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勾心鬥角
勾心鬥角
大夏皇朝伫立此世百年，萬邦來朝，好不威風。然而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夏皇朝周邊諸多部族蠢蠢欲動。
可當今聖上好大喜功，既不看重能夠殺人于無形的文官，也不喜愛奮勇殺敵的武官，只在乎誰的奉承話說得漂亮……不提也罷。
當今聖上喚昭盛帝，年號來泰，今年正是來泰十九年。
昭盛帝風流多情，後宮規模龐大，上至官員臣子，下至鄉野農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無所不有，最大的嫔妃年五十八，最小的剛剛十五——比某些皇子還要小。
大夏皇朝皇帝難有子嗣，每一輩都只有兩三人。而昭盛帝赫然不同，皇子皇女算上來，共有數百人，歲數最大皇子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而歲數最小的孩子剛剛出生，還在襁褓中咿咿呀呀。
高塵在皇子中排行第七，出生時天降異象，一片彩色祥雲中邊關大将軍送來斬下敵将首級的好消息，一舉改變大夏皇朝多年頹勢。
昭盛帝卻未曾獎賞大将軍，反而從此将高塵看作祥瑞托身，一門心思對他好，祈求着上天能夠看到昭盛帝的“好”，保佑他皇位能夠坐得安穩。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昭盛帝做表率，其他皇子皇女有樣學樣，不管心裏是怎麽想的，至少表面上對高塵客客氣氣，從來沒有人擺臉色。
但依托于虛無缥缈的“祥瑞降世”的說法，高塵因為身體弱，學業武藝難以精進，難登太子之位。沒有表現出卓越的實力，朝臣們自然不會站在他身後。
空有陛下的寵愛，卻沒有權力。
這樣的人，成為大家眼中釘也不是難以理解了。
至于那李公公，想來就是想要除掉高塵的家夥，安插的卧底。
是誰呢……智勇雙全的大公主？韬光養晦的八皇子？還是至今在邊關未歸、朝中卻有多人擁護的大将軍之子十三皇女呢？
曲崇華聞着竹林間清新的空氣，伸了個懶腰。
拿出玉盅子裏的綠豆兩顆，嚼吧嚼吧，決定先跳過這一環節。
權力傾軋什麽的和他這個小老百姓沒有關系啦，要不是遇見這事兒的是高塵，他巴不得能更亂一些呢。
……如果今天在這兒受傷的是其他任何一位皇子，曲崇華都不會出面。
可誰叫第一個被開刀的是高塵。
曲崇華重重嘆息，手術結束，源源不斷的疲憊感湧上，然而挂念着黑衣人四，曲崇華還不打算去休息。
“我去找人，你們在這兒守着，能夠蹲到李公公最好。”曲崇華囑咐身後僧人們。
原則上，風停寺不允許外人閑逛，然而曲崇華剛幫了他們一個大忙，他們怎麽好意思拘着人？
趕來的難悲點頭：“找什麽，我幫你。”
身為風停寺的住持，要是有個皇子死在他們寺裏，他這個住持少說也得被連累。雖然皇子受傷，陛下指定也得遷怒他們風停寺，但比起高塵死亡，倒也沒有那麽難接受。
更何況難悲本身和曲崇華就是舊識，他願意幫忙，對曲崇華來說再好不過了。
曲崇華點頭，剛想交代自己的目的，屋內的侍衛突然跑出來，打斷他們倆的談話。
“曲公子，主子、主子醒了，說想見您呢！”侍衛滿面紅光，為死裏逃生保住自己項上人頭而高興。
高塵醒了。
曲崇華去看他。
神志清明，傷口縫合處稍微有點腫脹，應該很癢，高塵用盡心力克制自己不去抓撓。
曲崇華坐在床邊，狹小的一張床榻，放下一個小少年後，留給曲崇華歇息的地方只有一小角落。
“感覺如何？”盡管對自己的醫術有信心，但到底多年未曾動過這樣大的手術，還是要注重一下病人體驗的。
“還、還好。多謝、謝謝、謝謝謝……曲曲曲曲、曲……”
“行了說慢點，不用急。”曲崇華道。
高塵這結巴毛病難到了宮廷內外一衆大夫，治不好，真的治不好，治病中途高塵過于關注他人想法，導致結巴毛病加重——陛下也沒轍，只能任由這孩子去了。
平日裏倒還好，貴為皇子，大把的人願意做高塵的傳聲筒。
但在曲崇華這裏，高塵從來都是要親自上場，哪怕結結巴巴吐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也一定要與曲崇華說話，不假于他人。
高塵性子軟，但也是被獨一無二的寵愛澆灌出來的孩子，性子裏總有一股倔強在，從不因旁人的話語動搖。
知道他的脾性，曲崇華未強迫他閉嘴，而是耐心等着他慢慢說完。
“曲、曲崇、華，兄長，謝謝。嗚……”高塵又開始哭。
他以為自己真的會死。那些殺手什麽的好可怕，皇子的形成本該保密，他又怎麽會想到有人來暗殺自己，他只是一個注定登不上皇帝寶座的皇子而已。
高塵昨日離開夏臺之後，想起父皇的囑托來到風停寺，想要給自己的身體祈福。他這只是臨時起意，然而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有人受到消息聯絡殺手要取他小命。
他跑，殺手窮追不舍，保護他的侍衛一個個死掉，從小跟在他身邊的福祿喜三人接連倒下。雖說殺手人數也在侍衛的進攻下減少，可終究是他們這邊落入下乘。
眼見着就要進入風停寺尋得庇護，卻被一名殺手拼着必死的決心繞過僅剩的兩名侍衛，一刀斬向高塵。
要不是、要不是他運氣好，在這個竹林小院裏等來了曲崇華，他還能不能看見今天的太陽，還是個未知數。
高塵一邊哭，一邊用曲崇華的衣袍擦眼淚。
“這是、是、第三、次，嗚。”
曲崇華摸摸他頭發，“嗯嗯，不傷心別害怕，過去了。”
皇子的儀态訓練必不可少，所以高塵僅僅失态了約莫一小會兒，便收回了自己的眼淚。
曲崇華并非不會安慰人，只是高塵這個樣子，他着實嫌棄。況且他也有點累，饒了他吧。
等高塵平複好心情，重傷未愈的身體拖着他沉沉陷入夢鄉。
瞧着高塵的睡顏，被曲崇華強行壓制的睡意受到了感染，層層疊疊海浪般席卷上來。
周公朝曲崇華晃晃他手中黑白棋子，笑呵呵邀請：小友，來一盤？
曲崇華頭一點一點，差點被周公忽悠過去下棋了。
對黑衣人四的挂念還是略勝一籌，曲崇華強行打起精神，婉拒道：“晚輩還有事情。”
周公面上未見被拒絕的惱怒，只指着曲崇華邊上，道：你要做的事情，不若讓這位小友幫忙呢？
這位小友，指難悲。
發現曲崇華眼下烏青，知道這童年玩伴極其勞累，便道：“你方才說要找什麽，我來幫你。”
曲崇華覺得可以。
“有個黑衣人，斷了只手，溜進風停寺。”曲崇華長話短說。
只憑借“斷手”這一個特征，風停寺的人就能很快找到家夥了。
想了想，曲崇華又說：“既然如此，我先睡了。”
他相信難悲的號召力，也相信風停寺容進難出的特點。黑衣人四進入風停寺容易，但想要在所有僧人的包圍中悄無聲息地離開，可謂難于登天。別的不說，風停寺中僧人數量衆多，大多有武藝傍身。
風停寺的僧人再怎麽沒有用，也不可能真的讓黑衣人四逃脫了吧？
周公十分歡迎曲崇華的到來，在一片煙雲中布置好棋盤，繼續與曲崇華下棋。兩人時不時唠唠嗑，七十年好友都沒有他們之間融洽。
曲崇華棋藝又見長進，将周公殺了個片甲不留。周公仍舊笑呵呵的，說着再來再來。
只是曲崇華和周公的第二局棋沒能如約而至——
突如其來的吵嚷聲将曲崇華喚醒。
他從軟榻上起身，床上的高塵已然清醒。
“好你個背信棄義的家夥，竟然還敢回來！我今兒不将你打得哭爹喊娘，我枉為——”
半只腳踏進閻王殿的侍衛話還沒說完，見到了黑白無常的侍衛就沖上去，一拳打在了來人的面上。
他們同時看向屋外。
這間小屋沒有門，外邊日頭正好，挨揍那人恰到好處地擡頭，讓曲崇華和高塵能夠清晰看清楚樣貌。
方正臉，吊梢眉，身形消瘦，不正是高塵那位給他人傳遞消息的奴仆——李公公麽！
侍衛們原先并沒有想到這一點，經過曲崇華提醒，他們才恍然大悟，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家主子身邊跟了一條狼心狗肺的蛇。
這條蛇趁所有人不備，狠狠咬了他們所有人一口！
這下李公公竟然自己回來了，唯二活下來兩名侍衛可不得出氣，用拳頭給李公公一個教訓！
打死最好！
“有點分寸，別打死！”還有話要問呢。
兩侍衛雙雙遲滞，揮舞拳頭的動作滿了不少。
饒是如此，等曲崇華出來時，李公公已經進氣比出氣少，俨然一副要魂歸九泉的模樣。
一探脈，喲呵，挺能裝，這身體還硬朗着呢。
曲崇華把位置讓出來，讓兩名侍衛接着打。
敢背叛自己主子的家夥死有餘辜，現在能發揮自己的餘熱，讓兩侍衛出出氣，倒也是廢物利用。反正有自己的吩咐在，這兩位侍衛也是老手了，到不至于真的把人打死。
曲崇華始終不理解這李公公為什麽還要回來。是覺得七皇子還有這兩名侍衛過于愚蠢，看不穿他的小伎倆嗎？
又或者還有沒有完成的任務……
擺擺手，那兩名侍衛立刻停止毆打。
曲崇華揪着人頭發，将李公公提起來。
“說吧，你背後的主子是誰，她/他又讓你幹什麽？”
一枚紅豆被他塞進李公公嘴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