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雖然喬頌一直沒敢把自己是同性戀的事告訴淩嘉樹,不過自從上次談過之後,他心裏已經輕松了許多。

現在他不用再擔心和淩嘉樹一起出現在他人的視野裏,也不用擔心兩人的合照被發到論壇上。

心頭大患算是解除了一大半,喬頌覺得格外輕松,和幾位室友的相處也愈發融洽。

不過他近來有個發現——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程袁和柳俊明好像走得很近,很多時候這兩個人都會避開他和淩嘉樹,單獨行動。

喬頌初來乍到,不清楚這裏面的彎彎繞繞,索性也不多言。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順勢而為,多和淩嘉樹相處,少打擾程袁和柳俊明。

這樣過了幾個星期,一切安好,于是喬頌又踏踏實實地将生活重心轉移到了鋼琴上。

大三是整個大學期間最忙碌的一年,這一點對于藝術生來說也同樣适用。

喬頌的鋼琴老師波諾切娃是個暴脾氣的俄羅斯女人,岚城大學被她罵哭的鋼表系學生十只手都數不過來。

但這不妨礙大家親切的稱呼她為“波姐”,也不妨礙她連續數年被大家評選為鋼表系最招人喜歡的老師。

因為她真的很強,每一句批評也都很在點上,被她罵哭一次能收獲很多。

不過波姐對喬頌倒是一直都很溫柔。

喬頌自己練琴上心,每次回課的質量都很高。再加上喬頌長得實在精致,波諾切娃對着這麽漂亮的男孩子也不太能罵得出口。

喬頌入學以來第一次挨罵就是上個禮拜。

因為搬宿舍的事,他最近練琴的節奏被打亂了,回課時一首曲子出錯三次,也不怪波姐發火。

好在這幾天他又找回了以往的手感和狀态。

波姐留給他的新作業是柴可夫斯基的四季組曲。

四季組曲總共十二首,波姐讓他從其中挑出一首來練。

喬頌從頭到尾聽完一遍,選擇了最喜歡的《船歌》。

作為浪漫曲派的絕佳代表作,《船歌》從曲式到旋律都恰到好處地擊中了喬頌的心扉。

喬頌練得有點上頭,每天都在琴房待到很晚。

周五晚上,又到了藝術樓鎖門的時間,保安上樓來攆人。

喬頌執拗地彈完最後一遍,這才意猶未盡地合上鋼琴。

他起身準備離開,卻不期然,看見淩嘉樹斜倚在琴房門口,望向他時,狹長漆黑的眼眸裏帶了點笑意。

喬頌朝他笑笑,走過去問:“你怎麽來了?”

淩嘉樹迎着他的視線,回答說:“來接你,外面下雨了。”

這是岚城入秋以來的第一場雨,喬頌出門前沒看天氣預報,的确沒有帶雨傘。

他接納了室友的善意,和淩嘉樹并肩往樓下走去。

————————

室外空氣清冽,潮濕的水汽浸潤了肺腑,混雜着青草的氣息,沁人心脾。

淩嘉樹撐着一把寬大的雨傘,傘面有意往喬頌這邊傾斜。

他将喬頌保護得很好,自己的肩膀卻時不時被風吹來的雨水打濕。

喬頌看見了,主動往淩嘉樹身邊靠近了一點。

淩嘉樹會錯了意,問他:“是不是有點冷?”

喬頌搖了搖頭,“不冷,就是想離得近一點,不然雨傘不夠我們兩個人用。”

淩嘉樹垂眸看了一眼,看見彼此之間還隔着十厘米的距離,于是低聲說:“那你還可以再靠近一點。”

喬頌聽話地又往他身邊挪了幾寸。

“現在呢?”喬頌問道。

淩嘉樹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說:“我肩膀還是會淋到雨。”

喬頌一本正經地提議:“要不我挽着你……的胳膊……?”

他越說聲音越低,心虛地想起對方是個直男,可能對這種程度的接觸會厭惡。

可下一秒,他就聽到淩嘉樹從善如流地說:“好。”

喬頌怔了一瞬,擡頭看向淩嘉樹。

淩嘉樹坦蕩地和喬頌對視,那張帥臉看起來和平時一樣淡定,沒什麽情緒,但也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喬頌自己提出來的建議,也不好反悔,只能硬着頭皮挽住了淩嘉樹的胳膊。

秋雨帶着涼意,但身邊的男生卻有着溫暖的體溫。

兩側的路燈安靜又溫柔,照亮疏斜的雨絲,像漫天漫地的金色絲線。

燈光從身後照過來,喬頌和淩嘉樹的影子落在他們面前的潮濕地面上,重疊成為一體。

一把雨傘之下,籠罩着兩個親密無間的修長身影。

喬頌望着眼前的畫面,覺得這一幕很有藝術感。

還好這個時間校園裏已經沒什麽人了,否則這個畫面如果被人拍下來,明天“訴訟CP”一定又會掀翻論壇的房頂。

“喬頌。”淩嘉樹的聲音打斷了喬頌的胡思亂想。

喬頌收起飄遠的思緒,擡眸看向身邊的男生,“嗯?”

淩嘉樹抿抿薄唇,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你跟你以前的室友也這樣嗎?”

“……啊?”喬頌思索了片刻,老老實實地回答,“沒有。”

淩嘉樹:“只跟我這樣?”

“嗯,”出于嚴謹,喬頌特意強調說,“至少目前為止,只有你。”

淩嘉樹點了點頭,等喬頌将視線從他臉上移開時,淡淡地勾了勾唇角。

喬頌的目光又落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

他忍不住問淩嘉樹:“為什麽突然問我這個?”

淩嘉樹說:“沒什麽,就是有點好奇。”

喬頌又問:“對什麽好奇啊,藝術生?”

淩嘉樹笑着搖了搖頭,“不是藝術生。”

而是你。

但這話淩嘉樹覺得不合适現在說出來。

所以在喬頌繼續追問之前,他率先轉移了話題——

“對了,你剛才彈的是什麽曲子?”

喬頌有點跟不上淩嘉樹跳躍的思維,反應了兩秒才說:“柴可夫斯基的《船歌》,你喜歡這個嗎?”

淩嘉樹誠實地說:“我雖然不懂古典音樂,但剛才聽你彈,覺得很好聽。”

喬頌有些開心,“你喜歡聽的話,這周末我争取約到三角鋼琴,彈給你聽。”

淩嘉樹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得到這樣的待遇,驚喜之餘,忍不住感慨:“我以為懂音樂的人不會願意把這麽好的曲子,彈給我這樣不懂音樂的人聽。”

喬頌很認真地解釋:“我不否認有些人的确像你說的那樣,會篩選聽衆,但我不太認同那種做法。我始終覺得,音樂不是用來‘懂’的,而是用來傾聽和感受的。你喜歡聽,就已經很好。”

淩嘉樹望進喬頌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将話題延續:“你和我見過的其他藝術生不太一樣。”

喬頌說:“可能每個人對于音樂的理解都不盡相同。”

淩嘉樹搖了搖頭,“不單單是這方面。更大的區別在于,我能感受到你對鋼琴的喜歡。”

他說的其實很對,鋼表系的學生也不是都喜歡彈鋼琴。

有不少學生都是聽從家長的安排,小時候彈車爾尼599練習曲時面無表情,長大了彈四季組曲還是面無表情。

但喬頌和他們不一樣。

他愛極了柴可夫斯基的浪漫、巴赫平均律的嚴謹,也喜歡莫紮特的靈動、貝多芬的波瀾壯闊。

他是發自內心的喜歡鋼琴表演,喜歡彈琴這件事情本身。

喬頌擡頭對淩嘉樹笑了笑,“你剛才說自己不懂音樂,會不會有點太過謙虛了?你能聽到音樂裏的情感,這很難得。”

淩嘉樹得到喬頌的誇獎,心裏十分受用。

不過他仍然克制着心底的愉悅,開玩笑地說:“這話也就是你說才像是真的。但凡換個陌生人,我都會以為他想勸我買鋼琴課。”

喬頌眼睛一亮,滿臉期待地問:“你想學鋼琴嗎?我可以教你,免費。”

淩嘉樹不假思索地回答:“謝謝,完全不想。”

喬頌:“…………”

他是瘋了才會把這麽美好的暢想浪費給一個毫無藝術細胞的狗直男!!

喬頌一臉無語。

可淩嘉樹卻看着他氣鼓鼓的模樣,壞心眼地勾起了唇角。

逗藝術家玩兒,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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