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博甄一看這些人,感情都是初岚的道上兄弟或朋友。此時她已淡定許多,“據我所知,初岚是自首的,他想毒害自己弟弟是證據确鑿,屬于殺人未遂。另外綁架他母親,這個還在查證。”

男人怒道:“什麽綁架!初岚才不稀罕綁架那臭老太婆,不過是拿個借口要見他弟,一切禍根都是那個初巍,要是初岚出了什麽事,他也不得好......別想好過!”

博甄攏了攏衣襟,她的頭發被風吹得有些亂,拿出對待客戶的态度,“那你找我做什麽?初岚有沒有錯,有沒有罪,我一個律師能對他做什麽?我只管分內事。”

男人背着手踱了兩步,看看博甄,忽道:“博律師,你很漂亮。”

博甄:“謝謝。”

男人伸手像是想攏一攏博甄的頭發,将要觸到時又退了回來。“拿出你的本事,說服初巍,撤訴。”

博甄做思考狀,而後道:“退一萬步說,就算初巍撤訴,初岚已經被控制了,你能保證他不會交代別的什麽麽?那樣的話,我可幫不上什麽忙。”

男人沉默片刻,繼而恨恨道:“都是那小子害的,都是他逼的。”他呼吸粗重起來,突然轉身抓着博甄的胳膊,“你去和初巍說,一定和他說,只有他能救初岚,初岚已經要殘廢了,我要他回到我們身邊來,他需要人照顧!”

博甄被他壓迫得坐在車頭,接着又躺倒在車前玻璃上,男人死死箍着她,神情十分怨憤。

博甄很想叫旁觀的人管管他們的老大,這男人有些失控了,他們卻沒人敢上前。

“放開她。”一個聲音又冷又低。

博甄簡直不可思議,同湛到底是人是鬼,怎麽可能突然在這裏出現,而對方的十來個人都沒發現他?

壓在博甄身上的男人緩緩直起身子,像是恢複了剛開始的鎮定平靜,同樣冷冷道:“今天遇到高手了,請問這位從哪兒冒出來的?”

同湛本來站在男人兩個手下的身後,剛剛一出聲,他身邊站着的人便立刻警覺地退出幾步,在他身側形成包圍圈。

同湛往前走到那男人面前,兩人看清楚對方,“太晚了,我來接博律師回去。”

男人看看手下,再看看幾臺車子,這個突然出現的家夥分明就是不知怎麽搶了他手下的車子,一路僞裝跟過來的。男人心念電轉,倏然出拳朝同湛面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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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見老大動手,紛紛圍攏過來,加入戰局,只留一人控制手無縛雞之力的博甄。

博甄眼見一幫人圍着同湛拳腳相加,對方為首的男人身手不凡,同湛迎戰他同時還要抵抗其他人就有些顧不及,領頭的男人一拳砸到同湛胸前,緊接着被同湛一腳踹中腹部向後退了兩步,這時他的一名手下手握短匕用力一掃,刀尖堪堪沿着同湛臉側劃過,沒有見血。

混亂中,同湛終于得以靠近博甄,将她搶過來,拉着她和一衆人對抗,夜色濃黑,他感覺自己漸漸脫力,恐慌蔓延,當他總算把她拖到一輛車上,疲憊感令他一瞬間打火開車的力氣都沒有。博甄咬牙摔上車門,掀了掀同湛,示意他挪開她來開車,這一耽擱間,那夥人也都上了車,幾乎和他們一起發動。

又一輪追堵來了,博甄眉頭緊皺,努力睜大眼睛,這一次對方的車沒有包圍她,只跟在後面,保持着一定距離,像在玩兒貓捉老鼠。

博甄目視前方,同湛盯着後面,過了一會兒,他說:“他們不見了,不追了。”博甄松了口氣,渾身松懈下來,車速也降了下來,最後停在一處郊區的路邊。

同湛終于找回些力氣,轉頭一看,博甄低着頭,一手摁着腹部。同湛:“你......”

博甄疼得躬起身子,“車沒油了,沒法開。”

同湛看着她手捂着的地方,血滲出來,她嘴裏說的什麽他都沒聽見,怔怔看着,忽然把她摟進懷裏,魔怔般念叨:“不不,你別有事,別有事......”

他緊緊摟着她,将她的頭按在自己胸前,一手撫摸她的臉,繼而低下頭,用他的臉磨蹭她的額頭。博甄用力閉眼又睜眼,疼痛讓她再次冒冷汗,并出現眩暈感。“前輩,前輩,你行了,我得趕快去醫院,痛死了。”

同湛緩過神來,博甄又道:“你去攔輛車,快些,那裏穿過去,那邊有公路。”邊說邊擡手指了指。

同湛這才沖下車,按着她說的方向去了。實是運氣好,沒過幾分鐘便攔到一輛車,這麽晚了,司機也不害怕,開過來把博甄載着往醫院去。

博甄:“師傅,去最近的醫院。”

司機:“知道,知道,挺住啊。”

五分鐘後,司機便在一家診所前停了車,這是家比較大的診所,有三層樓。同湛下車,抱起博甄進了樓,裏面值班的人把他們帶到急診室,開始給博甄處理傷口。

博甄臉色慘白,處理傷口的人面有難色,兀自跑出去,領了個似是睡夢中被叫醒的醫生,醫生查看一番,嚴肅道:“刀紮進去的,傷口深......需要輸血。”

幾人一通忙亂,司機又被派上用場,載着診所的小護士去另一家醫院調血漿。

同湛聽到博甄報出的血型,對醫生說他的血型符合,醫生便要輸他的血,就在博甄的那個急診室裏,醫生轉備好,開始給同湛采血。

同湛看着自己的血通過塑料管流入血袋,臉上現出猶疑,血袋裏的血越來越多,同湛突然拔掉手臂上的針頭,醫生被他激動的反應弄得措手不及。

“喂,血型不對嗎,你連自己血型都記不住?”

同湛不理醫生,一手奪過血袋,用力撕碎,血噴得到處都是,一滴血濺到醫生臉上,醫生傻眼了。

博甄躺在床上,看着同湛的舉動,視線漸漸模糊,因為疼痛和失血,暈了過去。

博甄轉到了醫院,司穎到病房探望,“這官司沒法打了,原告、被告、律師全進醫院。”

博甄想想也是後怕。同湛一直在她這兒守着,不是病房裏邊就是外面走廊呆着,有人來探望他就出去,人走了他再進來。他輸血時痛苦糾結的狀态深刻地印在博甄腦子裏,她叫他回去休息他也不走,她知道勸不動了,也不再說。

司穎削了水果,博甄不能吃,她便自己吃,“當時我要是在場,你或許不會受傷。”司穎對自己的拳腳功夫相當自信。

博甄:“當時突然變得混亂,那地方沒個路燈,我覺得他們不一定就想傷害我,主要是想威脅我,吓唬我。他們拿刀可能是針對同湛的,不小心紮到我。”

司穎認為博甄說的在理,“那麽說,倒是他不出現更好了,那樣最後他們敲打你一頓就會讓你走。”

博甄擺擺手,“別這麽說,他也是為了幫我。”

司穎:“他這人是不是這兒有問題?”說着擡手指自己頭,“你們才認識多久,他就這麽上趕着不要命似的。”

博甄慢悠悠喝了兩口蜂蜜水,不打算講過多同湛的事。司穎卻說:“如果真是個好人,又對你情有獨鐘的話,可以考慮。”

博甄不想繼續這個題,敷衍道:“知道了。”

司穎陪了一陣兒走了,她走後同湛立馬回病房來了,先是看看博甄,然後回凳子上坐着,不說什麽話。

博甄瞅瞅司穎帶來的水果,朝同湛道:“前輩,吃水果吧?”

同湛站了起來,想了想說:“該吃午飯了,你想吃什麽我去買。”

博甄笑道:“不用,我助理一會兒來,會給我帶午飯,你不喜歡吃外面的,和我一吃也行。”

同湛去床頭那邊拿了個火龍果,拿刀切開,把果肉切成小塊的放進小盤子裏,變弄邊問:“你沒和家裏說是嗎?”

博甄直接道:“是啊,這傷現在也沒什麽危險了,先不和家裏提了。”

兩人靜默片刻,博甄又說:“前輩,你在這陪得夠久了,回去吧。”她嘆了口氣,“我不是她。”

同湛在醫院的走廊裏繞圈兒,腦子裏回蕩着博甄的那句“回去吧”,回去,要是能回去,早就回去了,現在呆在這裏,一會兒覺得自己是個人,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像個怪物。

初巍的身體已經徹底脫離危險,經警察查實,初岚也沒有綁架自己的養母,說綁架那是騙自己弟弟的,所以現在他的罪行很大程度上取決初巍的态度,另外他涉黑,又選擇自投羅網,再想脫身就難了。

同湛先去了初巍所在的醫院,見到初巍後自我介紹是博甄的朋友,初巍從來沒見過他,冷冷問道:“博律師叫你來的?”

同湛的語氣同樣冷淡,“你控告你哥故意殺人?他在酒裏下毒害你,他該死,我替你去要了他的命,你覺得怎麽樣。”

初巍大為不解,頓時警惕起來,“你到底是誰?你怎麽進來的,你和初岚一夥的,窩裏鬥?!”

同湛走到初巍床邊,初巍立即現出憤恨的神情,厭惡地盯着他。同湛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怕被人聽到,“我理解你,連自己弟弟都能毒害的人,一定不是好東西,這種人生不如死。”

初巍認定同湛不是什麽博律師的朋友,這人一定是初岚的死黨,說不定想滅初岚的口,或者是初岚的仇人,想通過他提供證據,借刀殺人?

同湛擡頭打量一圈,仿佛漫不經心似地說:“我不是他一夥的,也不是他仇家,我只是覺得他這種人可恨,我來問問你的意見,如果你也認為他該死,我去處理掉他。”

初巍不着痕跡地深吸一口氣,要初岚死?他沒想過這個問題,他甚至還沒從初岚毒殺他這件事中反應過來,他只是恨,恨初岚的所作所為。

同湛又認真看了看他,轉身朝外走,初巍心中既驚又懼,突然闖來個陌生人,要問他的意見,要殺他哥,簡直跟做夢一樣,他要再問,那人已出了病房,他匆忙間拔了吊瓶針頭,出外去追,走廊裏空蕩蕩,他轉個彎找到電梯,等着電梯升上來,電梯門打開,門開了,他卻沒有進,那人已經走了,追到樓下也找不到的。

初巍晃晃悠悠回到病房,他知道初岚現在也在就醫,有人看守,旁的人應該動不了他,初岚會死嗎?他不知該怎樣面對這個問題,初岚要毒死他的時候是怎麽想的?他的錄音裏說是打算和他同歸于盡的......

初岚一只手被拷在床欄上,一只手揉腿,兩條腿輪流着抽痛,邊痛邊想着弟弟,越想越痛,主治醫生進來他沒搭理,他也不知道那醫生進來要幹嘛。醫生是不和他多說話的,初岚低着頭心不在焉地揉腿,以為醫生哪根筋搭錯了,大下午的跑來查房,直到醫生開口,初岚才知道不正常。

那醫生的聲音聽上去不太對勁,又像他又不像他,初岚眼中瞬間現出敵意,壓着聲音沒好氣道:“你誰?!”

同湛學着醫生的樣子去碰初岚的腿,“腿不舒服嗎?”初岚下意識地一縮,同湛卻又靠前,兩手抓住初岚的腿,開始按摩式地揉搓,初岚盯着醫生的臉,腿部的疼痛有所緩解。

同湛揉着揉着,輕聲道:“聽說你給弟弟下藥,你還有臉活麽,不想活的話去死吧,死了你謝罪了,他不恨了。”

初岚一顆心糾起,他想外面有沒有看守?“醫生,”初岚哈下腰,湊近同湛,憋着一股狠勁兒道:“你來幹什麽?”

同湛仍舊認真地給他揉腿,悄聲道:“我有個辦法,把你弄出去,但是你得假死,這樣你能出去,你弟悲痛一陣兒說不定就會原諒你。”

初岚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到底是個什麽人,跟他到底有幾毛錢關系?“你到底誰?”

同湛搖頭,又說:“但需要你同夥配合,有個人,很暴躁很激動,找你弟律師的麻煩,想讓你弟撤訴,想把你弄出去,他是誰?”

初岚呼吸一頓,脫口而出:“付峥。”

同湛:“給我句話,我帶給他,想好再說,确保他相信,到時配合。”

兩天後,晚上,初岚困獸般亂踢亂撞,不停地喊疼,額頭、腳趾都磕出了血,醫生、護士進進出出,折騰好一陣兒才消停,醫生來過好幾次,其中一次不是真正的醫生,冒牌醫生給他解了手铐,之後他的手被虛铐着。

淩晨,住院部周圍已沒什麽人,不遠處一條不寬的馬路上偶有車輛經過,突然“撲通”一聲巨響,物體從高處墜落的聲音震懾住那寥寥的幾臺來往車輛,更有附近停泊的車輛警報器發出響聲。有的膽小的加速離開,有的抑制不住好奇心,停下車,向事發地靠近。

那是一處精心選出的死角,又是這個時間,沒人看到從十幾樓摔下的東西,只聽到一聲巨響,以及高樓上女人的恐懼尖叫。

護士上氣不接下氣,控制不住地顫抖,“我看見他,一個患者,跳下去了。”

黑暗中,旁觀者“哇”地大叫,吓得連連後退,卻又鬼附身似的掏出手機對着地上血泊中躺着的人形拍了照。

初岚是流着眼淚走下樓的,牙都快咬碎了,拄拐有一段時間,這夜他确是沒用拐,慢慢地走下樓去,即便走得極其緩慢,卻是用了拼死的力氣和毅力。

那一聲巨響是個和他幾乎等高等重的沙袋落地發出的,那沙袋确實是從高層丢下的,落地後,他馬上躺倒在事先準備好的血泊上,那是真血,且是和他血型一致的血,待有人發現他這個“墜樓者”後,接應的人瞬間上前将他扛走。

初巍再次見到自稱博律師朋友的怪人已經是在得知他哥跳樓的消息之後了,這時的他憔悴不堪,一張臉毫無血色,也絲毫不怕了,仇恨地看着同湛,“博律師說了,她沒讓什麽朋友來見我,滾吧,敗類,我不喊人抓你。”

同湛沒說話,拿出手機調照片,初巍像是猜到他要幹什麽,驚弓之鳥似的縮成一團,哽咽道:“滾,滾,別給我看,我哥他沒死,他不會死的......”

同湛自顧自調出初岚躺在血泊中的圖片,把屏幕對着初巍,強迫他看,初巍抓頭捂臉地躲避,終究抵不過想見他哥最後一面的沖動,擡起眼眸掃了一眼,只一眼便不敢再看,低頭嗚嗚地哭,“是不是因為我他才這樣的,你告訴他,他活過來,我就和他一起生活。”

同湛點頭道:“好,我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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