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演戲
演戲
說到這裏,杜漸微抛出一直以來的疑問:“副本再生具體是指?”
朱黛:“類人異種在扮演跟随副本法則的同時演進出近似真人的邏輯。污染方式由物理的接觸、物質的空氣傳染轉為多線并存深度感染。簡單來說,異種從模仿轉為有一定思考的獨立生物,可能後續還會演變出情緒、理智高度化的生物,對人類活動一定會有有害幹擾。”
“我目前只是懷疑。”
杜漸微不由得回想起荒村副本裏,結束之前她想起梁思思的名字。
叫住對方後異種那怔愣的目光,模拟人類而長出的肢體裏,眼球光波流轉,那一刻的情緒是最頂級的機器人也不能調配出來的神态。
異種食堂裏,仍維固廚師-食客-食物的生物鏈的邏輯法則,但水母異種會因為自己的想法殺掉同類繼承廚師人設。
它們開始為自己的欲望而“做主”。
這個情況一旦普及,可謂彌天大禍。
末日九百多天,人類已經以有史以來最快的速度保全群體,利用科技稍微掌握副本邏輯。
極大的不可控意味副本異種和現實的割裂感不斷縮減,辨別危險與平常将攪亂生存的節奏。
你走進的基地可能是副本的僞裝,你生存的故土是一灘爛泥,你的隊友也能讓異種活色生香地演繹。
割裂,只需要內部分化即可。
朱黛看出他們眉眼間的思索和憂色,放緩了語氣:”目前也只是懷疑階段,只是朝着最危險的程度思考。”
“我還沒有跟其他組織說過這個消息,你們知道就好。沒有明确調研之前,不要走漏風聲。”
丁澄野:“那您拜托我們,是有什麽我們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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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黛打開盒子,一顆不規則的晶石散發流動變幻的猩紅血光:
“這是在庇護所附近找到的副本物品,經檢測異種污染指數超異能者人體可承受範圍200%。但它表面幾乎沒有放射性感染,污染體都牢牢鎖存內部。這也是我懷疑的原因之一——副本像在有意識收斂活躍度,避免我們的檢測。”
像人一樣趨利避害。
杜漸微伸手觸碰,晶石只比鴿子蛋大一圈,表面局部粗糙、部分切面光滑無比,在杜漸微指尖轉了一小圈摸到晶石凹下去的一個小坑時——
她忽然感覺晶石縮了一下。
就像她用手指勾住了一顆迷你的心髒,而這心髒回答似的彈跳了一下。
杜漸微一瞬間仿佛共感了這顆晶石:它在呼喚她?!
【故國土壤,污染深植。】
【聆聽母土的呼喚——第二站:奧林匹克生死賽,是否開啓任務線索自動追蹤與目标信息定位?】
杜漸微喉間一陣憋悶,她問:“這個副本的信息是?”
朱黛:“根據之前檢索的信息,那片土地在末日前是體育競賽場,副本成型後應該是賽場主題,異種以變異人類為主。因為不确定副本再生程度,所以異種的智慧無從探查。”
和系統所說對應上了。
杜漸微有些悵然,回複系統:【是。】
朱黛:“為避免打草驚蛇,我想讓你們以工作人員的身份去庇護所潛伏一段時間,作為誘餌被這個副本盯上,趁機獲取信息。”
“如果這個副本沒有動靜,那就證明我們的懷疑只是胡亂揣測,也能有個心安。”
三人都沒意見,杜漸微接過盒子。
丁澄野:“需要我們現在動身?”
朱眉:“紮瓊克大約17小時三十分鐘後身體完全康複。”
朱黛內心感慨了下獅鹫隊的效率,搖搖頭:“不用着急,距離這個副本活躍度提升頻率下一次暴漲是在半個月後。我私下遞交權限将這個任務單獨交給你們,屆時一探究竟。”
“剛好讓你們再磨合一段時間。”
三人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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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朱黛朱長老分別後,他們走到生活區範圍,再幾步就是寝室。
朱眉掃一眼,“我先上樓。”
留下丁澄野和杜漸微面面相觑。
杜漸微知道多半要和丁澄野“掏心窩子”,也還是感慨了下這小姑娘毒辣的看氛圍的眼神。
二人兜了個圈子,聊了些基地吃喝生活有的沒的,坐在花壇下。
仿真花卉是與樹植的結合體,長約兩米,像根細杆的鐵樹,鐵樹頂部開出類似芭蕉的紅花,微垂着,和樹影一起投到兩人腳邊。
而帶着暖意的陽光是科技産物,S市很少能見到自然太陽光。
丁澄野擡了下腳,踩一下自己的影子:“聽說A市那邊用仿真陽光投下來的影子,局部能是彩色的。”
杜漸微想象了下那個畫面,感覺有點像吃菌子産生的幻覺,“假陽光下的假影子,算是給人找了個新奇玩意兒。”
丁澄野感慨,胸腔間長長敞出去一口氣,“是啊,人總是需要虛假來給自己找痛快。”
人類需要作僞和人造幻想,但他的被動異能卻是識謊。
丁澄野在杜漸微左側,身子籠上她的影子。
柔和的淺光暈在她面頰,他看清她側臉被映得金黃的細小絨毛,下颌線流暢柔美,以及耳垂上有一個小小的豁口。
他想起隊友的發現,杜漸微從考核賽過了後變漂亮了。
他如今借這個機會細看,好像還真有點。
副本相遇,她眼中是掩不住的疲态和焦慮,眼尾都是下垂的。
而今天杜漸微為了上鏡化了淡妝,雙眼皮褶尾流暢,勾出幹淨眼線,眸光朝他一轉時,靈動俏皮。
丁澄野避開她的眼神,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注意力跑偏了。
倒是杜漸微單刀直入:“你知道我ID卡有問題?”
因為她把自己的原件和副本挪用的ID卡都放在系統儲備,根本沒有被污染的可能。
所以丁澄野在關鍵時刻給她兜底,是為了試探她——還是要挾她?
而丁澄野沒想到杜漸微居然“不打自招”。
她眉宇一片坦然。
杜漸微的作風做派和丁澄野設想的不一樣。
這樣表面風輕雲淡實則暗藏神秘的人,總該有城府、談話間滴水不漏。
丁澄野在A市見過很多這樣的人。
異能未必有多出衆,為人倒是很有搞窩裏鬥的潛質。
細想這段時間,從杜漸微幹脆果決地銷毀孤兒院副本的同時,把找副本核心這樣相對安全的事丢給他。
在荒村副本裏笑着把梁氏兄妹揍得血流不止。
像愣頭青似的喝下污染水質,轉頭又說報酬全拿給陌生人治病吧。
她未必全然純良,但骨子裏有一抹善意。
行動全憑心意,但單從隐瞞異能加入基地來看,她又的确有着極強的目的性。
丁澄野從沒見過這種人。
矛盾的結合體。
識謊的副異能讓他的直覺強到如心髒泵跳般有力而可靠。
他不想放手,不想放人。
于公于私,杜漸微如果真的有6個異能,那必然得留住她。
哪怕不是為了增強聯邦的戰力,也是為消弱反聯邦勢力提供助力。
有了這個理由做保障,丁澄野總算是為自己的袒護找到了底色。
對,這也是總體考慮。
丁澄野心裏有了底氣,鼻間哼了聲嗯,又解了粒扣子:“你的簡歷被替換過,ID卡是基地換血前的舊版……你身上的漏洞多的跟漏勺一樣,不用我細說吧。”
話畢,丁澄野放松了姿态,等着杜漸微垂死掙紮。
在這幾秒間他也想好了撈她一把的法子。
誰知杜漸微捏緊咖啡杯用力嘬了口,幹脆利落丢了杯子說:“我有六個異能。”
丁澄野:“……啊?”
這麽直接的嗎。
杜漸微眨巴眼睛,自然又無辜——軍備基地的化妝品質量一般,感覺睫毛膏粘眼皮上了。
她平靜地說:“我得到六個異能,丢失了六段記憶。”
“因為,我和異種做了交易。”
丁澄野皺眉,星眸中閃動着困惑與嚴峻,“什麽意思?你和異種進行交易,什麽時候?末日時代第幾天?被脅迫、被誘惑……還是主動?”
識謊異能全無動靜。
丁澄野的副異能使用的确有條件,譬如同一對象不會多次觸動,針對對象心緒起伏時效果卓越,但有一個核心使用條件永遠适用。
那就是識謊對象說出心中最深的秘密時,異能必然發動,就像膝跳反應一般絕無異意。
而眼下他心跳平靜,血流正常,識謊異能懶洋洋的,毫無反應。
杜漸微——說的竟然是真相。
丁澄野喉嚨發緊,高挺的鼻梁側一滴冷汗沁出,他道:“你們的交易內容就是要求獲取異能?”
杜漸微思索了一會兒,如實托出:“我不記得了,這是我被删去的第一段記憶。”
此後不久,她就綁定了長壽系統,徹底為返老還童而不斷奔波在副本與末日廢墟中。
杜漸微低下頭看自己的手背。
白皙、青筋與血脈明顯的年輕女人的手上,一粒紅痣殷紅如血。
那是異種頭目的詛咒保留。
仔細想想,她身上和異種相關的還真不少。
她擡頭看向丁澄野,目光真摯,眉眼間卻在仿真陽光的籠罩下顯得分外憂郁而無措:“我之所以想進基地,就是為了找回我的記憶。我現在還不能完全控制我的異能,所以也只敢和你們聲明我最熟悉的那一種,你能理解我的吧?我的确有我的目的,抱歉……”
杜漸微深深地弓起身子,頭顱脖頸連成一道脆弱的弧線,仿若易折的白紙。
而她埋下去的臉表情十分平淡。
她用了【大家長】命令操控,丁澄野一個十八歲的小孩,拿什麽和她鬥。
果然,杜漸微聽見丁澄野一聲輕嘆,随後的語氣十分堅定:
“……我會想辦法保全你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