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博甄出院後沒有修養太長時間,委托接了好幾個。

佟倩邊看會議記錄邊有些心不在焉,她的上司同先生最近好像完全不把心思放在工作上,董事會議他都不去參加,董事長拿他沒辦法,囑咐她将會議記錄清楚完整地報告給同先生。

同湛目光停在空空如也的桌案面上,辦公桌對面佟倩正在做彙報。

“佟倩?”

“嗯?”佟倩正說得順溜兒突然被打斷,她不知道同先生聽進了多少,他的桌上沒放一張紙一支筆,他就那麽低頭盯着桌面。

同湛:“我想把辦公室挪到幅裕大廈去,你去看看。”

從博甄在醫院裏讓同湛走,兩人已有兩個多月沒見,同湛剛剛搬到幅裕大廈來,他去博尚律師事務所那一層,沒有去找博甄,只在外面前臺接待那兒晃了一下便走開,一連幾天,前臺想問他什麽事,他卻不靠前,不等人開口就轉身走掉。

前臺人員終于和博甄說了這事,博甄思前想後撥了同湛的電話,響了半天那邊才接起來,接通後也沒有聲音,不說話。博甄只頓了兩秒便主動道:“前輩?你還好吧,聽我們事務所的同事說你來過,是有什麽事嗎?”

同湛沒有馬上回答,電話裏靜了,對方很有耐性地等着,而同湛似在感受着她那份耐心。

“我搬到幅裕大廈來了,你好了嗎?”

博甄:“已經好了,吃飯工作都不耽誤。”

同湛:“那就好。”然後直接挂了。

同湛在電梯裏遇到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孩兒,那女孩兒戴墨鏡,同湛和她只不經意間互相投去視線便都立刻有所感觸。同湛轉過身不去理會她,腦子裏卻在描繪勾勒這女人的輪廓、神情。

女孩兒摘下墨鏡,“請問,”同湛沒回頭也沒應聲,女孩兒便對着光滑可鑒的電梯門,那上映照着她還有同湛,這樣他們可以互看着彼此的臉,女孩兒巧笑倩兮,沒有繼續說出她要問什麽。她在博尚律師事務所那層下了電梯,同湛面無表情地站着,卻把她身上每一處都刻在心裏。

瑪蒂爾德順利地進了博甄辦公室,博甄穿一身灰白色時尚西裝套裙,頭發簡單盤起,臉上雖仍是微淡妝容,一身上下卻是做了精心打扮,見了客人立刻熱情問候,“葛小姐,歡迎你!”

話音剛落博甄意識到不對勁,面前這位葛小姐不正是她的客戶胡先生指控的犯罪嫌疑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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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先生名為胡晏,五十多歲了,指控一位二十二歲的年輕貌美的女人對他實施迷.奸,聞名而來找到博甄,請她做代理律師。胡晏當時說得甩頭晃腦唾沫橫飛激動至極,他不怕醜聞不怕被笑話,把這件事吵嚷開,同時高價聘請律師一定要和對方打官司,說什麽都沒用。

博甄自然知道胡宴口中那位“狐貍精”長什麽樣,卻沒想她竟然找到這裏來,本來通知她的是對方派代理律師來和她談一談,來的卻不是律師而是本人。

瑪蒂爾德瞧上去像個端莊老實的淑女,自我介紹道:“博律師,久仰大名,我義父姓葛,所以在國內他們會像你這樣稱呼我,我出生在歐洲,小時候到了迪拜生活,在那裏長大,念書的時候和我義父一家結識,我國外的朋友們叫我瑪蒂爾德。”

博甄笑道:“那麽葛小姐也是律師嗎,您那邊通知我今天要和律師見面的。”

瑪蒂爾德從風衣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博甄,名片上名字是葛海瓊。葛海瓊略顯局促地說:“我遇人不淑,被欺騙,被玩弄感情,我義父非常生氣失望,胡宴那個混蛋和我義父是競争對手,故意把這事擺出來羞辱我們,我們是要派一位律師過來的,但義父又強硬地改變主意,我是瞞着他過來的。”

博甄想想五十多歲的胡宴,再看眼前這位風華正茂的年輕女郎,按照她的邏輯,不太能想象出胡宴能玩弄到這一位的感情,即便是胡宴是個事業成功的男人,卻算不上是個有魅力的老男人,胡宴矮胖禿頂,是要怎麽勾住這麽個女人?博甄已經從葛海瓊眼中看出狡黠的掩飾。

博甄理解似的說:“葛小姐,感情這東西最說不清,我一直在勸說胡先生,最好是和平解決。”

然而胡宴指控的內容是他被迷昏被動地和人發生關系,核心卻是這女人竊取了他的商業機密。他的企業就要被對手打垮吞并,于是他不惜魚死網破要和對手死磕,他說了,葛海瓊是其義父花錢養的一只狐貍精,是一把工具,葛海瓊把他釣上鈎,她失了奸計将他放倒,且在他大腦不受控制時,從他嘴裏套出機密。

胡宴手中沒有監控一類的東西,又因為是後知後覺發現的問題,所以也沒來得及檢查身體,當天被灌了什麽迷魂湯也不得而知,他只能證明那晚他和葛海瓊開房了,其他的都是他自說自話。他在找博甄之前就和別的律師談過,後來又不知怎麽想的,自己找了媒體把這事爆了出來,那些他跟葛海瓊暧昧露骨的照片都是他本人提供上去的,一張老臉徹底不要了。

博甄清楚胡宴缺乏有力證據,但也更傾向于胡宴所說是真實的,她沒有勸過胡宴去私下協商解決,而是建議他和競争對手打商業官司,至于迷.奸這一部分可以暫放,畢竟他正真的損失是事業上的,而不是在乎自己被個女人上了。

葛海瓊演技頗高,沒多久就眼淚汪汪,“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愛他......”

博甄正好奇她會說出什麽來,忽然外面有人吵,門關着外面的動靜就很小,具體聽不清什麽,但判斷的出有人在大聲說話。片刻後辦公室門被人敲了兩下,博甄起身去開門,門一開動靜一下子傳進來,大了許多,竟然是胡宴來了。

胡宴根本沒想到葛海瓊會在這兒,他眼尖看到了前臺處葛海瓊的名片,跟着便又激動起來,當即指着葛海瓊破口大罵。

葛海瓊在博甄身後朝胡宴抛去個挑釁的眼神,氣得胡宴發抖,她正得意時,一個男人進入眼簾,就是她在電梯裏遇到那個,她快速掃過在場幾人,本能地蹙眉,卻在眨眼間恢複無辜的表情。

同湛的視線卻沒有離開過她,看得葛海瓊立馬就想離開這裏。

博甄和前臺接待的兩人共三人攔着胡宴,其中一人想叫保安,博甄見同湛過來了便搖頭示意不用叫人,接着只聽身後一聲哭叫,回頭一看,葛海瓊捂臉抽泣着跑了。

胡晏兀自激動不已,同湛左右看看,一手按在他肩上,沉聲道:“進去吧。”胡晏失去理智還在叫喚着喊人把“女流氓”逮起來,此刻倏地戛然而止,他疑惑地打量同湛,博甄道:“胡先生,請進我辦公室,外面不是說話的地方。”

博甄分別給同湛和胡宴倒茶,她看了同湛一眼,沒開口叫他回避,她看得出來他堅定地要參與進來。胡晏喝了杯茶順氣兒,用力将被子掼在桌上,沒好氣道:“他媽的!”

“葛昌為要整垮我的公司,博律師,實話交代給你,我的公司真就要完蛋了,這兩天員工走了近一半,還有一部分正在那兒鬧,他是強盜,要把我的基業搶走,但是!我死豬不怕開水燙,拼了命要和他鬥到底,我所有的積蓄都備好了,你要能幫我打贏官司,我的就是你的,這位先生就是見證人!”胡晏說着朝同湛一指。

博甄絲毫沒有被胡晏的情緒所感染,她平靜地說:“胡先生,我只是個律師,絕對不敢說對您公司的興衰能起到什麽作用,我只能保證盡全力做好分內的事。現在的情況是我們這邊提出訴訟,法院沒有立案,我們還要提取分析證據,過程走起來要慢且難,我建議您打商業官司,葛海瓊除對您身體的侵害之外,還有竊取您的商業機密。”

胡宴聽到那句“對您身體的侵害”時表情就有些別扭,這律師說話就是好聽,還侵害,別說他跟女狐貍精本來就亂搞,就從來不認識的,除非那女的身體帶病,不然算哪門子侵害,與他而言,重點就是竊取商業機密。

博甄:“我的一位現在國外的老師,他是當今世界十大商業案律師之一,如果您有意向,我可以向您引薦,他的實力是沒話說的,不過收費标準很高。”

胡晏沒想到博甄會推薦自己的老師,他不知道十大商業案律師都有誰,早之前就令他耳熟能詳的律師界一枝花博甄,經手過不少精彩的案例,他一直不相信博甄只有二十多歲,直到接觸到本人,才感嘆其如此驚豔。

“錢不是問題!但是博律師,我相信你,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學生不一定就輸給老師。”

博甄:“不敢當。”想了想,又說:“您既然這麽說,我盡力,不行的話,我再将老師引薦過來。”

同湛坐在一旁不吭聲,胡晏特地轉頭看看他,又詢問似的看看博甄,不明白這男的坐這兒幹什麽,博甄看着同湛道:“前輩。”

同湛的聲音總是很低沉,給人冷硬的感覺,“你們說你們的,不用管我。”

博甄只好編幾句跟胡晏解釋:“這位是同先生,我的朋友,對我的工作很照顧。”

博甄見胡晏沒什麽意見便續道:“胡先生,葛海瓊是否可能用類似違法手段套取商業機密呢,她的父親葛昌為的商業活動中有沒有其他的和她有關聯的,如果她父親的商業行為中牽涉到她以及像您這樣的同行或競争對手,你們可以聯合起來對其父女的違規行為進行攻破。”

胡宴肯定地說:“有,一定有!”

同湛沉默地聽兩人交談,兩人說着說着似乎忽略了他的存在,直到他站起來,兩人才回過神似的一齊看向他,“我先回去。”他沖博甄說完這句話,不看兩人的反應徑自往外走。

胡晏的目光追着同湛,人出去門合上了還沒收回來,博甄:“胡先生?”

同湛沒來過香港,不知道曾經的香港是什麽樣子,他直奔一家叫蔚名的大酒店,那個胡宴說自己被葛狐貍精“□□”當晚是在蔚名大酒店開的房。

一周後,同湛換了張□□去見蔚名大酒店的老板,兩人約在一個不起眼的咖啡屋,蔚名酒店的老板江俞帶了兩個人,兩人在外面車裏等,他自己進咖啡屋,他接到電話,電話裏說在他酒店裏住宿的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的監控錄像流出來了,他驚得夠嗆,這怎麽可能,對方和他說不信可以親自出來看。

江俞以為有人要向他勒索,他酒店的客人百分之八十是達官貴人,有錢人,客房裏監控的事是他酒店絕對的大秘密,知情人包括他自己不超過三個,他們幾人捆綁在一起,誰也不會說出去,而安裝人員則是花高價請來的“專業”人士,安裝過程都是暗地裏進行。江俞摸爬滾打數十載,暗箱操作、黑交易都是有的,然而做任何事都有限度,他也不是見錢眼開,不論和誰有關都做的,就像高級套房的隐秘監控,從一開始就不是每間都有。

那天有位客人在浴室花灑上面扯出一個攝像頭,當即大怒,直鬧到他跟前,他點頭哈腰地道歉,好不容易将人安撫住,緊接着那人的電話又來了。江俞知道有人找他的麻煩了,這一天似乎遲早要來,意料之中。

同湛戴一頂鴨舌帽,咖啡屋本就不大,他坐在最邊角的位子,待江俞走近了,他沒有擡頭,只一擡手示意,頭仍舊低着。江俞一看就覺這人不一般,他馬上朝外望了望,他們的車就停在窗外不遠處,車裏有他的人。

江俞在同湛對面坐下,只能看見他的半張臉,心裏越發忐忑。“這位先生,我們素不相識,何必為難江某,如果替人辦事,咱們大可以開誠布公,一切好商量。”

同湛将一臺小型筆記本拿到桌上,調整好後屏幕朝向江俞,江俞眯起眼看着屏幕上的畫面,畫面上依次出現幾位在他酒店開過房的人,有的是一個人,有的是帶着人開房,住豪華套房的客人一舉一動都呈現在畫面中。

幾分鐘後,同湛收回電腦不再讓江俞繼續看,江俞知道自己被陰了,只得等人開條件。

同湛:“有個叫胡晏的人,他最近一次開房的監控,我要那個。”

胡晏豁出老臉鬧事情江俞知道,且還偏偏發生在他的酒店,但他怎麽可能承認自家客房有監控,再說他也不能幫着胡晏得罪胡晏的對手。

同湛:“用我手上的換胡晏的。”

江俞後背都出汗了,胡晏那次開房确實被錄了,如果那個房間是屬于沒按隐秘監控的房間,說什麽他也拿不出來,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同湛沉默,給對方時間考慮。

江俞思前想後不住糾結,最後說:“我們開酒店的,是不能做這種偷窺客人隐私的事的,即使酒店裏有的監控錄到什麽,我們沒事也不會拿出來看,何況房間內的。”

同湛:“不是你們,而是和胡晏開房那個女人錄的,她有癖好,所以錄像。”

江俞別無選擇,只好同意。

胡晏收到自己那晚和葛海瓊開房的錄像時差點高血壓昏過去,那是快件方式寄給他的,發件人地址居然是葛昌為的公司,發件人寫的就是葛昌為,電話留的是對方公司的座機電話,明顯就是故意寫的。

胡晏先自己看了一遍,反正他知道在他看之前已經有人看了,于是咬牙将其交給博甄,被博甄這樣的女人見到自己的狼狽他還是很不爽的,但沒辦法,這麽關鍵的東西必須告訴自己的律師。

葛海瓊靜靜地坐在窗前,目漏兇光,一旁的葛昌為滿面通紅,怒發沖冠。他們都看到那段所謂的葛海瓊因為自己的特殊癖好而錄的視頻,同時,已經有幾家公司與胡晏合夥兒控訴葛昌為的公司。

葛海瓊:“爸,他們那邊有人。你不必擔心,繼續你的計劃,胡宴他翻不了身。”

葛昌為手中捏着張律師函,猛地将其撕碎朝葛海瓊甩過來,一開口卻沒有大呼小叫,“那邊有人是什麽意思,現在好幾家企業和我作對,我不用應付嗎,胡晏這孬貨!”

葛海瓊冷冷道:“他找了個厲害的律師,律師身邊還有個厲害的人。”

葛昌為皺眉,“厲害的人?你惹到誰了?”

葛海瓊出了口氣,斟酌道:“我不該去找那個律師。”

那頭兒商戰打得火熱,這頭兒博甄來找同湛,坐電梯再往上上三層就是社中集團的分工作室,為同湛專門設的。佟倩見了博甄之後心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同湛是不是就為這位特地來這兒辦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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