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第2章

第 2 章

夏日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雨過天晴，天邊晚霞映襯彩虹，太陽已經落下了大半。

小巷子中的青年緩步走出，衣服上一滴水痕都沒有，反而有一些黑色粉末，被他随意地撣落了。

他摸摸口袋，掏出一枚獨立包裝的梅子，撕開放入口中。

他一側的臉頰再次鼓起小包，雨後清爽的風送來他含含糊糊的嘀咕聲：“還好手快把零食放進空間了，不然一道雷下來…賊老天。”

他又往前走了兩步，身形一陣模糊，整個人消失不見。

**

開在人類社會，套着個生物科技公司殼子的妖務辦也遵循了人類朝九晚五的工作作息。

此時，在妖務辦工作的妖早已下了班，都回了妖務辦後方，用秘法開辟的空間。

這處空間面積極大，與妖務辦後門連通，一穿過禁制就能看見一棟紅牆小樓。

包括舒明暄在內，妖務辦的妖們就都住在這裏。

舒明暄通過禁制走入小樓，就見到不少妖族三三兩兩聚在一樓的活動大廳打發時間。

他一邊與和他打招呼的妖族點頭，一邊走到了值班妖的旁邊，将一個可可愛愛的米色兔子背包遞了過去。

“路上遇到的一只白兔小妖落下的，看看她會不會來拿。”

“好的，我會留意。”值班的喜鵲收下背包，登記了一筆。

“舒前輩，喬霜姐知道你醒了，剛剛找你呢。說等你回來後請你到封印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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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知道了。”

舒明暄越過值班臺，進入僞裝成電梯的傳送陣，傳送向下。

封印處位于妖務辦地下約五層深的位置，只有四只鎮守大妖及白澤可以進入。

說是封印，實際上，這裏是山海殘境與現世的連接點，也是大妖們輪換時的進出通道。

舒明暄到時，一眼就看到站在閉合通道前的壽帶鳥喬霜。

喬霜身帶白鳳血脈，比舒明暄年長了近千歲，曾以姐姐的身份，幫着初入世十分社恐的舒明暄處理了不少人際和妖際關系。

“喬霜姐。”

轉過身來的女子個頭高挑，朱唇鳳眸。一身本該素雅的淡色長裙，愣是被她穿出了凜然的氣勢。

她的雙手并攏在胸前，掌心朝上，小心翼翼托着一個黑色的橢球狀物。

“阿暄。”明豔女子沖着舒明暄笑了一下，“小阿月修為又精進了，送出了這麽大的東西。”

妖務辦的四只鎮守大妖，除他們二人外剩下的兩只，分別是被白澤一手養大的心月狐遺孤言月；以及日常溜達得不見蹤影的長琢青鹿文琢。

最近這十年，正輪到小狐貍言月鎮守。

他年紀小天賦高，平常空閑時更是泡在書堆裏。如今居然可以在通道未開啓時送出東西來。

舒明暄走近兩步，擡手摸了一下喬霜捧着的黑蛋。

這顆蛋通體黑色，上面點綴着衆多淺銀細點，如同夜幕灑滿繁星。

蛋殼外表溫潤細膩，觸手微涼，像玉質一般，手感極佳。

他沒忍住多磨蹭了兩下，才疑惑道：

“這是什麽蛋？我怎麽覺得沒見過？”

舒明暄在寂靈時代之前成妖，趕上了妖族鼎盛時期的尾巴，也見證過妖族的衰落。

按理說，應該幾乎沒有他認不出的妖族蛋才對。

“我也正疑惑呢，還以為是我年紀大了記性不好，看來是真的沒見過。”

喬霜也騰出一只手，摸摸黑色蛋殼。

“小阿月沒捎帶信息，白澤大人還在沉睡。典籍也沒有專門記錄蛋的…幹脆讓我來探一下。”

雷厲風行的壽帶鳥手比口快，話音還沒落，指尖就已經凝出了白色妖力，點向黑蛋。

似乎是感覺到了大妖妖力的威脅，原本安安靜靜的蛋顫了一下，一股劇烈的妖力波動以蛋為中心，撞開了喬霜的指尖，瞬間膨脹開來。

“不好！”

舒明暄馬上出手，金紅火焰霎時飛向黑蛋，打算将正飄向空中，想要逃跑的蛋原地逮捕。

喬霜也反應迅速，被撞開的手順勢一轉，指尖妖力散開，攔截波動。

可是已經遲了。

“嗡——”

整層封印處震顫了一下，妖力在半空激蕩出漣漪，空氣中銀白色紋路蜿蜒顯現，保護結界自動觸發。

而在舒明暄的金紅火焰出現的同時，原本試圖溜走的蛋突然剎車，蛋上的銀點亮了亮。

接着整顆蛋原地轉了半個圈，主動迎上舒明暄的火焰，乖巧落在他的手上，還左搖右晃輕輕蹭動。

剛剛橫掃一片的波動也消失地一幹二淨。

舒明暄手裏端着疑似撒嬌的蛋，和攔截波動攔截了個寂寞的喬霜，在響徹整個妖務辦的警報之下，面面相觑。

*

頂樓盡頭的小會議室中，圍繞圓桌坐着三個妖族。

會議室中光線昏暗，光源是天花板上閃爍的星圖。

星圖主星群分為東西南北中五個大塊，每塊形成了一個抽象的五靈圖案。

此時，只有中央的麒麟，以及東方的青龍星群較亮。

而三只大妖，正借着麒麟星圖投下的光線，盯着桌子中央的黑色妖族蛋。

自投羅網的黑蛋并沒有得到自首的優待，周身虛虛環繞有一圈紅色火焰細絲，随時準備将它五花大綁起來。

然而蛋仍不老實，甚至像知道自己不會真被傷害一樣有恃無恐，不斷試圖滾向舒明暄的方向，又被火焰細絲拉了回去。

多次嘗試無果後，黑蛋委屈巴巴停留在原地，只不停地歪一下蛋身，蹭蹭身邊的火焰。

舒明暄總覺得，自己莫名從一顆圓溜溜的蛋上看出了委屈。

他只好一再降低自己火焰的溫度，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把湊過來的活潑潑的蛋，變成香噴噴的烤蛋。

黑蛋似乎感覺到了“監管者”的縱容，開心地晃晃，原地轉了兩個圈圈。

桌邊除了喬霜和舒明暄外，剩下的那個青年頭上有一雙玉青剔透的角，容貌俊俏、眼神清澈，給人一種溫潤如玉的感覺。

只不過，是在他不開口的時候——

“就是這顆蛋搞出來的動靜？我正和新認識的小妖聊天吹水呢，識海裏的警報突然就響了。吓得我當場變身直接飛了回來，在天上還挨了道雷劈。”

“我都暴露原身了，下次還怎麽去找新認識的小夥伴啊！”

長琢鹿文琢呲了呲牙，吓唬桌上的蛋。

“小混蛋，不幹好事，小心我把你吃掉！讓我想想，是烤着好吃還是煮着好吃？”

黑蛋像是能聽懂一樣，抖了一下，害怕地往舒明暄的方向挪了挪。

緊緊貼住火焰後，它仿佛找到了靠山，原地跳跳，沖着文琢發出“噗噗”的聲音。

文琢：“嘿？還示威？你看阿暄是幫你還是幫我…”

喬霜一手撐着下巴，鳳眼一挑瞪了過去：

“你省省吧！又去裝嫩騙人家單純小妖。還和顆幼崽蛋鬥嘴，你今年三歲？我看是被雷劈得少了。”

文琢被怼蔫兒了，撲通倒在桌上撇嘴：

“這到底什麽蛋啊，居然能激發結界和警報…”

“我和阿暄都沒見過，估計你也不知道。不過蛋的氣息真的很強，之前爆發那一下，連我都感到了威脅。”

喬霜求證地望向舒明暄。

坐在旁邊已經半天沒出聲的舒明暄，正一手牽着火焰細絲，眼神飄飄地看着黑蛋發呆。

…這顆蛋巴巴想湊過來的樣子，倒是很像自己曾經收養或救助的小妖們。

不過，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接觸過還未出生的妖族蛋，或者是妖族幼崽了。

妖族幼崽。

他下意識擡起一只手，想摸一下在薄長袖覆蓋下的小臂，卻牽動了手上的火焰。

趁着“監管者”走神，正再次偷偷摸摸蹭近的蛋猝不及防，被身上纏繞的火焰拽得轉了個圈，“啪”地倒在桌上。

蛋掙了掙，沒能立起來，生無可戀地躺着不動了。

舒明暄這才驚醒，抱歉地輕咳一聲，小心控制火焰絲，把被他牽連摔了個跟頭的蛋扶好。

結果蛋剛剛被扶起來，就自己吧唧一下重新躺倒，還示威地左右滾滾，一副“生氣了快來哄我”的樣子。

舒明暄：…

要怎麽哄一顆生氣的蛋？

算了，剛剛喬霜姐好像在叫他。

“氣息強大純正，很可能是某種血脈純正的大妖幼年蛋。”

舒明暄忽視手邊的動靜，狀似認真地分析。

“剛剛波及範圍那麽廣…估計會驚動到白澤大人了。”

發現監管者的注意力移走，自己沒有成功被哄的黑蛋正滿桌打滾兒耍賴。

眼看就要借勢滾到舒明暄的懷裏，卻突然偃旗息鼓，一動不動仿佛瞬間成了顆死蛋。

三只大妖也似有所感，擡頭望去。

星圖中央原本就亮着的麒麟圖案突然星光大盛，像是被點燃了一般。

一團光如流星一樣從圖案中央墜落，繞着突然乖巧的蛋轉了一圈，落到舒明暄的面前。

舒明暄掃了一眼安靜到不可思議的蛋，手指一點，光團就碎成光點，在空中組成了兩行晦澀的妖族文字。

“嗯？饕餮？！！哦，遺留下來的饕餮蛋啊…行吧，反正我們妖務辦現在也養得起。”

文琢拍拍手，感覺可以散會了。

并非新生的蛋，就不能說明山海殘境的恢複情況。

饕餮蛋而已，他們可都是曾見過成年饕餮的妖。

妖務辦內部開設有育幼室，如今知道了蛋的種族，足夠給蛋提供一個合适的環境了。

唯一特殊的地方，只在于這蛋的種族是混戰時期衆妖滅絕後，第一次出現的純血脈上古大妖，饕餮。

喬霜接手了莫名其妙仍然裝死的蛋，準備将其送往育幼室，交給十分喜愛幼崽的姑獲鳥照顧。

舒明暄收回火焰細絲，看了一眼過分安靜的黑蛋，又強迫自己收回目光。

他曾經發過誓，再撿幼崽來養就讓自己被別的妖生吃掉！

而且，饕餮什麽的…多能吃呀，他存的零食還不夠自己吃呢。

算了吧。

舒明暄轉頭就走，自然沒注意到，被喬霜捧走的蛋上，那衆多的銀點中，有一個點點變成了小小的金紅色，仿佛存進去了一朵他的火焰。

*

再回到房間時，時間已經不早了。

青年撲倒在自己的大床上。翻了個身的功夫，就變成了原形。

巴掌大的小鼠渾身雪白，眼睛是剔透的淺栗色，像兩珠漂亮的琉璃。

他蹬着細細的爪子，伸了個長長的懶腰，一頭紮進一個冰淇淋抱枕中，刨了兩下，趴得扁扁的。

與日常沉迷書海的小狐貍，和沒事就瞎逛的不靠譜鹿不同，由于種族特性，他在非鎮守時期，會花大量時間進行休眠。

這次明明才睡了這麽點時間，就突然驚醒了。

雖然能趁機補充一點食物進空間吧…但還是很困的…呼…

小白鼠像一小塊奶糕，黏在抱枕中間，軟軟的身子一起一伏，沉入睡眠。

夜深人靜，連夜行妖族都玩累了，安靜下來。

“叮叮叮咚…”

突然響起的鈴花聲音，把熟睡中的小鼠吓得一個激靈，呲溜從抱枕上滑落下去，掉進了幾個抱枕的間隙。

睡得正香的舒明暄生氣地變回人形，将剛剛壓着自己的抱枕掀到一邊去，遠遠接通了鈴花：

“什麽事？三更半夜的…”

“舒明暄大人！”鈴花那頭傳來了姑獲鳥焦急的聲音。

“下午送來的那顆妖族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