開,因為離得近,沐芷又垂着頭,入眼處是她粉頸低垂,紫色的暗花細紋暗香浮動,她喝下杯中酒,嘆息一聲,“沐芷”這是她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去除那些外在的稱謂,倒是沐芷并無太大的驚訝,稱謂而已。

她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沐芷愣了一下,身子前傾,做出洗耳恭聽的姿勢。

九月的夜裏,滿堂的衣香鬓影,柳丁揮周旋在人群中,幫她打點着一切,窗簾被風吹得偏偏起飛,月光一地,遠處不知是誰在彈鋼琴,沒過多久,就有人拿着長笛在一旁附和,曲不成調,聽不出是什麽曲子,黑白鍵盤上一雙修長的手為壽星彈奏着,夏念文就那樣捉着沐芷的手。

故事發生在一個私塾裏,私塾先生遠近聞名,有一天,一個學生也慕名而來,見的第一眼,那學生就覺得先生驚若天人,似覺得天地間就只有先生一個人,後來有一天,先生布置作業說每個學生都要寫自己的心願,可是學生從小到大,想了好久好久,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願是什麽,于是她就交了白卷上去,當然,先生看到白卷之後大怒,懲罰學生站在十二月的風中,那日,半下午的時候,天空卻突然飄起了很大很大的雪花,對于先生和學生這樣常年生活在南方的人來說,看到這樣的鵝毛大雪,總是欣喜的,先生站在窗臺,回轉過身,讓學生看雪,那個時候,學生覺得先生那樣美,天地蒼茫,空空如也,學生的眼裏就只有先生的身影,從此,那個學生像着了魔一般總喜歡和先生呆在一起,有先生在的地方,她總覺得心安,私塾裏所有的事務她都包攬下來,只是覺得這樣和先生接觸的機會就會多一些。

有一天,下大雨,學生沒打傘,那麽湊巧,先生路過私塾,見沒人和她同行,便稍她一程,先生從來都不知道,那天學生有多緊張,又有多欣喜,她一步一步地挨着先生走在雨中,那樣近距離地挨着先生,恨不能那一瞬定格成天荒地老,因為她的不小心,傘的一頭傷到了先生的眼睛,她心疼得要死,卻沒想先生原來是逗她,她又喜又囧,就這樣,不知什麽時候,學生越來越想看到先生,每日清晨她不用母親叫她起床,會在青煙寥寥的時候,就去學堂拿着書等門,先生總會第一個到,很長很長的時間,她都這樣欣喜着,享受着這樣的眷戀,直到三年之後,學生因為其他的事而不能再去學堂,可是當她回來的時候,先生卻也已經不見了,就這樣,每一天,每一年,學生覺得這輩子可能都見不到先生了,卻沒想還能有一天再重逢。

重逢之日,學生大喜,驚得語無倫次,不知說什麽是好,先生卻一直微笑着泰然處之,自從和先生重逢之後,學生的生活變得慌亂,她日複一日地想着先生,可是許多許多世俗的東西,讓學生不敢開口,她怕自己一說出口,先生會掉頭就走,那樣就連最尋常的聯系都不敢再有了,所以,她一直隐藏在心裏,先生也只以為那學生和其他的學生一般,沒有什麽兩樣,直到先生有一天遇上劫匪,她恰好救下先生,那天她對先生說了很多很多的話,可惜,先生睡着了。

夏念文一口氣說完了,只緊張地望着沐芷,卻見沐芷端坐在高凳上,她還是那副樣子,靜默不語,只不再對她低眉淺笑,被她捉着的手也自然地縮了回來,再自然地端過酒杯啜了一口酒,夏念文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她收回了她的手,紅木桌上似還有着她手腕的痕跡,掌心中還遺留着她的氣息,淡淡的清香,沾染着酒的氣息,似那份柔軟也依然如斯,寸寸斷斷地滲進去。

“那位先生一定是位好先生,對所有的學生都那樣好,那位學生也是位好學生,念着先生的好。”

她的眼中明明滅滅有光,她縮了縮身子,那姿态,那麽明顯是要和夏念文撇清關系,念文只覺着尴尬,她嘴角抽動了一下,嘴張了又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有人前來向沐芷敬酒,她側過身,淺淺笑過,而後一飲而盡,屋外的風似大了些,吹得窗格咯吱作響,夏念文只看着沐芷的眼睛,她的眼,在燈光中,像濃稠般的墨色,一丁點都看不清楚,她只覺得自己的臉龐愈發地燙熱起來,她鐵定是被酒精沖昏了頭,看這下,丢臉死了,以後還怎麽和沐芷相處沐芷會不會和她絕交她的臉色都暗淡了下來,她那麽聰明,肯定聽懂了那個故事,她說先生是好先生,對每個學生都那麽好,是啊,每個學生,她沒有特殊性,人家已經拒絕地那麽含蓄了,就是不想拂你一個女孩子的面,她突然覺得心中舒暢了許多,這麽多年,壓在心底的心事終于說出口了,這下,她到死的時候,總算不會後悔了,念笙堂姐說有些事有些人是要努力才能達到的,這下她不會再嘲笑她了吧,明明是一件輕松的事,明明心中是舒暢的感覺,為什麽卻覺得臉上癢癢的,像有東西在爬,她用手背去撓,濕濕的,晶瑩剔透,她慌忙別過臉去,怎麽自己卻是哭了,今天是沐芷的生辰,自己怎能哭呢太不吉利了,會對人家不好的,她仰了仰頭,淚卻止也止不住地越流越多,滿眼的霧色裏卻看見那個身影似乎越來越近了,夏念文慌忙轉身去了洗手間,她從不在人前流淚,太丢人了。

她躲在洗手間裏,很深很深地吸了一口氣,水龍頭的水嘩嘩地流在水池裏,她捧了一把在掌心,而後又噴在白淨的臉上,就這樣循環往複,她沖鏡中的自己笑了笑,拍了拍那張薄如宣紙的臉蛋,打算就這樣就算了,過一段時間,再找沐芷,她肯定不會主動提這事,就算提,也說自己喝多了忘了自己胡說八道了些什麽,再不濟,就說那個故事是在故事會上看的吧,是沐芷自己敏感想多了。

夏念文出了衛生間,沿着長廊打算從酒店的另一個後門溜出去,她走得很急,怕一不小心被沐芷或者柳丁揮瞧見,酒店的長廊一個個的包間名字都充滿了民族氣息,路過一個叫一品堂的包間的時候,內裏有嘈雜的聲音傳來,夏念文心思在急速逃走上,沒精神也沒精力停步留神,卻在拉開樓道大門的時候聽到了那個聲音,那聲音比平時的音調高,以至于透過包房的镂空窗外傳進了夏念文的耳膜,她腳下頓了頓,還未來得及聽清那聲音中的內容,包房門嘩一聲拉開,出來的就是那聲音的主人,她擡頭看了看夏念文,而後從她身側擦身而過,甚至沒來得及和她多打一聲招呼,念文跟了上去,她眼圈有些泛紅,似乎剛生了一場很大的氣,高跟鞋在樓道裏發出磕噠磕噠的響聲,速度很急,夏念文脫掉七厘米的高跟鞋追了上去。

沐芷走得很快,她穿過四層的樓道,從酒店的後門,在十字路口,過街,穿行,夏念文在追過一個紅綠燈的地方趕上了她,因為走的太急的關系,她胸口起伏,剛才也是本能地就跟着她出來了,攔下她,卻又不知該說什麽,想着剛才那欲說還休的故事,越想卻越是亂,心中像萬馬奔騰般亂撲撲地跳個不停,沐芷一臉凝重地望着她,冷冷地說了句:“你跟着我幹嘛”

她赤着雙腳跟在她身後飛奔,沐芷見她滿臉是汗,一手提着一只鞋的滑稽樣子,唇線微微上揚,卻又拼命忍住笑意。

“我,我不幹嘛,就是,就是看你好像不開心,我怕,你,有什麽事。”她說得氣喘籲籲,手還微微顫抖,額上的汗順着鼻尖往下滴,雙手拿着自己的高跟鞋,只好用手背胡亂地貼上鼻尖,只恨自己不能多出一雙手來。

沐芷垂下頭,眉頭擰了擰,從兜裏撕出濕巾,替她擦掉鼻翼上的汗,“看你,追得那麽辛苦,你也不會說一聲把鞋穿上,這大街上,成什麽樣子了。”

她柔下聲來,只夏念文癡癡得看着她,袖間的香氣在初秋的夜裏混合着那滿地的桂花,初秋草木蓊郁的氣息,涼涼的,她的細腕就在她的額前,有月光照上她的臉,她恍惚低頭,長袖空蕩蕩地在夜風中穿行着,無意間撩起她的衣角,她縮回手,沒再搭理夏念文,自顧自地朝前走,夜色中,她的背影在溫暖的燈光下拉得很長,輕輕淺淺,像一陣風,夏念文靜靜地跟在她身後,她手機響了又響,她挂斷了幾次,而後似乎直接按了關機鍵,想來是柳丁揮他們找上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天日更~~~~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