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她說的那樣輕,卻又那樣重,輕是怕驚亂了她,重卻是因為她這二十三年的人生中從來沒有哪一次像這樣認真過。

她一直捉着沐芷的手,掌心潮濕,她太緊張,這小半生從來都沒有緊張過,她緊了緊手中的溫熱,表情嚴肅,像在做一場莊重的誓詞,“我知道可能在你的眼裏,還一直把我當成小孩子,可是你知道,在我十五歲那年,你就知道,我早熟,我身體年齡比你小六歲,可是我的心理年齡估計會大幾歲,這樣我們之間的差距就會很小,我沒什麽錢,可是從今天開始,我會努力掙錢,我會盡我所能讓你幸福,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會去做,我不敢承諾以後,我只是想說,我想你,這麽多年,好多個夜晚,我都在想你,以前我問自己為什麽這麽想你,我自己給不了自己答案,可是現在,我知道,我很肯定,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很好,我只是想給自己這個機會,我怕老了會後悔,會後悔沒有告訴你,曾經有這樣一個人,在你的身後,一直有這樣一個人。”她說的斷斷續續,全無章法,因為緊張的緣故,滿掌心全是潮濕,她沒有經驗,什麽都沒有,甚至都能預料到結局,可是不知怎麽的,今天,她就是想講給她聽,想要和她一起走過人生後面的那些路,不管風雨兼程也好,不管平平淡淡也好。

“夏念文,你瘋了嗎”沐芷完全被她的豪言壯語給吓到了,這孩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如果一周前柳丁揮那一番無厘頭的言語她毫不在意,席間夏念文借用先生和學生的故事她猜透了大半,卻裝作不知,可是現在,眼前這個人,眼前這個清秀靓麗的女子,是的,和她有着同樣性別的女子,那樣嚴肅,那樣慎重地坐在她的對面,握着她的手,對她說喜歡,老實說,她被吓到了,雖然她不算中規中矩的人,雖然在自己十五歲那年就知道柳丁揮喜歡同性,她表示理解,可是表示理解并不代表會接受這樣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她容顏失色,今日真是受驚吓過多,她29歲的生辰真是風雲變幻,她本不想開什麽生日宴會,卻奈不過柳丁揮自作主張地将一切都安排妥當,甚至包括他也從随州趕來,她不想見到他,那個和她有着血緣關系名義上的父親,這些年來,他送的禮物她全拿去賣了換成錢,然後給她媽貼補家用。他溫言細語地來了,從随州來到南城,他的耳鬓處有幾根銀絲,她看到了,這麽多年,他也老了,只是心中那結卻怎麽解也解不開,她本是去洗手間,卻在回程的路上被他攔下,這麽多年,自從六歲那年,他跟着那個有錢女人走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喊過那個稱呼,小時候是因為恨,再大了些,更生疏,就覺得別扭了。

他攔下她,進了包間,他喝了些酒,拉住她的手腕有着厚厚的繭,這些年,她不知道她的名義上的父親到底過着怎樣的生活,只是偶爾的社交場合裏會有他,還有那個女人,還有他和那個女人的女兒,她看着他在衣香鬓影自由穿行,只是眉間偶爾會有隐忍,她想他過上的有錢人的生活,終将是幸福的,他頓了頓,說,小芷,萱萱的事,你有機會回随州,我會讓她給你道歉。

她本就青色的臉愈發地冷,輕輕掙脫開他的鉗制,冷冷說了聲,“不用了。”

“小芷,萱萱她年少不懂事,我回去已經教訓過她了,只是感情這件事,你這麽聰明,自然也應該明白,強求不來。”

她只覺得初秋的天氣冷得讓人心驚,這就是她親身父親所說的話,或許在她的眼裏,心裏,只有沐容萱才是他的女兒,才是他的血肉,她不是。

“那件事已經過去了,而今我和柳丁揮都已經結婚,我又去強求什麽了”沐芷望着他滿臉的懇求之色,只覺着自己的胸口緊緊揪扯,像被一只看不見的手緊緊地往下拽,這就是她的父親,曾經将她放在肩頭從随州城頭走到城尾的父親,這麽多年,她已經甚少回憶,只是那些記憶的碎片像烙印深深地烙在腦海裏,那個偉岸寬闊的父親在她六歲那年就已經不在了,曾經他總愛拿青澀的胡渣蹭她的臉,那種微微地帶着些微刺痛的年少記憶已經不複存在了,眼前的這個人,不遠千裏地來給她過生日,有一個更重要的目的是想為他的另一個女兒獲得原諒。

是的,她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說來也是奇怪,随州那麽小,她卻從未見過,第一次見,就是那樣的轟轟烈烈,差點沒把她二十多年的寵辱不驚給全部抹殺掉,她第一次見到沐容萱是在她的家裏,她的床上,□着身子,同時□的還有她當時的男朋友,那個場面,六月的天,還真是如同冰水澆下,她看到那個男人,曾經和她十指緊扣的男人趴在那女子的身上,見她突然回來,慌忙拿被子蓋住那女人的身子,她實在覺得難堪,将房門拉過,退了出去,至少讓兩人穿好衣服再好說話吧,讓兩人□着,她都臊得慌,去年的事了,盛夏的天,她覺得自己猶入冰窟,坐在沙發上一片空白,那時還不認識那女子,只道是多麽年輕的一副身體,姣好的面容,看樣子也不過二十二,二十三的年齡,年輕還真就是本錢啊。

沒多久,兩人從卧室裏出來,那男人擋在女人的身前,沐芷只淡淡地問了那女人一句,“你知道他是有女朋友的吧”這時才看清她的面容,化着精致的裝,身材的線條很好,總之,一切都很年輕,很漂亮,只是那眉宇之間似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當時她沒多想,只那女人拿過包,淡淡地說了句,“我知道,只是他說他已經不愛你了,你們很快就會分手。”話還未說完,沐芷從茶幾上随手拿過煙灰缸就朝那女人扔了過去,頓時頭破,血流,煙灰缸落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那女人哇地一聲就哭了起來,男人的眼睛沖着血,挽着女人的手,沖在她面前,怒斥道,“你瘋了有什麽都是我的錯,你怎麽可以傷人呢”

她望着眼前那個男人,那個曾在深冬站在宿舍樓下等了她三個小時的男人,那個曾經擁着她規劃着未來的男人此時像個困獸,為了另一個女人對她怒目而視,她無力地指了指房間的大門,說了句“滾”。

她以為韓少功和其他男人不一樣,那天她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整整坐了一夜,夜,沉寂,如死一般的沉寂,她不知道歷史是不是具有可複制性,亦不知當年她的母親是否也和她此時的心情一樣,如果說那夜的冷還僅僅只是開始,那麽接下來的現實更是激得她全身粉碎,那事沒過幾天就是她父親五十歲的生日,那日她本不想參與,卻只在那一瞬砰然心軟答應了他的請求,在生日宴會上,她看到臺上那個包裹着紗布的女人親切地站在她父親身邊,她終于明白那沐容萱那眉宇間似曾相識的感覺是怎麽一回事,同時沐容萱也鐵定看到了她,她挽着她父親的手,施施然地朝她走來,卻見她朝身後揮了揮手,四個保镖型的人物頃刻間圍了上來,她清脆的嗓音輕輕穿過耳膜,“誰讓這女人進來的把她給我轟出去。”

料是他竟然不知道沐容萱和她究竟有着怎樣的糾葛,只輕輕呵斥了聲,“放肆,這是你姐姐。”

沐容萱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容察覺的驚訝,卻很快被她的傲慢掩蓋了下來,這樣的結局,還真是峰回路轉,險像還生,她微微起身,輕輕抽掉了臨近那張桌臺的桌布,滿桌的杯盤酒菜砰然落地,賓客驚呼,她迎上衆人的目光,微微仰起頭,從紅地毯上略然走過,那天,她沒有對她的父親說一句生日快樂,她走得決絕,只消失在人群中之後,沒有人看到她眼中的水霧,後來,她在旅行網站上看到南城的薰衣草,買了一張火車票就來了,再後來在酒吧遇上柳丁揮,她都快忘了她還有一個從小就保護她呵護她的如兄長般的柳丁揮了。

她父親低下頭,淡淡地說,“沒強求就好,就好。”他低着頭,望着地毯上的纖細微塵,沐芷不知怎麽就在那一瞬爆發了,她說,“你為什麽要來你就為了讓我原諒你的女兒沐容萱嗎那我又算什麽呢在你的心裏,我又算過什麽”而後就奪門而出,碰上剛要從後門開溜的夏念文。

她被一檔子爛事攪得心都亂了,再聽夏念文那些不着調的豪言壯語,她不是瘋癡了又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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