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幹大事
幹大事
宮中火光四起,而畫舫上不見絲毫驚亂。
曲崇華倚欄相望,那明明滅滅的火光在曲崇華眼中跳動。
除了知道今晚會有大事發生的人之外,沒有人将那火光當回事兒。
畢竟宮中的壽宴是昭盛帝的壽宴,這位皇帝想出怎樣新奇的玩法都不為過。
可在曲崇華這類知情人眼中,就不正常了。
“是誰得手了呢?”
想要剝奪昭盛帝性命的勢力浩如煙海,然而昭盛帝渾然不覺,滿心滿眼只以為,自己只要能夠擺脫太後的鉗制,就能夠真正成為這大夏皇朝的唯一真命天子。
殊不知自己的命早就已經被其他勢力盯上。
昭盛帝在這個時候堅持舉辦壽宴,不正是給了其他人一個良好的、對他下手的機會麽?
蠢得要死。
不過倒也符合昭盛帝一慣的作風,他要是不蠢的話,也不可能會讓自己的統治搖搖欲墜到如今的地步。
解雲歌與他一同往着皇宮所在的另一邊,道:“是北野吧,遇見他們時,他們滿心滿眼的殺意都止不住。”
事實與解雲歌猜的無甚分別,北野王子的匕首割開了昭盛帝的喉嚨,宣告他統治到頭。
“我盅子呢?拿來。”曲崇華道。
今早上畫舫之前,解雲歌先一步将曲崇華的渾身上下所有盅子拿走,沒給他留下半點。
Advertisement
解雲歌瞥他一眼。
“不給。”
解雲歌轉身就走,隐進人群。
畫舫上人來人往,解雲歌有心隐藏身形,此時如水如汪洋大海,曲崇華一晃眼,就找不到那家夥了。
曲崇華不得已四處尋找,最後還是趙大廚給曲崇華指了個位子,曲崇華才在畫舫尾巴、顏有意顏不心兩姐弟背後,找到了被藏匿的解雲歌。
“好嘛,我好心讓你們兩姐弟敘舊,你們倒好,幫着解雲歌躲起來。”
“恩人,我……”
“抱歉。”
曲崇華揮揮手,表示道歉的話語之後再說,他現在有事情要找解雲歌。兩姐弟在這兒礙事得很,自覺離去。
解雲歌也不跑了,站起來。
這種體驗說來也是新奇,對于兩個人來說。
一直以來,都是解雲歌追着曲崇華跑,逢年過節去約曲崇華、給曲崇華送禮物什麽的,雖然曲崇華會心有靈犀将那些天空出來留給解雲歌,但從未從自己的角度出發,邀請過解雲歌。
兩人相識十幾年,曲崇華與解雲歌的位置第一次調換。
“怎麽不跑了?”曲崇華問。
“沒用。”解雲歌答。
因為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兩人中總有一方要妥協。
而這個人從來都是解雲歌。
“嗯嗯,盅子,給我吧。”曲崇華說。
“不在我這兒。”解雲歌攤開雙手。
曲崇華不信邪,上上下下将解雲歌摸了個遍,翻出一大堆破爛玩意,愣是沒能找到自己的盅子。
“不是吧,你把盅子放哪裏了?”
解雲歌看着他,不發一語。
曲崇華兀自猜測着:“哦,你拿走我的盅子後就上了畫舫,我的人盯着你,你沒辦法離開畫舫……所以你将盅子藏在了畫舫上。”
“盅子很危險,你不可能讓其他人接觸,所以你只會藏在普通人不可能接觸得到的地方。”
“你收繳我的盅子,五個,雖然單個很小,但合起來卻是一個大目标。可你又不會将它們分開放,畢竟分開更容易被人發現。”
“只要我去問一問我的人,了解一下你的行動軌跡,我就能知道你把盅子放在了哪裏。”
曲崇華最後道:“所以,你能直接告訴我,盅子在哪裏麽?”
解雲歌不說話。
這是頭一回,曲崇華撒嬌都沒用。
他反而道:“別去找,待在畫舫上,好嗎?”
話音剛落,曲崇華的嘆息聲就傳入了他的耳中。
“你擔心我啊?”
此時此刻的京城中,已然亂了起來。不少坐在邊緣飲酒作樂對月歡歌的百姓,發現了岸邊的不對勁。
“诶,你們瞧——”
“哪裏怎麽……”
“走水啦!”
原先只是皇宮中掂掂燃燒的火焰,而經過一段時間的發酵,不僅僅是宮城,京城中火光四起,跳躍的火苗從城西跳到東南北,将整個京城團團籠罩在火焰之中。
萬壽節,城門大開,既然已經決定要在宮城中對皇帝下手,那些進入的人肯定也想着幹脆占領京城,成功入主。
只要能夠在今天奪得勝利,這大夏,就是囊中之物。
多方勢力交接,于此混戰。
曲崇華仔細看,還能看見裏面有熟悉的身影,鬼,兔子,稱意坊衆,太後心腹,以及七皇子身邊的小太監……
他們的争鬥,可不會管普通人死活。
“天吶——”有文人感嘆道。
這時,畫舫距離岸邊已經有一定距離,宛若一葉扁舟,搖擺在水面上,與燈火作伴,卻又獨立于京城的硝煙之外。
——竟是帶着這畫舫上的所有人遠離了京城戰火,另類保住他們的性命。
“你确定不将盅子給我?要知道,繼續拖下去的話,我的處境會很危險哦。”
“不會給你,也不會讓你離開。”解雲歌堅持道,“你知道的,如果出去,你基本就沒有活路。”
解雲歌與曲崇華相識多年,又怎麽可能不知道曲崇華在籌謀什麽。
他國的使臣為什麽能夠大批量進入京城,且互相沒有察覺彼此的存在?那個病弱七皇子的人手怎麽做到瞞天過海,在太後的圍追堵截下存活?還有太後的人,精英都在宮城之外,宮中萬壽宴會那般危險,他們又為何不跟在主子身邊?
又為何在萬壽節之前,曲崇華要緊盯畫舫的改造進度,力求能夠多裝一些平民百姓進來?
不就是預料到今夜會有一場大亂,使計讓他們狗咬狗,又不願意百姓受到太多傷害麽
方才顏有意顏不心看似只是離開此地,實際上已經偷偷離開花房,攜帶人手前往岸邊。
“曲春花,你留在畫舫。”解雲歌說。
曲崇華揉了揉耳朵。
解雲歌的聲音其實很好聽,只是平日裏解雲歌語調沒有起伏,不容易撩人心弦。可這會兒解雲歌估計是着急了,音色低沉。
任憑誰聽到了,都不會坐視不理。
但可惜,這個“任憑誰”中,不包括曲崇華。
曲崇華道:“你知道我要去做什麽,就不要攔我嘛。”
解雲歌:“狗皇帝今夜必死,你去不去不重要,都改變不了結局。但你去了,你只會選擇和他同歸于盡。”
曲崇華:“手刃仇人和被別人殺死仇人,這兩者的差別還需要我和你講?”
解雲歌:“反正都會死。”
曲崇華:“我記得你和狗皇帝也有仇,要不你跟我一起進宮?”
解雲歌:“……”
……
最後誰也沒有說服誰。
不過真要讨論個高低,還得是解雲歌技高一籌。
至少他達成了自己的目的,将曲崇華留在了畫舫。
曲崇華也不知道解雲歌到底是從哪裏得知自己的打算的,他分明沒有和任何人說過自己同皇帝的仇恨來自哪裏,為何解雲歌能夠确定,曲崇華去了宮中就不會想要活下來?
曲崇華又沒辦法在解雲歌的監視下離開畫舫,只能跟他一起待在尾巴邊邊,望着火光四射的京城街道民居。
黑黢黢的人影裏,偶爾可以看出顏有意雨吹的身影。
她們的确在救援百姓,從他人的刀下将他們帶走。
皇權更替,百姓遭殃。
能夠待在畫舫上,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趙大廚摸了過來,道:“崇華,解大人,宴會就要開始了,特地給你們留了一張桌呢。”
宴席上的食物由趙大廚一手籌備,酸甜苦辣鹹樣樣具備,雞鴨魚肉做法各不相同,一桌食材就能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分量。
不過這一桌只有曲崇華與解雲歌兩人。
問起吃不完怎麽辦,趙大廚說讓他們放心,吃不完會溜下來熱一熱,分給忙碌的夥計們吃。
曲崇華便夾了一筷子魚肉,送到解雲歌碗裏。
解雲歌輕車熟路地開始挑刺——別指望曲崇華會主動給他布菜。
挑完刺,魚肉從解雲歌碗裏到了曲崇華碗裏。
別說挑刺了,只要曲崇華還在畫舫上,就算讓解雲歌直接咽下一根魚刺,他解雲歌也未嘗不可。
畫舫上夥計都是他們稱意坊的人,解雲歌小心有孝心,根本不吃東西,只是一門心思給曲崇華處理食物。這事情他做得有模有樣,一看就知道沒少做。
曲崇華吃得津津有味。
魚肉,牛肉,田雞……
解雲歌覺得眼皮越來越沉。
他千防萬防,還是沒能防住。
解雲歌甩甩腦袋。
“什麽、時候……”解雲歌強撐着道,一定要弄個明白。
曲崇華拍拍他的肩,還是嘆氣。
“是碗。”
吃食其實沒有問題,迷藥下在碗中,只要接觸道碗,哪怕是一頭牛,都得暈倒。
趙大廚走過來,道:“崇華。”
趙大廚手中,拿着早被解雲歌藏匿的盅子。
曲崇華接過盅子,轉身離去。
這樣也好。昏迷前一刻,解雲歌想着,至少曲崇華拿到了盅子,他能夠保證自己不會受傷。